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摧眉折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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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初春反常得厉害，照理说这绵绵的薄雨此刻却噼里啪啦地下个不停，身上也没有半点春暖之气，屋内虽然放着火炉还感觉到丝丝地寒冷。这究竟是过了几天了，似乎渐渐忘却了时间，那初一十五的忙碌仿佛变成了一缕青烟，从夏津的身子里缓缓地抽去，不疼，却空旷得很。
自从那一夜的烟云后，夏津仿佛被整个皇宫所忘记了一般。虽然黄纱衣在身，却再也没有人来过问这风华斋之事，风华斋里的池子也被这春雨打得圈圈点点，碧绿的池水把红艳的金鱼都遮盖了起来。
周身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清冷起来，夏津开始有微微的呆滞，看着窗外的雨，直立立地一站，就是一下午，眼光望去，是一片被乌云遮拦的天空，湛蓝的光彩丝毫不见踪影。他轻轻清了清嗓子，眼神风光一转，打开手中的这扇，往胸前一揽，还未仰头，歌声就从口中潺潺流出，像极了山涧跳动的小溪，从山顶一路跳动到山脚下，经历无数碰撞挣扎，默默地流向长江口，再也发不出属于它的任何一句声响。
“夏公子果然好嗓子！”掌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欣赏和宠溺，夏津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是那赐予他黄纱衣的人，正微笑着看自己，期待自己还他一个笑脸相迎，投怀送抱。
“不知皇上前来，有失远迎，夏某该死。”轻轻作揖，刚准备跪下，手却被李睿拉去，稳稳地扣在手中，上下叠合，在清冷的初春里，来了丝丝暖意。夏津一笑，轻轻点头，望着李睿，没有再说话。
“朕……”李睿顿了一顿。“我几日没来，可有想我？”苍劲的目光看着夏津，却没有半点冒犯之意，眼中闪过期待却没有停驻良久，这一句可有想我，却直直地把心底间想说的话隐隐地递给夏津。
夏津是聪明人，岂能不懂天子之意。但心中毫无思念可言，反而略略带着点恨意，这一问，却把夏津难住了，本想一逞匹夫之勇气，可那一晚仍惊魂未定。“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左思右想，夏津还是用唱的，那一曲阿房宫，却也掂量得恰到好处，就看李睿他怎么理解了。
“那夏公子，是中意我不是？”李睿单刀直入，果然没有半分的犹豫，既然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他堂堂大唐国君李睿，又何惧之有，又有何不可放肆！
“夏某不敢。”
“哦？那是不中意我了？”李睿一笑，手缓缓抚过夏津的鬓角，一股熟悉的白茶香飘然而至，夏津顿时贪恋得像个孩子，拽住了李睿的手臂往自己脸凑去。
李睿大喜，爽朗的笑声在风华斋的大厅里回绕着，任由夏津握着自己的手在他的口边厮磨，他能感觉到夏津口中温润的湿气喷在自己的虎口上，糯糯的感觉却不腻人，仿佛江南水桥边女子捏出的糯米团，温润可口。时不时夏津的嘴唇还碰到了李睿的手指，这一切仿佛膜拜一般的动作让李睿晃了神，迷人得无可厚非。
李睿心里暗暗，这夏津表面千般阻挠，公然抵抗，私底下却是如此娃儿模样，贪恋自己身上的味道，陶醉的像是回到了母体的温床。白茶并不会上瘾，为何夏津闻到了自己身上的白茶味却仿佛变了人似的，娇羞百态，无不可爱。
等夏津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李睿抱到了软榻上，李睿似乎有点急促却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动作，眼神中的□□忽明忽暗，这手也是亦正亦邪地触碰着自己的身体，或轻或重。
——原来，平躺着看另一个男人是这样的感觉。
