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t cry》蓝色·灰色

1、邂逅

　　第一次看到她，是在学校举办的广场舞会上。白色的长衬衫，深蓝色的牛仔裤，闲散的站在人群的最外层。慵懒的眼神，冷冷的扫视着场内热舞的人们。抿着嘴，白白的脸上不带任何的情绪。
　　她不该是个孤单的女孩，凭着对女人的了解，我很肯定这点。而事实证明我的推测没错，她认识的人很多，几乎一直都有人在跟她点头打招呼。
　　也就只有在那时，女骇的嘴角才会微微上扬一下，扯出个职业式的浅笑。
　　她不应该会落单的，但直到舞会结束都没有看她跳过一只舞，始终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呵，奇怪的女孩。要是跟她交往会是什么样的呢？我忍不住轻笑出声。

　　之后，也许是一个礼拜，也许是一个月，总之是在我忘了那个舞会，忘了那个女孩的时候，我们，不，应该说是我又见到了她。
　　老实说当她出现在琴房门口的时，我还真愣了一下，毕竟我们练琴的地方是在食堂楼顶的小屋子，从不会有陌生人上来，更何况还是个女生。
　　显然她见是我开的门也呆了一下。本以为她会红着脸一边道歉，一边急着离去，没想她竟瞪着只有我一个人的琴房皱眉道，那个死沁！他说他在我才上来的呀！
　　啊，没事没事。你是沁的朋友吧，他跟我说过了，进来玩好了。
　　见她要走，我连忙留她。直到这时，她才正眼看向我，褐色的瞳孔就那样直直的，几近于放肆的望进我眼里。
　　通常女人会在两种情况下这样看一个男人：勾引或评判。显然她属于后者，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呢？竟可以如此大胆的盯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样啊。也好，不会打扰你吧？
　　不会的，你要弹琴吧，打开开关就可以了。
　　我打鼓。
　　再一次的，我愣在了原地，看着她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猛然想起了那个舞会女孩。还是那白衬衫牛仔裤，难怪觉得眼熟啊，是她。
　　看着她在架子鼓前坐定，我好奇的停住手中的拨弦。女生打鼓，我还是头一次看见。
　　结果是，我又愣住了。上下跳耀的连击，左右顺畅的移位，交错迭起的重音，无不深深吸引着我的眼球。
　　原来，女人，也是可以这般潇洒。
　　会弹枪花的歌吗？
　　啊？
　　等看到她抬起褐色的瞳孔，我才知道自己竟入迷到何种程度。居然都没有留意她说了什么。
　　会弹枪花或涅磐的歌吗？
　　会点。
　　那合作一下吧。
　　嗯。Don’t cry.可以吗？
　　想了一下，我决定找首简单的先试试。
　　一阵沉默，女孩眯起眼盯着鼓面似乎在思考什么。就在我想改口说换加洲时，女孩答应了。
　　于是，Don’t cry的旋律在小小的屋子里回荡了起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只知道在我抬眼看她时，她就一脸没落的表情，不似刚才，虽然冷淡却还有点生气。是自己多心了吗？我决定不再去想这个，而哼起了歌词。
　　尽管是第一次，但还是觉得我们两人合作的很好，女孩的乐感不错，节奏掌握的很好，跟我们乐队鼓手的技术有的一拼。
　　就在我弹的尽兴，唱的起劲的时候，平的一声打断了一切。沁神色慌张的闯了进来。
　　只见他紧张的直冲女孩跟前，甚至都没有跟我打声招呼。
　　怎么了？
　　不见了刚才的没落，女孩仰起脸问沁道。
　　没什么，没什么。
　　沁似乎也感到了自己的失态，搓着鼻子讪笑着。
　　等等！
　　见沁回身去拿自己的贝司，女孩斜着眼唤住了他。
　　你，啊？阿有什么事要交代一下！
　　我有什么事要交代啊！
　　沁搞不清状况的愕然道。
　　女孩迷人的一笑——这是我自遇见她到现在第一次看到的算得上笑的表情——随手抄起一本乐谱书就朝沁飞去。
　　显然沁跟女孩很熟，很轻松的晃过“飞来一书”，沁恍然的急叫。
　　停停停！我不是故意骗你的！真的！我以为你是在宿舍跟我发的短信，我想反正我也要过来，就跟你说在啦。我这离琴房近嘛。谁知道你这么快就到了！还有，我问浩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在琴房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我好笑的在一边欣赏着沁难得一见的恐慌表情。抱着贝司浑身戒备的他，就差没夺门而逃了。
　　哈呀，都在啊。
　　这时，浩晃啊晃的出现在了琴房门口。原本还等着看好戏的我，却以外的等到了浩搂上女孩纤腰的一幕。她是浩的新女朋友？我还以为会是沁在追的女生。
　　女孩微微笑了一下，低头开始敲起鼓来。突然发现她其实很爱笑，只是发自内心的很少而已，大部分都只是微微勾下嘴角。这样的女孩和浩，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呵呵，关我屁事！
　　不再去理会那两个你侬我侬的人，我回头跟沁说起了乐队的事。由于非典封校，为了让留在学校的学生不至于太无聊，学校搞了很多活动来丰富周末生活。比如上次的广场舞会，比如下星期的音乐晚会。
　　因为刚才的原因，我提议排Don’t cry这首歌。没想沁坚决反对，说什么也不答应。隐约的，我开始觉得这首歌对沁或那女孩来说，有着另一种意义。不过我也懒得深问。现在的人，哪个背后没有一两个故事？
　　最后讨论来讨论去，决定排涅磐的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知会了负责主唱的浩，我开始想思考怎样才能尽快通知到我们那个幽灵队员——鼓手印子。
　　印子的行踪不定，在我们这些人当中是出了名的，向来都是出演前两三天才到琴房来练一下配合。手机对他来说通常都是“高级手表”，难得遇上不停机的时候，也要看他乐不乐意回你短信。至于宿舍，大二的他申请到了外宿，所以你是别想在宿舍找到他的。
　　对了，前几天学校好象规定外宿的都要搬回来了。那一会就去他宿舍看看吧。
　　我们下去吃饭了。你们去吗？
　　浩牵着女孩走出架子鼓，站在琴房中间。她褐色的瞳孔再次紧紧盯着我看了起来，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看。
　　不了，你们去吧。
　　同样的，迎着女孩的视线，我也无所顾忌的看着她道。
　　嫣然一笑，女孩晃了晃浩的胳膊。
　　我饿了，走吧。
　　哦。那我们先去了，一会要排练的话再通知我吧。
　　说完，浩便搭着女孩的肩走出了琴房。
　　说实话，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搞清那如花的一笑，究竟是对我，还是对浩。

