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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四) ...

  •   急诊室外,唐迪絮絮叨叨地讲述着戴嘉的故事。
      戴嘉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他的父亲在维和部队里壮烈牺牲,是一个英勇顽强的战斗英雄。她的母亲在父亲牺牲后哀伤过度,两年之后死于癌症。于是戴嘉成了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被她的爷爷接回了老家。
      戴嘉的爷爷出身行伍,据传是个将军。虽然她从小跟着爷爷在部队大院里长大,但是性格一直比较柔弱。在H市读大学时,她认识了他爷爷老上级的孙子,一个留学海归的青年才俊翟奕竑。两家门当户对。毕业后,她在男方父母的安排下留在了H市工作。
      条件般配的两个人,谈了不久却分手了。因为这个,戴嘉最近心情明显不好,身体也愈来愈差。如今也不知得的是什么病,居然还吐血。
      不幸的女孩。
      宋瑜哭了,范萍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象是哄着一个伤心的小宝宝。
      赵为给大家端来了开水,邹桐交好了住院费,两个忙碌完的男人看着三个闲着而悲伤的女人,摸不着头脑。
      唐迪接过开水,重复起了这个并不漫长的故事。
      故事中的男主显然有些绝情,赵为和邹桐听着不断地摇头。
      也许是唐迪对男主的印象不坏,喝了口水,她继续说道:“提起这个姓翟奕竑,也是说不清、道不明。聪明能干、一表人才,很有女人缘,就是不定心,女朋友换得跟走马灯似的。听说他早年在H市念书时有一个很要好的女朋友,就是他的父母嫌弃人家的家境,坚决反对,铁了心硬是要拆散他们。那个女的一气之下就发愤考GRE拿全奖留学去了。这个翟奕竑不死心,隔了一年留学去美国追她。但是那个女的已经变心了,好象是为了尽快拿绿卡,交往了一个美籍华人。后来,这个姓翟的几年都缓不过劲来,说到底也是个伤心人!”
      又是一个伤心人。
      唐迪讲得口干舌燥,停了来便拼命喝水。
      赵为沉默不语,范萍兀自出神。
      宋瑜全然愣住了。她错怪了他。
      手中的纸巾,只经过一个夜晚,便沾染了酒吧的气味,残存着酒精的味道。
      他不是坏人,也不算色狼,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伤心人。
      一个在急诊室里接受抢救,一个在酒吧间外酊酩大醉。人生有诸多不如意却无可奈何。
      复杂的世界。
      邹桐说:“其实想开了就好了,人总不能永远生活在过去。等戴嘉病好了,我们这些做朋友的都该多劝导劝导她。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将来的路长着呢。”
      赵为点头同意。范萍淡淡一笑。
      唐迪说:“邹老大真会说话,我又被你比下去了。”
      一个玩笑,沉闷的气氛忽而轻松起来。
      “小瑜,太晚了,你学校宿舍怕是要关门了,先回去吧。这里反正有我们呢。”范萍对怀里的又哭又笑人说。
      “对,对!快回去吧。”“反正这里有我们守着。”其他人都纷纷附和。
      都把她当小孩子。
      宋瑜取出手机看时间,又是黒屏,电池耗尽了,又忘记及时充电了,真是个没脑子的小孩子。
      范萍笑了,将手腕伸到她的面前说:“看看,十一点多了,再不走干脆跟我和邹桐回家吧。”
      这时,一名护士从急诊室里走了出来,通知众人道:“病人醒了,家属过来一下,住院手续办了没有?明天做CT检查。”
      不等大家说话,邹桐已抢先一步从护士手中拿过了化验单。
      唐迪对范萍说:“你老公真是个好心人。这年头,难得啊!”
