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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知己 ...

  •   “阿檀,我去府上找你,周伯说你来了清音坊。”又朝着赵九卿拱了拱手:“原来洛王殿下也在。”

      赵璟熙颇为惊异:“惠康堂的楚先生竟是萧校书的朋友?萧校书果然是八面玲珑啊。”

      一年多前,信国公谢远候的母亲谢老夫人突然昏厥,便是连奉医局的御医都束手无策。谢远候事母至孝,悲痛之余只得准备后事。幸得惠康堂的楚江先生登门自荐,妙手回春,谢老夫人才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

      楚江熟谙药理,奉医局几次三番想聘请楚江入奉医局,都被楚江推脱了,只说自己学医志在悬壶济世,以医技普济众生,并不想只为权贵服务。不过奉医局若有需要,可随时递信到惠康堂,有时他也会去朝廷专办的医学授课。

      楚江之名便在达官贵人之中流传开去,宫中不少皇子妃嫔争着请楚江来开调理的药方。一来二去,结果使得他大半的时间都耗在宫城里,自然而然便见过洛王赵璟熙几次。

      萧宸檀:“我身体先天缺损,曾有缘被楚先生所救。这几年也幸得楚先生仁心妙手得以续命,残喘至今。”

      赵璟熙上下打量了萧宸檀一番,忍不住嘲讽道:“萧校书先天有疾?前些时日我见你乐此不疲地穿梭于朝廷新贵们的酒局盛宴,如今还有精力寻花问柳,哪似半分有疾。我倒好奇是何疾,莫非是蝇营狗苟疾?”

      萧宸檀闻言非但不恼,反而颇有兴致地看着赵璟熙笑道:“洛王殿下言语这般刻薄,莫非是心中还在记恨在下刚刚那句无心之言?何况,我那会儿说的是御史台赵九卿大人,而非洛王殿下啊。至于蝇营狗苟疾嘛,如今看来,还是颇见成效。宸檀何其有幸,能让洛王殿下成为我的债主。”

      赵璟熙确实没有想到会在平康九曲掉了马甲,面子上有几分挂不住,轻哼了一声:“要回去烧柱高香么?”

      萧宸檀忙点了点头:“自然自然,还得沐浴净身焚香才行。”

      楚江:……。适时打断抬杠的二人:“楚某不过江湖一介布衣,洛王殿下既是阿檀的朋友,之后若有需要楚某之处,尽可来惠康堂找我。”

      赵璟熙并不领情:“多谢楚先生好意,只是,我并非萧校书的朋友,不过泛泛之交罢了。”言罢径直拂袖离去。

      萧宸檀饶有兴致地看着赵璟熙远去,这只大尾巴狼还真是有几分脾性。

      楚江扶萧宸檀上了路边的马车,车内为萧宸檀把了脉象:“好在这天气也渐渐热了,你的寒悸之症会轻些。你如今出门怎地不带上姜诚随侍左右。前段时间你独自去万亭县,姚盖一家被暗夜楼所杀,必是由于那封密函所致。你调查此事,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萧宸檀敛了眉目间的温和,眼眸瞬间沉寒如冰:“十五年前的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如今不过是回来找他们索命的鬼。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广厦将倾,五十九条人命,还差着四十九条呢!”

      “可皇帝似乎并不喜欢他,任由他在安北边境近十年,回京之后他没有兵权。”

      “那你觉得皇帝会喜欢太子?两年前,彗星入北斗,司天监韩烜便言彗星是除旧布新的标志,如今帝座及心前星均有变化,预示着太子有德,宜为天子。
      圣人表面虽无不悦,但即便太子已为储君,但又有哪个皇帝会容忍有人争位?即便是太子也不行,我想这个预言便成为埋在圣人心中的一根刺。也不知是赵璟兴等不及了,还是这韩烜拍太子马屁太过不知轻重。”

