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厂划水的那些年》醒野

8、八瓶酒

　　绿川光发现清酒是一个不算复杂但是很多面的人。

　　训练营初遇时的骄矜，来自上位者的傲慢，热衷于好上司好员工角色扮演时的温和和体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冷漠与残酷，偶尔也会有一些属于一个普通的年轻人的活泼。

　　他本来还在想对方右手受伤，会不会不方便吃饭，直到看到清酒熟练地用左手拿起筷子时，他就知道是他多虑了。

　　虽然前一天吃烤肉时的确使用的是右手，但是并不耽误清酒同样可以熟练使用左手。

　　绿川光想起初见时的那个握手，虽然只有几秒钟，但也足够他判断出那只右手并不像是一只用惯了木仓的手，那时他怀疑这个人是左撇子，但是当晚对方就当着他的面用右手吃起烤肉。

　　现在看来，清酒应当是吃饭习惯用右手，但是左手也可以灵活运用。

　　清水清吃饭一向很快，过去是觉得反正都是补充能量罢了，还不如节省点时间去做任务，现在则是连他自己都无法保证下一秒他的味觉是否还是正常的，所以尽可能快地吃完饭是很有必要的。

　　“清水。”

　　听到自己的名字，清水清抬头，用眼神发出询问。

　　“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清水清点点头，示意对方可以随意问，自己向来是一个宽容的上司，大多数时候都是很乐意为下属解答疑惑的。

　　“为什么会选我呢？”绿川光认真地问道。

　　清水清并不急着回答，他慢条斯理的咽下最后一块猪排，放下筷子。

　　“谢谢款待，很好吃。”

　　“您喜欢就好。”

　　清水清捕捉到黑发青年眼中的忐忑和询问之意，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呢？”

　　绿川光一愣，似乎是没想到问题会被直接抛回来，他斟酌着说道：“因为您看起来并不是很满意我。”

　　这回轮到清水清震惊了，他甚至回想了一下自己在这两天里到底干了什么才会让绿川产生这样的误解。

　　“怎么会？我很喜欢你。”怕说的太简单不够有说服力导致对方继续多想，清水清又补充了一句：“你可是第一个被我主动从训练营里带走的人啊。”

　　见那双湛蓝色的眼睛还在固执地望向自己，清水清叹了口气，恍惚间回到了多年前刚刚领回琴酒的时候，一个偏执又幼稚的孩子，纠结于自己之前为什么会拒绝带走他。

　　这次就不一样了，新来的这个纠结自己为什么要带他走。

　　“我去训练营只是为了视察，也并没有招纳新下属的计划，只不过是恰巧遇到你了而已……你狙击时的姿势很漂亮，你的眼睛也很漂亮，所以我想让你做我的下属。”

　　清水清认真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希望对方可以理解到他此刻有多么真诚。

　　绿川光喃喃重复道：“……漂亮？”

　　“不过要说不满意的地方，倒也不是一点儿没有。”

　　餐桌下，绿川光瞬间攥紧了手指。

　　“我是一个不爱多想的人，我知道你大概是有一些自己的……经历？”清水清不太知道怎么表述比较好，最终斟酌着用了“经历”这个词，“不过我不想了解也不在意你的过去。”

　　明明表情依旧温和，绿川光却觉得坐在餐桌另一边的人每一句话中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锐利。

　　“成为我的下属，很快你的名字就会传遍组织。”他的语气中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傲慢和骄矜，“大可不必想太多，我把你带回来了，自然就会负起责任，你只需要好好做自己就够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把你从训练营带回来……我想带走的，是‘你’啊。”

　　清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过桌子走到了他的身旁，绿川光抬头看他，恍惚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海，然后他又瞬间反应过来那是对方海蓝色的眸子。

　　包容且静谧，却又暗藏着海浪和汹涌……这片海蓝色的主人，或许确实就和海一样神秘。

　　对方说自己的眼睛漂亮，绿川光分神想，其实这双海蓝色的眼睛才更应该称之为瑰丽。

　　清水清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多愁善感的下属的头，手感不错，他又忍不住多揉了几下。

　　绿川光忍不住缩了缩头，但并没有躲开。

　　“您……”

　　“不要想太多，我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你只要好好做自己就可以了。”清水清再次强调道。

　　他话锋一转，顺势说起另一件事：“你的第一个任务我本来想陪你一起的，但是今天出了点意外，就不太方便了。”