      范萍回头看邹桐,邹桐笑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和戴嘉是老乡,这点忙不算什么。”
      戴嘉暂时没事了,但需要好好休息。范萍和邹桐留下询问护士一些详细情况,补办其他手续,赵为和唐迪都要送宋瑜回校。
      医院门口,三个人一起等出租车。
      宋瑜对赵为和唐迪说:“我和你们坐车正好是反方向,一会儿出租车来了,就让我先走吧。”
      赵为说:“那可不行,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一人坐出租车多不安全!看见我刚才答应了范萍吗?万一你出了事,她准找我算帐。”
      唐迪也说:“就是就是,晚上车少,稍微绕个圈很快的。你一个人回去,我们就是早到家也放不了心。”
      热心的哥哥姐姐,妄想成人之美的小灯泡只好作罢。
      夜里这个时间,出租车不能驶入校园。
      唐迪放下车窗与门卫拉关系,说好话,完了又大声理论。
      恪守职责的门卫百毒不侵,当然是没有结果的口水战。
      车厢里,唐迪怒气冲冲地发牢骚:“就他长得一副道貌岸然、遵纪守法的样子,别人都是一副贼眉鼠眼、偷鸡摸狗的样子。”
      出租车司机哈哈大笑,赵为赶紧劝住唐迪,宋瑜飞快地下了车,向他们挥手告别。
      校园里一片寂静,没有月亮的晚上,星河灿烂,一颗一颗闪烁着璀璨而耀眼的光芒。
      夜色多么美好,这里没有夜店里那些狂欢喧闹的人群,也没有医院里那些孤独痛苦的病人,这是一个简单的世界。
      一种到家的感觉油然而生,宋瑜的心也跟着松弛下来。
      早就过了熄灯的时间,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穿过小路即将到达研究生宿舍楼的时候,她听到了身后不远处传来的衣服摩擦声。
      一个人走夜路,她顿时警觉起来,回头张望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不信鬼,此时此地却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鬼,心里一下子就害怕起来,脚下健步如飞。
      背后的声响时远时近、如影随形、阴魂不散。
      坏人!是坏人!
      一颗无比紧张的心仿佛要跳出胸膛。
      封闭的校园虽说一向是个安全的所在,但最近学校的bbs上有一则新闻,H市外国语大学本月初连续出现了两起校园流氓抢劫案,提醒同学注意安全。
      初冬的深夜,小路上人迹罕至,正是罪犯下手的绝好时机。
      想到此,‘健步如飞’变作‘发足狂奔’,田径队的主力可不是徒有虚名,很快,她就安全了。
      双脚踏上宿舍楼的台阶时,她安下心来,大着胆子回头查看,什么都没有。
      不,不对!刚才走过的小路上,一个貌似眼熟的身影闪到了树后,便不再出现。
      是个男人。应该是个男人。
      谁?跟踪她?
      她不敢久留,两三步就跨到了门厅里。
      宋瑜的道歉完毕,门房的值班很快放行。
      满怀疑惑地,她扭头朝玻璃门外看了最后一眼。
      路灯的光晕静静地泻在空无一人的路面上,什么都没有。
      夜深了,大团大团的黑从四面八方涌来,她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人也感到特别的疲惫。
      房间门打开的功夫,她稍微松口气,就听到黑暗中欧阳芸愤愤不满的嘟囔:“啊~,啊~。嗯。要死啦,小鱼儿,这么晚才回来!”打着哈欠,俨然是一副好梦被扰的生气样子。
      “对不起啊,是迟了!下次注意。”宋瑜赔礼道歉。
      “下次注意,下次注意。你说,这是第几次了?”欧阳芸完全醒了,精神很好。
      “真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宋瑜再次赔礼道歉。
      “你们那个了?”欧阳芸簌地一屁股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她的手电筒,对准宋瑜的脸照了照说:“感觉怎么样?说说吧。”
      “什么?”宋瑜惊得浑身一抖。
      欧阳芸靠在床头,懒洋洋地说:“别装了,这不很正常吗?我第一次后也哭了。当时担心太快这样,自己会吃亏的。时间久了,就无所谓了。”
      宋瑜没有看自己的脸,她想,哭过的痕迹一定很明显。
      虽然欧阳芸胡乱猜测并不对,但她的那番话,宋瑜听了,有些难过。
      宋瑜说:“别胡扯了!我同学范萍领到结婚证了,我们健身馆一帮人泡酒吧去了,结果一个女孩昏倒了。我才从医院回来。”
      “生活真丰富啊,没带严硕去?”欧阳芸意兴正浓,开始了晚间盘问。
      “他有事,不愿去。”宋瑜摇头。
      “这个呆子,也不看着你点。在外面胡来了吧?瞧你脸上化的妆,比画皮还吓人!”欧阳芸逗她。
      “尽胡扯!”这么说着,宋瑜想起了晚上酒吧里发生的一幕又一幕。脸上化的妆在医院的时候,范萍就帮她擦干净了,残存的不过是脂粉的留下的感觉。
      风尘中的感觉。
      “是哪个酒吧啊?”
      “‘狂欢之夜’,离我们健身馆很近。”
      “罗海诚以前也带我去过,那个地方消费挺高的。我嫌吵,他喜欢。”
      “今天我看到罗海诚了。”
      “什么?”欧阳芸的声音变了调子。
      宋瑜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紧紧地捂上了嘴巴。
      欧阳芸没有跳下床来强势逼问,声音反而小了:“他,一个人?”
