《捡到死对头后[虫族]》豆鸭

23、第二十三章

　　进入科研所的时候，四月原以为会看见其他虫与平常不同的表情。

　　可四月穿梭在去伊福病床的路上，也没见其他虫面上露出任何奇怪的情绪。

　　除了伊思，其他虫都不知道伊福发生了什么变化。

　　伊思将哥哥隐藏得很好。

　　走到伊福的床边，四月和以前一样，不疾不徐地拉开帘子。可帘子拉到中间时，四月紫色的瞳孔连同手臂都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他旋即放下拉帘子的手，面无表情地带着利维踏了进去。

　　几秒后，合拢的帘布挡住了里面具体的画面，随风起伏间，只能瞧见帘子上模糊的倒影。

　　四月沉默地与眼眶盈泪的伊思视线交汇，他缓步上前，紫眸里是伊福渐渐放大的模样。

　　伊福左半边身子的黑色肉瘤全数破裂，流出的泛黄脓水濡湿床单与被褥，而瘪掉的肉瘤下是鲜红的血肉，与伊福右半边的躯体如出一辙。

　　肉瘤紧贴伊福的肌肤，深色的颜色变浅，由黑色趋近透明，被天花板上的灯束一照，呈现一种流动的紫。

　　腥臭腐烂的味道遍布整个病房，这味道是四月上一世闻到过的——从他自己的身体上。

　　四月停在病床边，戴上手套，指腹触及伊福的左半身子，和另一边一样，他摸到的肌肤没有发软，反而是一种异样的光滑触感，就像是一层冰凉的塑料壳。

　　除掉这些，伊福最大的变化是他四肢与面容。伊福的四肢整体短了一截，恍若一夜之间缩水了一样，可他的手指与脚趾却怪异的变长了，指甲也变得尖锐青黑。

　　至于伊福的容貌，他的脸颊像瘦脱相了一般往里凹陷，靠近太阳穴的两侧额顶突兀冒出一个黑色突起，摸起来足够坚硬。

　　伊思满脸哀伤，声音很轻，“四月先生，在半月之前，我哥哥的四肢就有变异的迹象。”

　　“我很害怕，但我也知道，就算你来了，现在的我们也无法阻拦他的变化。所以我不想打扰你的研究进度，可刚刚，哥哥身上的鼓包突然就全都破裂了……”伊思的声线里多了恐惧，“他原来正常的皮肤全部消失，有一瞬间，他痛醒了。”

　　“……我突然从哥哥的红眼睛里感到了一种陌生，就好像……以前的哥哥也消失了……”伊思的黑眸浮现迷茫，紧接着，他似乎想起伊福醒来的模样，伊思的身体忽地一颤，喉结滚动。

　　伊思面露痛苦，“我不敢靠近他，但……他就是伊福呀……”

　　说完话的伊思陷入难过与挣扎的情绪，四月无言，他在见到伊福现在样子的一刹那，脑子里就闪过两个字——

　　星兽。

　　准确来说，是半星兽。

　　星兽的全身都覆盖一层青紫的坚硬虫壳，四爪巨大且锋利，头顶生有两根细长的触角，背后的虫翼倒是与正常雌虫的虫翼一模一样。

　　四月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他在第一次见到星兽虫翼时脑子里就自然而然地冒出了与雌虫的联想，可事到如今，真实见到伊福的模样，他却依旧像是被撞钟狠狠撞了一下心脏。

　　四月闯入科研所救虫的时候，先救了伊福。伊福的房间被多只星兽撞破，四月见到他时，伊福正喘着粗气，复眼闪烁猩红的光。

　　伊福的双脚踏在一只星兽的尸体上，而他的武器却只是一把铁制的椅子。

　　伊福全身近乎都是星兽利爪的贯穿伤，不断往下流淌腥甜的鲜血，他仿佛失去理智般疯狂地挥动手里的椅子，到处乱砸。

　　但四月知道，伊福是有理智的。因为每当有星兽想去撞他隔壁的房间，伊福都会发出粗吼，直到吸引住星兽的注意。

　　慌乱时刻，四月甩给伊福一把热武器，凭借伊福不要命的状态和四月练出来的身姿，缓慢但成功地击倒了所有袭来的星兽。

　　最后一只星兽倒下时，伊福也失力般坠到地上，双眼与脑海一阵阵发黑。

　　可当四月从他的身边走过，浑身是血的伊福犹如回光返照紧紧抓着四月的腿不放。

　　他声音喑哑，带着最深切的渴求：“拜托你，拜托，请救救我的弟弟。”

　　“他还小，不该这么早就死……请，请你救救他！”

　　四月垂眸，望进伊福无焦距的复眼和他用力到发白的指节，简短同意，“好。”

　　再后来，救下伊思的四月返回来救伊福，他拉起伊福手臂的时刻，却听伊福一边发出剧烈的咳嗽声一边断断续续的说话——

　　“先生，我好痛……求求你，杀了我好不好？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真的好痛……”

　　四月无法抑制地想起从前的自己，他也曾在痛苦难忍的时候让雌虫杀了他。

　　雌虫拒绝了，于是他也拒绝了。

　　四月轻轻道：“我会救你。”

　　他说出了和雌虫一样的承诺，可上一世的最后，在四月看来，雌虫并没有救他，反而把他扔进了另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四月不怪雌虫，他只怪自己。

　　重活一世，四月以为自己只要努力就可以达成自己任何想做的事，可当看到伊福现在的模样，四月便知道自己错了。

　　他只是让伊福在微弱的希望中痛苦地多活了一会，就像上一世的他一样。

　　四月低下头，指腹缓缓滑过伊福还算柔软的喉部，身后冒出一根悠悠转动的紫色尾巴。

　　反射寒光的尖锐尾针闯入伊思的眼，他怔住，嘴巴微张，“四月……先生？”

　　四月闭了闭眼，尾针在某一刻蓦地下沉，顿时，扎眼的红四溅！

　　伊思眼睛瞪大，抬起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四月的睫毛颤了颤，晦暗的紫眸倒映出自己粘上血液的尾部。

　　紫色的光滑尾巴僵直在空中，其上最尖利的部位狠狠扎进一只宽大的手，细长的尾针穿过□□从雌虫的掌心钻出。

　　“嘶……”细小的血珠自手心被贯穿处泌出滴落，因为一瞬间的痛，利维不受控地眯了眯眼。

　　四月的视线从尾部转移到雌虫发白的面孔，他依然没说话，可利维能看出他在询问什么。

　　“还有时间。四月，他还没有彻底变成星兽。”利维捏紧另一边的拳头说，“你的第三代配方不是要研制出来了吗？”

　　“我们可以救下他的。”利维的眼神划过一抹痛苦与犹疑，“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