      楚江:“如你所言,圣人调洛王回京,很有可能是为了对付羽翼已丰的太子和苏定安。但你不觉得洛王和曾经的益王很像么?而圣人亲手诛杀了益王,可见他是很讨厌益王的。也许,鹬蚌相争之后,在圣人心中,这储君人选既不是太子,也不是洛王。”

      萧宸檀轻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喜欢服用寒食散,天天求仙问道的岐王赵璟玉,还是太子的跟班走狗梁王赵璟慎?蜀王赵璟贤已迁往封地,非召不得入京,禹王赵璟安年岁尚幼。我信我的眼光,未来可以抗衡太子,实现这大雍中兴的唯有他一人。”

      楚江微微一怔,哂笑道:“我原以为你只是想对付太子和苏定安,原来你这心中还有这天下。”

      萧宸檀缓了语气,半敛着目:“我只是希望未来能少些如我这般遭遇的人。”

      楚江了然地握住萧宸檀的手:“我明白。对了,我方才进宫去看了丹栀,她的郁结之症更重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她的命比你还短。你有时间不妨去看看她。她说数月前曾托你誊抄山河志的副本,可你后来也是让别人送去的。”

      萧宸檀有些不耐:“她如今已为容妃,有些心思便不该存。我当初救她,不过是在兰台偶然见过懿贵妃的画像,她有几分似她。”

      楚江:“话虽如此,当初你本安排她接近洛王,只是洛王并未看上她,才安排她入了宫。你的话,她从来都不会违拗。她对我们也很重要,有空便去看一眼也好。”

      萧宸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你是医者,待诏入宫自然方便,我不过是兰台校书郎而已,哪有合适的身份,没准还会平白遭人构陷,你下次带我问她安便好。”转了话题:“我倒是瞧着乐阳郡主看你的眼神很是依赖倾慕,只是她好像不会怎么表达。”

      楚江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自小长于她母亲膝下,只是博陵长公主光芒太盛,反倒养成了她自卑胆怯的性子。那日入宫,我也不过是见她被人奚落,无意中多管了闲事,反倒被她时时依赖起来。”

      “白衣冷剑,傲若霜华的寻脉山宗主楚江珣即便是无意中的垂青,又有几个怀春少女不动心?你这多管闲事是有意为之吧。自己粘上的,活该你自己受着。”萧宸檀抽回手,啐了一口。

      楚江珣捏住萧宸檀的下颌:“我这般隐姓埋名的牺牲还不是为了你。你这没良心的小狐狸,我这会儿倒希望这传言中桀骜孤僻的洛王能治治你。”目光中却是宠溺的。

      萧宸檀默然的没有做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圣人向来都很疼爱这个妹妹,从来公主之女只能封为县主,而博陵长公主却能为乐阳求取到郡主封号,若非碍于祖制,只怕封个公主,圣人也是愿意。

      楚江珣正色道:“我之前曾无意间提及想寻珍贵名药白玉仙面膏,乐阳说她知道三日后在奉国寺内会有一场麒麟法会。她虽没去过,但曾听母亲提过这麒麟法会,虽为法会,实际上是拍卖出售一些当世顶级罕见的玩意儿。”

      萧宸檀有了几分兴致:“奉国寺会和地下城有关?”

      “不知,我会先去打探一番,姚盖的东西说是典给了地下城。阿檀,还有一事我要告诉你。”
      楚江珣眉头不自觉蹙起,有些忧虑:“圣人如今的身体不大好,只怕不过一两年之寿,我们的计划得加快。否则太子登基,一切便成定局。”

      萧宸檀点了点头:“好。”忽然又补上了一句:“谢谢你,阿兄。”

      楚江珣温柔道:“我们之间何须言谢,对了,梅苑的白梅开了,前几日我还挖出我们几年前埋在树底下的那坛梅子酒,过两日就是休沐,我们浅酌几杯。”

      萧宸檀应着,拿出一张白纸,指着上面的图案:“阿兄,这个图案你可曾见过?”