      “黑灯瞎火的,我没看清楚,也许不是他呢。”宋瑜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欧阳芸关上手电,钻进了被子。
      宋瑜做了个深呼吸,便听到欧阳芸的最后一句话:“这个月有招聘会,杭州有不少单位会来,我打算去看看。严硕的工作落实了吗?”
      “我不知道。”宋瑜答。
      严硕从来没有和她谈过这个。
      周五的上午,欧阳芸去见牛教授,宋瑜在宿舍里给手机充电。
      临走前,欧阳芸对宋瑜说:“你应该关心一下这件事,还有半年。”
      半年,还有半年,他就要毕业了。
      冬天来了,春天也不远了,夏天他就要毕业了。
      时间如飞。
      他毕业会去哪里?
      宋瑜顿时有些着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是不是越来越少了?
      她对自己的将来都毫无打算,这一刻,突然对他的将来着急起来。
      她在体院读书的时候,班上也发展了几对亲密恋人。他们的专业,毕业以后大多是在学校当体育老师,能不能留在同一个城市,能不能找到理想的工作,能不能最后走到一起,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业没多久,她就听说,好几对已经散了伙。
      对比别人的故事,她开始了胡思乱想,心情也越来越槽糕。
      烦恼间,手机传来了短信的提示音。
      邵奕炜的短信,通知她当天晚上的校队会议推迟半个小时开始。
      她立刻给严硕发了同样一条短信:我的会推迟半个小时开始,等我哦。
      她决定,晚上见面的时候,见机行事地问问他。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矛盾了,自己的将来都糊里糊涂,对他的却急切起来。
      会议开始前,宋瑜从孙教练的办公室一走出来就看到了邵奕炜。就他一个人,狐朋狗友没在一起。
      她看他尴尬地笑了笑。
      他下巴轻扬算是回礼。和往常一个样子,不把她放在眼里。
      心里有鬼的仅仅是她自己。
      不可触摸的朦胧。那份不可触摸的朦胧,此刻,渐渐淡了。
      自从那天晚上的练球事件以后,她一直避免和他单独见面。但在一个学校,在一个队里,在一个班上,见面是在所难免的。
      他问她:“昨晚上哪去了?” 一副责难的口气,一副多管闲事的架势。
      她收起笑容,没好气地说:“不关你的事。”
      他不介意,一本正经地训起人来:“以后到外面鬼混也要看看时间,小心遇到坏人。没听说外语大学的事吗?”
      这话勾起了她昨晚在校园小径差点遇‘鬼’的恐怖记忆,她正要发怒,气话却硬在喉咙口没说出来,只剩下一句:“多谢关心,我好得很。”
      他看看她,没头没脑地冒了一句:“嗯,好吗?”
      她听得直犯糊涂:“你问什么?”
      他回过神来,终于摇头笑道:“没什么,你自己小心。”
      “哦,谢谢。”她说,有些不习惯。
      晚上,体育系的会议室里分外热闹,校羽毛球队本年度的最后一次例会结束后,队员们都留下来,兴致勃勃地讨论起元旦放假期间的旅游计划。
      郑展飞说,如今队员里,不少人都拿到了驾照,象陈靖啊、王凌燕啊、邵奕炜啊,还有他自己。他提议,今年元旦干脆来个鸟枪换砲,租车去杭州玩,又新鲜又方便,汽车走高速不但可以避免火车上的拥挤不堪,还能在杭州发挥行动便捷的优势。
      这个提议赢得了一片叫好声。七嘴八舌的辩论和唧唧喳喳的讨论以后,效率奇高,马上就开始数人头准备预定车和旅馆了。
      看着郑展飞拿着纸笔登记人数的起劲模样,宋瑜很是犹豫。
      往年,她住在自己家里,从未参加过同学们一起出游的旅行,元旦理所当然地和父母在一起度过。今年情况不一样了,她首先无法与父母一起过节,范萍要回老家结婚,欧阳芸早已说过要回杭州,宿舍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好几天时间无处可去,呆在宿舍里实在是太孤单了。也不是,还有严硕。她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打算。这么想来想去,她决定不下来。
      郑展飞问到她时,她实事求是地说:“还没有想好呢,可不可以过两天告诉你?”