　　熄灯前半小时，总算是在印子的宿舍让我等到了他。
　　老大！你又上哪快活去啦。
　　霸着他的椅子，我抖着腿瞄他道。
　　对于我的反客为主，印子倒也没多大反映，靠着衣柜示意我有话快说，有那个就快放。
　　下星期的公演定下来了，上涅磐的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有问题没？
　　可以，我周三下午去琴房。
　　老大，你的意思不会是就只有那天你是有空的吧？
　　有问题没？
　　学着我的调调，印子奸笑着看我。
　　没，没，没！你是老大当然你说了算啦。
　　无奈的叹口气，知道多说无意，我起身走人。
　　来到楼下，正好看到浩搂着女孩走过。女孩先看到我，勾起嘴角对我点点头，这时浩才抬头看到我。

　　有些人明明是近视，却偏偏不爱戴眼镜，而浩就是这类人。依他的论点是，自己实在太帅了，一带眼镜就贼斯文贼有气质，所以还是不戴的好，免得追他的人太多，到时照顾不过来就不好了。
　　当时我就无言了，不同于我的一夜情，浩是十足的爱情玩家。认识他到现在，几乎是每月都在换女友。好象他生下来，就是为了恋爱似的。呵，突然发现我们乐队里，除了沁还算正常点，其他三个都有问题。

　　见我好象有话要说，女孩退出浩的臂膀。
　　我自己回去吧。
　　我送你过去。
　　浩霸道的再次将女孩拥入怀里，回头看向我。
　　不要了，过去又没多少路。乖，我先走了。安。
　　女孩似乎也很倔强，挣开浩的怀抱，旁若无人的在他嘴角印下一吻，便头也不会的走了开去。一点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给浩。
　　晚上给你发短信！
　　浩朝着女孩的背影喊道。
　　女孩头也没回，抬手挥了两下，算是听到了。
　　哇，这么有个性。
　　我搭着浩的肩道。
　　你不想想是谁看上的女人。
　　浩依旧是一副惟我独尊的口气。
　　呵呵，刚才上哪混啦。不要告诉我就在那条臭水沟边上啊，我会笑你没品的。

　　臭水沟，其实是我们学校的一条环校河，每天晚上，一对对校园情侣都会去那约会。基本上十米一障，各干个的。

　　怎么可能啊！
　　浩怪叫道。
　　我们在琴房。
　　看着浩一脸的暧昧，我似乎猜到了什么。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大相信的问他。
　　你不是吧。
　　呵呵，处女哦。
　　盯着浩一脸的坏笑，我居然有种想揍他一拳的冲动。
　　亏你想的出来，在那也能干。
　　那有什么办法，现在又不能出去开房。至于怎么做嘛，呵呵，你经验应该比我丰富喽。
　　去！这礼拜三下午，琴房排练。印子只有那天有空，所以这两天你就要把词给背出来。
　　没问题。