      楚江珣拿过来横竖看了看:“这图案古怪的紧,像是绳索的套环,又像是某种奇花异草?毫无章法,我印象中江湖中并没有什么门派有此图案的印记。怎么问起这个?”

      懿贵妃出身于琅琊王氏一族,后又久居深宫,理应是不会和江湖门派有何牵扯的。但她自缢前画满了这些图案不可能毫无意义,即便是幻想所致,也不可能所有图案都是一模一样。

      萧宸檀重新将图纸收了回去:“噢,也没什么,洛王问起,觉着新奇,便想问问你是否见过。”

      楚江珣:“若连你这学贯古今的学儒都不知道,便更不会有人知道了。我送你回去吧。”

      萧宸檀掀开车帘看着渐渐热闹起来的平康里,忽然道:“时辰尚早,你先送我去教坊司吧。”

      教坊司的女子大都是来自于获罪的官宦人家,登记造册,非特殊情况不得赎出,由栎安府尹管理。教坊司不同于平康九曲之处在于这里的女子入坊前大都是官宦人家,受过良好教育,琴棋书画,都略通一些。而且教坊司不接待非官员身份的人,因此朝中大臣设宴通常也都会倾向于选择教坊司的女子前往陪酒助兴。

      萧宸檀入得教坊司,看见高耘耘的花牌又挂在台面上,不由冷了脸:“范大人不是交代过耘娘子不用出台侍候,只是参加宴会奏乐陪酒么。”

      坊主忙赔着笑脸道:“萧公子交代的话,我岂敢忘了。只是这耘娘子自己自愿,我也不好拦着不是。”

      萧宸檀扯下花牌,扔回坊主身上:“即便是她自愿,那也不行。下回再让我见到,便不是这般好说话了。”

      坊主忙不迭地应着:“是是是。老身记下了。那萧公子这会儿要见耘娘子么?”

      “嗯。”萧宸檀推门进去的时候,正见到高耘耘背对着自己,露着半边香肩,上面是青紫的痕迹。转头看见萧宸檀,高耘耘赶紧拉起衣裳,遮盖住痕迹,露出一对浅浅梨涡:“萧公子。”

      萧宸檀别过头:“既然知道会被欺负,又何必出台挂牌呢?我都已经交代坊主无需挂出你的花牌。”

      高耘耘苦笑一声:“他们欺负我,不过是我父亲曾经欠他们的,作为女儿,我应该替他偿还。也许这样,他在三途川也能少受些苦。”

      萧宸檀叹了口气,这狼窝里怎会生出这样一只善良的兔子来。他当时来教坊司见她被欺凌,照顾她不过是为了拿她的贴身之物胁迫高邴,可所谓“一见萧郎误终身”便是如此吧。

      “你来看我,是想问先前交代我的事吧。”高耘耘斟了杯茶递给萧宸檀,“这两个多月我一直留意着你交代的事,前些天在宣阳坊的岭州留邸见过一位叫裴度的举子,他是岭州牧袁通大力举荐的,但我看裴度一副颇为清高的模样,想必仗着岭州牧的举荐,在京时也未必找人递交行卷。而且席间提到徐之浩在御史台担任监察御史的时候,曾与袁通有些不快。”

      裴度的名字,萧宸檀也有耳闻,此人在岭州颇负才名,最善七言绝句。徐之浩这人小肚鸡肠,裴度虽才名在外,却难保不会受到二人宿怨的影响,内里确实可以大做文章。

      高耘耘从背后环住萧宸檀的肩,轻轻靠在他身上:“耘娘不在意公子心中是否有真情,虚情假意也好,利用也罢,耘娘都是自愿的,甘之如饴。”

      萧宸檀闭着眼没有做声,也并没有推开她,高耘耘于他而言,就和丹栀、凤音一般,不过都是他探查消息的利器。真心?他连心都没有了,何来真心。更可况,她是仇人高邴之女,而他还亲手杀死了他的父亲。

      坐了一会儿,萧宸檀有些困顿,起了身:“你好好对自己,我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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