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冉尽由天》茱夕徒

1、第 1 章

　　“你还记得她吗？”
　　“你还记得跟她在一起的时时刻刻吗？”
　　“你听到她要结婚的消息，为什么会伤心难过？”
　　“所以，你一直爱着她的。是吗？”
　　云焱喝醉了，耳边不断回响从他心底里溢出来的声音。湮灭不了的，轮番着逼迫他说出真相。
　　他本来已经戒酒了。自从他出国在海牙国际法庭做实习律师。他就发誓再不沾酒。虽然他的酒量很好。虽然放在从前，酒精曾是唯一一个能让他释放压力寻求到快乐的工具。但是他知道，他必定成功。他把酒当成了她，能戒掉她就一定能戒掉酒。于是他成功了。或者说，就快要成功了。却偶然间听到了她要结婚的消息。
　　他眼里猛得涌出泪来，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怀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他在手机上建下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放下所有的自尊，按下了通话键。一声，两声，三声，没有人来接听。他咬紧了牙关，浑身颤抖着。又是难熬的三声回响，突然的，那边响起了她的声音
　　“你好。”
　　他的嗓子仍然沙哑着，说不出话来。
　　“云焱？是你吗？云焱！”她的声音也呜咽起来。
　　“怎么不说话？这是国外的号。你是云焱吗？”
　　他扭过头轻声咳嗽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
　　“云焱。你在海牙过得好吗？眼睛还经常性的发炎吗？工作得顺利吗？”他说不出话来，她也跟着停顿了下来。隔了几秒，她很轻很轻的犹如呢喃般的说道：“云焱，对不起。我都还没机会好好跟你道歉。但愿你能比我过得好。”
　　云焱听见那句道歉，立刻又哽咽了。他等的到底是这句抱歉吗？肯定不是的啊。
　　“云焱。再见。”
　　仍旧是她先挂断了电话。就像那天在机场。他出国的最后一刻，想要最后给他们的感情一个机会。却只等来了她的一句‘保重’。他心里有恨，有怨，有不甘。他转身上了飞机，飞去了另一片天。他以为自己会慢慢冷静下来，慢慢忘却。甚至会慢慢开始新的生活。却发现，他心里深深珍藏着她的影子，爱护着，娇惯着，甚至还庆幸着。到最后，连她留给他的伤都成了纪念品。都可以微笑着抚摸来回忆过往。
　　他静静的坐着，等眼里的泪一点点干掉。他打开电脑先给律师组的组长发了条很短的邮件。他说：我累了，需要离开几个月。不等答复，立刻去定了回国的机票。他甚至都没有打理行囊，只带了几件重要证件就离开了住所。等他真的坐在去往机场的地铁上，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开心的笑。原来，这才是他一直想做的。
　　“先生，您的行李？”
　　“我没有托运的行李。”他仍笑着。
　　可是，等他坐在了飞机上，却深深的焦急忐忑起来。他想起了那天的所有事。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他照旧开着车上班。却在停车场被人拦了下来。拦住他的人，名字叫苏旭。是她的前男友。
　　“找我有事？”他先开口。他也算到，终究有一天这个男人会找上门来。
　　“你就是怒冉傍上的律师？”
　　“在我面前你最好放尊重些。我可不是怒冉，绝对不会手软的。”
　　“云大律师，你倒是对怒冉情深意切呢。但她可不是什么白莲花。小心不要被她骗了才好。我答应不再上诉，云大律师觉得会是什么理由呢？”
　　“怒冉一直都被你精神暴力。患有严重的躁郁症。在行动不可控的情况下对你施加了伤害。造成你额头流血，不能完成跟经纪公司的工作合同。所以法院一审判决一次性赔偿你经济损失20万，赔偿你的经纪公司50万。这个数目还小吗？要是我来接手这个案子，你一毛钱都拿不到！”
　　“云大律师就是威武。厉害得很啊。听说，您要代表国家去海牙国际法庭当律师啦。祝贺啊。可这么了不起的大律师怎么就偏偏搞不定女朋友小小的暴力案件呢？”
　　“你不服一审判决，提出上诉。却找了各种理由拖着不让二审开庭。你联系媒体替你散布谣言，你想搞垮怒冉的事业。但是，别忘了。天理自在人间。国家有妨碍司法罪。保障无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你散布谣言，夸大事实，已经触犯了妨碍司法程序的进程。要是我，绝对不会放任你撤诉的。就算你撤诉，我也会民事起诉你诽谤。让你把拿到手的钱都吐出来。”
　　“大律师能说会道。佩服佩服。但怒冉怎么就挑了一个最笨的方法说服我撤诉呢？”
　　“什么方法？”
　　云焱至今都还记得，那天苏旭小人得志的奸笑。他凑过来，打开了手机画面：车上坐了两个男女，男人靠近着女人，女人没有躲。男人捧起了女人的脸，撕咬住了女人的嘴唇。画面到此为止。在云焱见过的各种犯罪现场监控里，这根本算不上等级。但，云焱却像突然被吸干了血的一样。瞬间枯萎着。那个被这畜生撕咬的女人，她是怒冉。
　　“怒冉昨天晚上没跟你在一起吧？我答应怒冉，只要她再跟我睡一次，我就撤诉。你也上过她，肯定知道怒冉身材不错的。”
　　他回过神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抡起拳头把这畜生砸个稀烂。但怒冉冲了出来。她叫来了萧正禾，紧紧的抓住了他，硬拽着他离开了。
　　他想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傻？为什么不能信任他来处理这件事！或者，在她心里，还爱着当初为她摆脱掉骚扰的男人？
　　他不想听解释。因为他知道，他不能原谅。他走了。他以为他会遗忘，却不得不面对又渗出眼角的泪。
　　他打定了主意，在他们故事结束之前，必须要去问个明白。虽然已经没了任何意义。但他付出了最深的真情，难道这份真情换不来一句实话吗？

　　“云律师。你回国啦。好久不见瘦了好多啊。”没想到回国后见到的第一个故人竟然是邻居大妈。云焱点点头，仍旧是往常的冰冷模样。
　　他拿出钥匙开门，键入门上的密码。终于，他又回来了。这房子根本没被时间改变过什么。除了家具上覆盖了一层灰尘，竟是连颜色都没有变的。一抹刺眼的红，引起了他的注意。云焱走过去拿起被红丝绒包裹着的首饰盒。打开来，精美的钻石仍旧耀眼。这是他买来准备求婚用的。准备向她求婚用的。他当时信心满满，根本没有留下被拒绝的余地。他在戒指里刻下了他和她的名字。刻下了一生一世的誓言。他慢慢合上了盒子，拿去保险柜锁好。在卫生间找到还能用的拖把，把家里拖了一遍。在厨房找出没有吃完的泡面，冲开了吃。好笑味道一点都没变。他把被褥放进洗衣机里，感叹洗衣液竟还能转出泡沫。他去翻出曾经穿过的衣服，连味道都还保留着当年阳光的气息。他去洗了澡，冲了杯咖啡喝。看窗外亮起的点点灯火不禁就想起了他们的故事开始的那个夜晚。那个永远也忘不了的，点着几点灯火的湿热夜晚。
　　那天，她只化了淡淡的妆，却分外的惹人心动。她穿了露腰的短上衣，故意向他展示着妖娆的身材。他当然一早就注意到她走过来，故意低着头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被她歪头的样子诱惑了，忍不住去看向她琥珀般深邃的眼睛。他的呼吸已经错了拍节，她可都看到了？
　　云焱回忆着那些他不肯忘却的记忆，眼里都是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