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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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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摩挲着手中的短刃,兵乃凶器,他已经许久未曾触摸这种大凶之器,刃上寒光映在他的脸上,竟比平日多出几分肃杀之气。
里赤媚立在旁边,抬头看了看半斜的日头,出声提醒道:“先生,时刻差不多了。”
徐子陵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只见里赤媚一挥手,魔师宫训练有素的死士立即藏身于山道密林中,纵然此地瘴气毒虫肆虐,也不见有半分动容。
不知何时开始,山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就在令徐子陵这样的高手都有些四肢僵硬的寒雨中,一队近千人的车马由远及近,自泥泞山路缓缓行至。
徐子陵与里赤媚对视一眼,雨雾中,明军暗黄的旗帜依然清晰可辨。里赤媚长啸一声,魔师宫伏兵四起,鼓噪声和着回声在狭长山谷中激荡,震耳欲聋,闻之胆裂。明军带头者显然没有料到此番情景,顿时傻楞当场。徐子陵乘此机会一跃而出,瞬间便近得其身,手一挥,马上之人便跌落泥泞再也爬不起来。他身形未止,再一提气便已至朱红马车之上。依旧是抬手将车夫扔将出去,另一手执着短刃,上前掀开车帘。
却见马车中并无人影,反而在中间安放着一椭圆石器。徐子陵暗道不好,强催一口真气,身形暴起,运起鸟渡术飘离马车。鸟渡术乃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轻功,也多亏了他身怀长生诀,体内源源不绝自行运转的真气让他扶摇直上身形不堕,才险险避过石弹爆炸的威力。周围正与魔师宫混战的明军便无此等好运,石弹中暗藏的上百枚小石爆裂飞出,瞬间血肉横飞,宛如血雨炼狱。徐子陵转过身去,强压血腥之气引起的心神激荡。他暗自庆幸,当日若非他定要代替风行烈行此一遭,如今这番情景,势必又令那人伤心自责。
眼见前方惨状,跟在后面的明军不自觉的向一布衣骑马之人拢去。里赤媚正等他们自曝其主,当下飞身而至,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里赤媚已将手无缚鸡之力的陈天平虏获。徐子陵见目的已成,再次长啸一声,魔师宫残余众人皆是训练有素,立即抽身而出向山谷密林迅速退去。明军护卫将领黄中等人被杀个措手不及,之前所设石弹之阵又被人轻而易举破掉,只得眼见陈安南被掳而无可奈何。瓢泼大雨之中,只闻一人在远方朗声道:“远夷不敢抗大国,但陈天平实属小人,并非皇系亲属,巧伪离间,以混圣听。故今幸而杀之,吾王自当上表待罪。”
心知护送安南流亡皇孙回国的任务失败,此番更是丢尽天朝颜面,大理寺卿薛嵓自刎谢罪。黄中无奈,只得引兵回转。至此,徐子陵等人此役插手,令得安南局势骤变,朱棣不得不暂缓北伐脚步,分心于蠢蠢欲动的西南边陲。定下这个祸水东引之计虽是风行烈不得已而为,却也着实解了蒙人的燃眉之急。
白日晴天一道霹雳,令郑和向来稳健的双手没来由一颤。抬头看时,却见艳阳依然高照,却不知那方万里晴空下埋藏了多少涌动的暗流。轻叹一声,他翻掌凝视,自己那双手与寻常皇宫内侍的白皙截然不同,那是一双布着剑茧历过战火坚韧似铁的手。
忽生一笑,他将手递至端坐一旁的李布衣面前,问道:“李神相看这双手如何?”
李布衣仔细端详了一翻,认真回答:“国姓公双手,长可达天下,短可护黎民。”
郑和又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气氛渐凝时,雅室突然进来一人,径自走到郑和耳边低语一番。只见郑和长眉一挑,朝李布衣这边轻瞥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敛起目光。李布衣心下一动,不自觉的直了直身,与这位看似温文的郑公公周旋时所需精力,实在是远胜他在江湖中任何一场鏖战。心底再次苦笑,他不过江湖过客一名,就算闲云野鹤的生活不可强求,也不至于卷入此等国家兴亡的大事中。此番闲事,他真是管大了。
“李布衣,我对谁当皇帝没有任何兴趣,我只知道既然有人先惹了我,我不以牙还牙岂不是做了缩头乌龟!”
赖药儿狠话撂下,李布衣就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他并非愚忠之人,如今天象依然混沌不明,他能做的也仅只是顺其自然四字而已。那个相貌酷似药儿之人……李布衣微微一笑,他也好奇他能以一己之力行至何处。
郑和冷眼所见却是李布衣嘴角的轻笑,他低头深思片刻,随即沉声道:“李神相过誉了,杂家这双手,连一个人都握不住。”
李布衣一怔,抬头向对方看去,却见郑和双目炯炯,似是心念已定。
“听闻汉王女眷初至滇地,水土不服,浑身生得豆大水泡,疼痛难当。汉王遍寻名医,终求得医神医家传人相助。”
李布衣眉头一紧,却不多言,静待郑和下文。
郑和饮下一口茶,才缓缓续道:“据说那位赖神医婉拒了汉王千金相赠,只求向汉王引荐一人。……此人在悦来客栈住了许久,想必李神相也颇为熟稔。”
李布衣摩挲着手中茶杯,笑道:“国姓公自谦握不住一人,在下又何德何能左右他人抉择。”
“哦……”郑和抬了抬眼,语调微扬,“这么说,李神相心中是另有计较?”
李布衣仍是笑道:“汉王高煦乃是皇上亲子,国难之战中功勋卓著,就算风行烈本事再大,又如何能离间父子亲情君臣深谊。”
郑和冷哼一声,道:“风行烈自然没有此等本事,他要的不过是汉王初封这个时机。远封滇地,朝中本已议论纷纷,如今再私会蒙古余孽,就算皇上不疑他,也不得不顾及朝野议论。”
李布衣将手中青瓷杯盖轻扣于桌上,道:“此盘棋行至此,皇上既然将他不死,又不得不顾及后院,何不握手言和呢?毕竟黄土山中的秘密,还需他助一臂之力。”
郑和眯了眯眼,不得不承认对方果然是好手段。本以为借着行刺一事出兵北伐便是握住了那人命脉,却不想短短数十日,那人竟逼得这边不得不主动言和。李布衣虽为说客,郑和却知自己现身亲会,早已代表朝廷的妥协。
皇上啊皇上……郑和心中长叹,风行烈此人不除,您这江山社稷如何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