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风）共谁争岁月》huanyue

15、第 15 章

　　风行烈极少做梦，因为一旦做梦便是噩梦，所以他情愿在无梦的夜里清醒着等待天明。只是那一天他大概真是太倦了，疲惫动摇了他的意志，让他再次陷入深深的梦魇中。

　　在那个灰白的梦里，他梦见徐子陵枕在他的膝上安睡，而他的手指轻轻穿过柔软的乌丝，心里面一片宁静。只是下一秒，他的指尖带起的发丝就变成了如雪的白发。当他警惕的低头望去时，膝上只余森森白骨。

　　风行烈一愣，随即转醒。意识恢复的瞬间，剧烈的痛楚也席卷全身，甚至让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阿烈……”有人在耳边轻唤。

　　所以那只是梦，他没有睁眼，却努力勾出一个微笑。只是在他尝试聚集气力时，胸腔左侧却突来一阵刺痛，痛得他一时间连呼吸都屏住，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色再青三分。

　　“阿烈！”耳边那人的呼唤急切起来，只听得匆忙奔离的脚步声以及向外大喊的一声，“赖神医！”

　　“赖大哥，你的衣衫都湿了……”温柔美丽的女老板为在庭内守了一夜的赖药儿端上热茶，又轻轻为他拭去肩上的露水，“对不起，为了我……”

　　赖药儿转头对她温柔一笑，“小山也是我的徒弟。”

　　“但是这样做，还是让赖大哥为难了。夜来看得出，对赖大哥而言，那两个人是很特别的人吧。”嫣夜来轻叹一声。

　　“哈……”赖药儿冷冷一笑，露出他向来用以自我伪装的冷峻神情，“夜来，小山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你放心，他们失了人元金丹也死不了。”

　　嫣夜来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却听得屋内传来徐子陵的疾呼。

　　赖药儿健步如飞的跨上石阶，正好与闻声赶来的李布衣一齐踏进屋中。他们进得屋内，只见风行烈躺卧床上，脸上竟现灰败之色。

　　“怎么回事？双修仪式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李布衣惊道。

　　赖药儿没有回答，只是迅速搭上风行烈的脉搏，脸上渐显震惊之色。他单臂一挥，一直随身携带的针包散开，一线针破空飞出，扎入风行烈全身十二经脉十六个要穴。

　　“都出去！”他转身对众人低声吼道，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认真严肃。

　　李布衣拍了拍徐子陵的肩，徐子陵蹙着眉，微微紧了紧拳头，终于还是跟众人一同退下。

　　赖药儿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是两个时辰以后。他对焦急难耐的徐子陵点了点头，又向李布衣递了一个眼色，两人便一齐退到旁边。

　　“莫留情？”纵是李布衣也变了颜色，“你是说，风行烈被人下了情蛊？人元金丹功成时，情蛊本该发作，却因风行烈之前中的剧毒僵死在体内。“

　　赖药儿冷笑起来，“你应该关心的是，你们那些所谓白道中人并没有遵守约定，他们要私吞了人元金丹！”

　　李布衣蹙起了眉，人元金丹是世间罕有的灵药，习武之人也能运用人元金丹使得功力倍增。有人会对这举世无双的珍宝起了觊觎之心，也在他意料之中。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有人早在他举棋之前就早已布好了这严密的一局。

　　“无论如何，金丹还在风行烈身上，我必不会让你再尝憾事。”布衣神相一言九鼎，赖药儿也只有点头相信。

　　“不要起身！”徐子陵紧张的扶住那个明明已经虚弱至极却还要倔强坐起的人，“赖神医说你至少需要卧床静养一个月。”

　　风行烈扶住递到唇边的茶盅，轻轻呡了一口，然后轻笑起来，“那是因为赖神医不了解我的复原速度。”

　　徐子陵拍着自己的胸膛做出扭曲的表情，“可惜我每次被你这样惊吓，也要少活好几年。”

　　“胡说，”风行烈笑道，“如今你是真正清清白白的再世为人了，定能长命百岁。”

　　徐子陵因着他的笑容，也觉得心情开朗起来，“那你也要陪我长命百岁才行。”

　　“哈……”风行烈神情复杂的再笑一声，“之前赖神医为我取出的……是情蛊莫留情。”

　　“情蛊！”徐子陵一惊，本要端回桌上的茶盅一颤，剩余的药汤泼溅在手背上也宛若无感。

　　“我曾在爱好搜集天下奇珍异宝的范良极那里见识过这种神秘的蛊术，看来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引导，目的就是这人元金丹。”

　　徐子陵轻轻摇了摇头，“不，我不认为我会动情，是情蛊之惑。虽是被人算计，却也要有人心甘情愿的入局才行。”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下蛊之人万万没有想到我会身重奇毒，导致他功亏一篑。”风行烈看他一脸确信无疑，便不再提这情蛊能使人心迷乱之事，只喟叹道，“若是我没有猜错，当初能近得我身又有充分时间下蛊之人，唯有胡清缘一人而已。”

　　“是她？难怪……”徐子陵回想起那女子目光中经常流露的身不由己的无力感，当时以为仅只是针对她自身的遭遇，没想到竟还含了这层意味。

　　“她对我的误会，以及她当时当地的处境，甘愿成为这颗棋也不奇怪。”

　　“幕后黑手呢？你是否已有头绪？”徐子陵问道。

　　“我听范良极提过，这种特殊的蛊根据饲者不同催动方式也不同。回想起来，我只对那夜秦淮河上的唱曲依然记忆犹新。”

　　“裂云？没想到他未现身之前，已经在暗处搞出这么多事。”

　　“论心机，论计智，此人倒是不错的对手。只不过……”风行烈冷冷一笑，“他这样擅作主张，不是把赖神医得罪了吗？看来李神相与白道决裂之日指日可待了。”

　　徐子陵抚掌笑道，“赖神医那点心思，果然瞒不住你的双眼。”

　　“你不如说他虽爱装出一副游戏人间的样子，到底心性直率，对势在必得的东西，目光中全是掩不去的渴望。”风行烈也笑了起来，这回的笑容倒满是温柔和包容，“有时候看着和自己相似却完全不同的年少轻狂的面容，反而觉得亲切和羡慕。我自小没有兄弟，看着他，心里面竟有几份类似亲情的暖意升起。”

　　“将金丹赠予他，能换得这点体悟，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徐子陵了然于心，却不料风行烈挑了挑唇角，露出促狭神色。

　　“谁说要随便给他，就算是当作症金，这举世无双的灵丹妙药也太过贵重了吧。”

　　“哦？那你又要如何？”徐子陵知他还有精力说笑，倒是不再忧心他的身体。

　　“怎么说……也要把这名动江湖的两位大人物拉到我们这边才划算嘛！”风行烈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