　　绿川光瞬间回神，目光炯炯。

　　任务——终于要来了吗！！

　　清水清稍微回忆了一下，说道：“昨天你有和……好像是叫做安室透的情报组成员，你们留了联系方式对吧？”

　　绿川光点了点头，不确定为什么清酒会突然提起zero，事实上，他甚至没想到清酒会记住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底层人员的名字。

　　“既然是琴酒认识的人，多少也该有一些一技之长吧。你把他喊过来，这个任务我就不去了，你们两个组队去做吧。”

　　注意到下属眼中的期待，清水清忍不住笑起来，他很喜欢那双蓝色的眸子里闪着光的鲜活的模样，便又临时做了个决定，继续说道：“你们借此机会相处一下，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就把他留下来做你的固定搭档吧。”

　　绿川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清水清最后摸了摸那头柔软的黑发，不舍地将手收回。

　　“清水！”绿川光站起身，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有些迟疑地问道：“或许，您介意我再问问关于您手上的伤的事情吗？”

　　清水清在玄关处换好鞋子，站起身，温和地说道：“我不介意。”

　　绿川光脸上的欣然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又听到对方继续说道：“但是你刚刚说了只会问一个问题。”

　　银发的青年说着打开房门，转头看向那个终于明白他今天话语中的含义的新下属，“不过我很高兴看到你开始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了。”

　　“那么，再见？”清水清摆了摆手。

　　“再见……”绿川光不由自主地跟着举起手挥了挥。

　　轻轻的啪嗒一声后，房门被合上。

　　绿川光缓缓坐下，他好像知道他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所以说，对方是希望自己可以做“自己”吗？

　　咚咚咚——

　　是敲门声，绿川光打断思考，起身快步去开门，毕竟除了清酒，也再没有第二个人会来这里找他了。

　　他带着疑惑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忘了说，明天带安室来找我。”清水清思索了两秒，补充道：“务必，九点以后……不，还是十点钟再来吧。”

　　“好的。”绿川光点点头，问道：“您发个短信给我就好，不必再特意走一趟的。”

　　清水清轻咳了一声，“忘了跟你说了，除非特殊情况，不然我不太用短信和邮件之类的东西，所以你以后有事找我最好也打电话或者直接来敲门。”

　　“我知道了。”

　　而后门再一次被合上。

　　绿川光回到餐桌，把碗筷收拾好，放进水槽清洗。

　　他想起今天收到的那条短信，除非有特殊的情况才会使用短信吗？

　　一些东西似乎在串联起来，受伤严重的手和一些细小零碎的擦伤，只有在特殊情况才会使用的短信，被注视着的隔壁病床昏迷不醒的萩原研二……

　　绿川光坐在沙发上，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房子里的基础家具都是他入住前就有的，这个沙发不知道是什么牌子，格外的舒适。

　　电视里正在进行一则新闻报道。

　　名为水无怜奈的女记者站在一栋中上部正冒出浓烟的大楼附近，举着话筒介绍道：

　　“今天上午，我市一栋高级公寓大楼发生了爆.炸，所幸警方已经提前疏散了住户，避免了大规模的人员伤亡的发生……”

　　“……一位未被及时疏散的住户和一位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的排爆警察不幸负伤，已被救护车紧急送往米花市医院接受治疗，据相关人士透露，这两位伤者均无生命危险……”

　　“另外，据围观群众讲述，爆炸发生后，看到有两人从楼上坠落，我们猜测那是已经被送往医院的两人，如果属实，在这种危机情况下能够奇迹般地生还，那么……”

　　电视屏幕上的画面被切换成了一段摇晃的视频，在众人的惊呼中，两个人影颤颤巍巍地地挂在大楼中部。

　　绿川光错愕地睁大眼睛，哪怕画面模糊，他也能一眼认出这两个飘摇的身影正是清酒和萩原研二。

　　半空中，银发青年一只手努力抓住一处窗户破碎的阳台，另一只手死死抓着黑发的警察的手腕，正艰难地等待着救援。

　　“……感谢您对本次报道的观看。”记者的报道结束语响起。

　　一瞬间，受伤、萩原、医院……种种，一切突然都有了解释。

　　绿川光脑子一片混乱，所以，所谓的受伤的真相就是，清酒救了萩原？

　　他庆幸于好友得救，但是又抑制不住地开始思索和怀疑，身为组织成员的清酒为什么会去救一个警察？

　　清酒……清水清，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绿川光按下遥控器，关闭了电视。

　　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