　　回到宿舍，才想起红说过今晚要给我发短信。急忙翻出抽屉里的手机，上面已经有了十多条短信。都是红发来的。想都没想，我便关了机爬上床。明天再找理由搪塞她吧。
　　红是我现在的女朋友，典型的江南女孩，纤细娇贵。说起跟红的开始，我就不免想笑。用速食爱情来形容，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红是我上个女友的朋友，也是个绝对的吉他迷。好多次我打电话给女友，她都会在一旁怂恿着要我在电话这头弹唱一曲——这个习惯自我们交往起，更是变本加厉。
　　其实真正跟红接触，是在跟女友分手后的一个星期六晚上。还记得那天我拿着话筒吼了半天，才听到红在那头带着哭腔的声音怯怯响起。挂了电话，我便直奔石路的麦当劳。
　　一半是出于不放心，一半，是出于经验。直觉告诉我，今晚会有意外收获。
　　果然，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到石路的时候是九点，半小时后我们牵着手来到火车站——因为红突发奇想要去上海。三小时后我们在上海外滩漆黑的夜幕中相拥深吻，凌晨两点，我们去长城酒店check in。
　　相信美式电影中常见的爱情模式，也就差不多我们这速度了。呵，究竟是人导演了电影，还是电影导演了人？
　　那次以后，我们就开始了正式交往。自认不是个滥情的人，甚至连多情都称不上。只是对于爱情的来袭，我从不拒绝，权当是调剂生活好了。至于女人，对我来说就跟香烟没啥两样，有就抽，一时没有，嚼口香糖也是一样的。
　　临睡前最后的意识，不是红娇嗔的表情，而是女孩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居然忘了问她的名字……

　　接下来的两天，女孩几乎是没课就来琴房，虽然代替了印子给我们伴奏，但最开心的当然还是浩了。女孩话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低头摆弄着鼓椎。偶尔在我们合奏时抬起头，用她那褐色的瞳孔直直的盯着每个人看。而当跟别人眼神接触时，就会勾起嘴角，渲出个灿烂的微笑。
　　也因为有女孩在，所以周三下午印子来排练的时候，出奇的顺利。
　　可以了吧。
　　排完第三遍，印子转着鼓椎道。
　　老大，你在琴房多呆一会会死啊！
　　我没好气的瞪他。
　　呵呵。随你们，我反正今天原定计划就是在琴房。
　　随手敲出个连音，印子不再理会我，而翻起了鼓谱。
　　对了，究竟是我多心了呢，还是真的是我们合作性提高了？为什么我觉得这次比以前上手很多。
　　刚想回答印子突然冒出的问题，一串敲门声插了进来。
　　怎么才来。
　　浩抢在我前面，迫不及待的打开房门。女孩一脸疲倦的出现在门外。
　　体育课，跑三千，累死我了！
　　女孩一头靠进浩的怀里，任他拉着在音响上坐下。浩宠溺的将女孩塞入怀中，让她靠着自己睡起觉来。
　　这你也能睡？
　　我不可思议的对着女孩已经闭起眼的脸道。
　　呵呵，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在哪都能睡！
　　沁搞怪的边说边抱着电贝司来到浩身边，起劲的拔弄出一阵噪音。
　　去去去。
　　不同于浩的赶人，女孩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印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女孩面前，蹲下身细细端详着女孩静静的睡颜。
　　诶诶诶，是兄弟就别这样看我的女人。
　　浩开玩笑的戏嘘道。
　　我早就认识她了。
　　印子直起腰，淡淡的看着浩道。
　　干嘛。
　　估计是被印子看的别扭了，浩眦着牙蹦出两个字来。
　　摇摇头，印子扔下句，不是认真的就早点放手，就又回到架子鼓前看起了鼓谱。
　　嘿，什么话啊！
　　浩一脸的冤枉，对着印子叫着，一边偷偷的瞥了女孩一眼。
　　你们认识？
　　我好奇的问印子，怎么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
　　还记得上次在苏大的乐队大赛吗？她就是跟得第一的那个乐队的鼓手学打鼓的。
　　哦，难怪打的不错。
　　我回头看向女孩，白白的脸上，只缀了点樱桃色的口红。向来知道江南的女孩皮肤特好，但我总觉得女孩的白是苍白的那种。甚至连樱红的唇色，也没能给脸颊增添半分红润。
　　就在我看的出神的时候，浩的手闯进了我的视野，轻柔的抚去女孩发际的一叶枯草，我想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多么的温柔。

　　星期五的早晨，我难得早起去上操。真不知道是谁定下了大一生就得每早出操的怪校规，还说什么早操出勤率要跟体育成绩挂钩。万一体育来个重修，那不糗死了！
　　机械式的踢踢腿，甩甩手，就算是完成了任务。结束的音乐刚响起，那些离操场门近的，就都一窝蜂的涌到了门口。光看就觉得恐怖，还是别挤了吧。我闲闲的插起裤口袋，毫无目的性的观察起附近的人来。
　　白衬衫，蓝牛仔裤！？我直觉的朝那人影走去。真的是她！走近几步，我确定没看错人后，就想喊她。等等，她就什么来着？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还不知道女孩叫什么！
　　就在我愣在原地的时候，女孩转过了身来。褐色的瞳孔，一眼便定到了我脸上。勾起嘴角，算是跟我打了招呼。
　　早！
　　迎着那仿佛能将人看穿的眼神，我来到她跟前，主动搭话道。
　　你也是大一的？
　　沁或浩没跟你说过吗？
　　女孩摇摇头，始终肆无忌惮的看着我。
　　哇，过分哦。
　　我夸张的表情引起女孩一阵轻笑。
　　我叫非，是非的非。
　　再次翘起嘴角，女孩将眼光落向天空。
　　我叫烟，香烟的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