      郑展飞的食指和中指熟练地转动着圆珠笔,故作意味深长地说:“助教大人开金口,当然没问题。两天怕不够,好好想想,宽限四天,下周羽毛球课上你给个准信吧,我到时顺便收钱。”
      “谢谢你。”宋瑜说。
      “小意思,回头评估给个好的,起码好过邵邵。”郑展飞嬉皮笑脸地冲她挤眉弄眼。
      被胡乱叫成“邵邵”的人没有说话,邵奕炜看着宋瑜身后的某一点,若有所思。
      “小燕子,你肯定去的罗,和靖哥哥一个房间吧,我都有数的。”郑展飞给了王凌燕一个飞吻,也不等她回答就下笔如飞。
      王凌燕说:“大假里租车很贵的,还是坐火车的好,到杭州打的也很方便啊。”
      郑展飞瞄了一眼邵奕炜,对王凌燕笑道:“租车铺的老板是邵邵家的朋友,和他表哥还是铁哥们,价钱嘛,随便你给还不行!你家靖哥哥长年累月在外家教挣外快,你就甭给他省钱了!”
      王凌燕看陈靖对她点点头就不说话了。
      邵奕炜的关系带来的省钱机会吸引了原来计划放弃的人,一登记下来,一个球队,多数都愿意去。结束的时候。郑展飞眉开眼笑。
      一群人吵吵嚷嚷走在走廊上,个个兴高采烈。
      楚鑫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喊住了王凌燕,好奇地问东问西。
      这个出游计划显然很吸引楚鑫鑫,她走到勾肩搭背的负责人郑展飞和邵奕炜面前,娇滴滴地说:“有空余的位置吗?我也想参加!”
      郑展飞装腔作势地说:“没啦,不过你可以坐在哥哥我的腿上。”
      楚鑫鑫两眼一瞪,一个耳光就朝他扇过去。
      扇耳光没有成功,楚鑫鑫的手被邵奕炜一把抓住后扔了下来。被无端调戏,她瞬间泪眼汪汪。
      看好戏的又立刻围观起来。
      王凌燕拍着楚鑫鑫的后背安慰道:“别哭了,为一个混蛋哭才不值得呢。你宋瑜姐姐还没想好呢,如果她去的话,你可以和她住一间。我们四个人正好一辆车。”
      泪眼汪汪的楚鑫鑫扭头看宋瑜,宋瑜真有些尴尬,本来没想好的事情,被王凌燕这么一说,不去反而不好了。于是她点点头说:“我再想想,去的可能性很大。”
      众人散了,楚鑫鑫的眼泪一时半会止不住,王凌燕和宋瑜都留下来陪她。
      三个女孩一起往洗手间走,宋瑜抬头的时候,看到了整个闹剧中一言不发的邵奕炜给了自己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楚鑫鑫继续呜呜咽咽,邵奕炜勾着郑展飞一走了之。
      被随意扔弃的生日蛋糕,美丽的糖花坠落、坠落……
      这一幕似乎正好应合了那一句‘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他就这样残忍地拒绝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子显而易见的柔情蜜意,真不知道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他是怎么想的,她不敢往下多想。
      朦胧的感觉触手可及,她感到害怕。
      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参加这个活动。
      她要见严硕,立刻,马上。她的救命稻草。不安分的思绪,只有见到他,才能平静下来。
      严硕的寝室。
      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他一个人在,书桌上的笔记本屏幕显示着一本正在阅读中的电子书,笔记本旁边整齐地排着两个开了口的可乐罐子。
      这个喝可乐上瘾的家伙,只喝可乐不喝水。认识久了,他什么小毛病她都知道。宋瑜微微一笑。
      她想起了自己以前在家里照镜子,妈妈唠叨的话:“小瑜啊,你可不能再把可乐当水喝了。碳酸饮料最不健康了,看!你的脸都被二氧化碳吹成个小气球了。再过几年,你就不是婴儿肥,而是真正的胖妞了!嫁都嫁不出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后来真的戒了。看着他清瘦的样子,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他喝这么多可乐就是不胖呢?
      不胖的他从床底摸出一罐可乐问她:“渴不渴?拿着。”
      怕胖的她摇头:“不喝这个,喝水就好了。”
      水端来的时候,她看傻了眼―――和她一样的马克杯,一样的懒羊羊。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杯子上是个戴眼镜的懒羊羊,一副故作深思的表情。
      “你喜欢懒羊羊?我也喜欢懒羊羊。我也有一个懒羊羊的杯子。”她不喝水了,看着懒羊羊兴奋无比。
      他笑:“这个杯子是尹明送我的,喜欢就拿去吧。”
      原来不是他买的,是人家送他的。她小小失望,“不要了,‘君子不夺人所好’。”话一出口,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对另一个他说过同样的话,不由得走起神来。
      “好啊,那以后你来,我就拿它招待你。”他看着她笑,目光在她的双眸上停留下来。
      回过神来,她迎上他注视的目光,脸红起来,“你看什么?”她明知故问。
      “说了你不要生气。尹明手机上那张照片一直没有删除。他说你的眼睛长得跟他姐姐一摸一样。”他说完,拉起了她的手。
      那张照片,她也珍藏着的照片。
      尹明收藏它,原来是因为她有一双和姐姐很象的眼睛,而她收藏它,只是为了眼前的他。
      她的脸更红了,“不要紧的。真的很象吗?”
      她知道自己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很有神。从小时候起,亲戚朋友都这么说。
      很象自己的眼睛,很象自己的眼睛。她的脑子忽而想到了那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挽着罗海诚的手臂,高雅而华贵。
      “我说不清是象还是不象,有机会见见他姐姐,你们两个在一起,我也许可以下结论。”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他笑意更深。
      她嘟起嘴。他居然还想比较一下,这个不会说话的菜鸟!
      菜鸟。原谅他吧。
      摸着杯子上的懒羊羊,她好奇地问他:“你在看什么书?”
      他在笔记本上插入电子书签,返回首页给她看。
      一本名叫《Python》的书。
      对于这个翻译为‘蟒蛇’的英文单词,宋瑜有很深刻的印象。她准备考研时,有一篇英文的阅读理解,她错得一塌糊涂,就是因为不懂‘Python’这个单词。痛定思痛后,她牢牢记住了这个恐怖动物的名称。
      “恐怖小说吗?你喜欢恐怖的?”她问他,浑身上下竖起了鸡皮疙瘩。万万没想到他喜欢这个东西。
      “什么?”他目瞪口呆,似乎比她更加吃惊,随即却哈哈大笑起来。
      她不高兴了,挣开他的手,气鼓鼓地说:“我才疏学浅,可是你也不该这么嘲笑我呀!”
      他搬来一张椅子,放在他自己的旁边,示意她坐下。
      对着屏幕上她看不懂的目录,他的解释也很让她费解:“《Python》 不是你想象那种书,Python翻译成‘蟒蛇’,却不是‘蟒蛇’,与‘蟒蛇’毫无关系。Python是一种计算机程序设计语言。它是我接触过的最简单易学而且功能强大的编程语言。前些时候,我在网上把它推荐给了几个初学电脑的网友,收到了他们的不少问题,今天有空翻翻书,想回答一些力所能及的问题。”
      她看着他,眼神模棱两可。
      Python翻译成‘蟒蛇’,明明是‘蟒蛇’,却不是‘蟒蛇’,与‘蟒蛇’毫无关系。绕口令呀!
      他看看她,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告诉他:不懂,不懂,不懂!
      他略一沉思就滑动鼠标打开了一个空白的Word文件,输入了几句英文:
      >>> names = [‘song’,‘yan’]
      >>> ‘yan’ in names
      True
      >>> ‘song’in names
      True
      “你来看,这就是Python语句。它是用很通俗的英文写的。”
      她到底也学过计算机公共课,一下子就明白了,的确通俗好懂,她点点头,看着屏幕会心一笑。
      “这个能运行吗?”她好奇地问他。两个人的姓在一起会弄出什么来呀?
      他想笑,却止住了。手指飞快地用菜单中的替换功能将语句中的‘names’改成了‘lovers’。于是这几句英文便成为:
      >>> lovers = [‘song’,‘yan’]
      >>> ‘yan’ in lovers
      True
      >>> ‘song’in lovers
      True
      这么一改,小程序真的运行起来了,结果无比显著,提问的人脸噌地红了,滚烫无比。
      他从来没有说过‘他喜欢她’,更从来没有说过‘他爱她’。这段不会说话的Python语句,把他的心意,明明白白地,都告诉了她。
      她的小手在他的手心,他的心意在她的心中。
      没有人说话。
      一室寂然,却并非平淡如水。可乐甜甜的味道飘荡在空气里,两颗心充满了甜蜜的感觉。
      那个晚上,他送她回去。没有人的校园小径,他放开了她的手,正当她失望的时候,他搂住了她的肩膀,松松的,试探性的。
      她不敢看他。
      树杈太多,地上的影子很朦胧很朦胧,但是依然可以看到,他们挨得很近很近。
      没有人说话。
      Python已经说出了他的心意。
      她在他的怀里,他的心意在她的心中。
      没有人说话,因为已经不需要说话。
      范萍曾经说,倾心相爱的两个人,即便什么事都不做地静静相对,都会感觉到浪漫。
      这就是爱。
      他的爱,她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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