想挣脱，想逃离，想从这一个金色的囚笼中，永远地远离。可身边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却让自己留恋不已，牵引着自己每根神经不得不看向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棱角分明，眉宇之间温润中透出一股帝王的霸气，眸子深邃却也不难寻找那丝对自己的爱意，这人仿佛也毫不避讳似的，把这爱意渐渐变浓，直直地对着自己传递，烧灼着自己的脸颊。
“夏津，我问你，你是否愿意跟随我？就这一生。”李睿低下头在夏津的耳畔中轻轻吐露出自己的心声，夏津不知道，当日在茶楼，有一位气宇非凡的公子曾一下赏他白银二十两的时候，就暗结下了情种，终日难眠。
“皇上……”
“叫我李睿……”
“皇……”
还未说出口，一个霸道的唇就印向自己，只是依附在自己的唇上，没有任何动作，接触间，李睿的唇温暖而干燥，都初春了，怎么唇还是干燥的呢。夏津不顾生死地伸出了自己温湿的舌尖，把李睿的唇勾勒了一边，吞吐的气息，吞咽中滚落的喉结，在这样一个半明半昧下着春雨的下午，拨动了李睿脑中的一根弦。
当李睿的舌进入自己的口腔的时候，脑中没有半点的抵抗，并不是不想，而是无用。被天子看上的人，能说是修了三辈子的福呢，还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呢？意外的是李睿口腔的温度比自己要热上很多，暖暖的让人感觉舒服无比，整个脑袋剩余的空气都被那一个深吻掠夺，剩下的只有那甜腻的舌间的纠缠，这中间，夏津都牢牢地抓住了李睿的手，仿佛那一抹白茶香才是依靠一般，可还是因为过于窒息，手渐渐松开，滑落在床沿，正以为自己快要死去时，一股久违的春泥味儿扑进鼻息，夏津大口地喘着气，眼睛紧闭，眉暗锁，宛然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看得李睿心头一震，撕开了夏津的白褂子——
——原来被进入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李睿召我进宫并非期待我的嗓音。
——原来这义薄云天之子也有如此□□之时。
完事后，夏津假寐，待李睿穿戴完毕，握了握自己的手，在自己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后，就悄悄离开了。夏津猛然睁眼，一下子从床上跳着坐起，不知是床第之事还是坐起过快有点犯恶心，迅速冲出屋子外拿起木桶就开始呕吐起来。
呕吐后，夏津的身子有些虚弱，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湿冷的空气还是让自己瑟瑟地发抖，拖着沉重的双腿准备回房，走到池塘边，夏津看了看自己。衣衫凌乱，双眼无神，宛然不见当日茶楼的英姿飒爽之势。
“夏津。”
谁在叫自己？谁都不要叫自己！我不是夏津！我只是被囚住的一个人而已！回想这几日在宫中所受遭遇，夏津怀念起了往日简单的生活。恨不得用自己这单薄的身体撞开一堵南墙，彻底地远走。
“夏津，夏公子？”
猛然回头，却是自己最不想见的人。“耶律契。是你。”为何每次出现在这个人面前都是一副狼狈模样，自己像个囚鸟一般看着这匹自由的狼。
“你怎么这副模样？”耶律契皱了皱眉。“你不是伶倌么？”
“我……”是，为什么说不出口？“我……”不是，那我又是什么？“我……”
“你们的皇帝玩你了？”
是啊，他玩我了，他开始玩我了，我该高兴么？“……”夏津轻叹了一声，耶律契听见了，眼神中一丝狠意透过。
“你没高潮吧。只是单纯地让他舒服了。”
夏津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耶律契是这样一个回答，羞怒瞬间冲上了自己的脑袋，单薄的身子在风中因为脑袋的失重而摇摇欲坠，原以为可以从他身上能讨得一丝安慰，反倒自己给自己寻羞辱。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对他狠狠剐了一眼。
“耶律公子自便，夏津失陪。”
三月十三，艳阳天，皇上传夏津去金銮殿。此时夏津已修养好，这几日皇上也没过问风华斋，只是夏津再也不在纸上横横竖竖地写那个人的名字了，一双清澈的眼眸露出了丝丝风情，只有在望着天空的时候，才略显空茫。
“赐坐。”皇上微笑着看着夏津，那眼神中的情爱之意丝毫没有遮掩，而让皇上震惊的事，却是夏津也回报自己一个风情万种的微笑，短短数日，变化如此之大，着实震惊。
黄纱衣轻轻撩动，坐在了椅子上，打开折扇，轻轻扇着微风，眼波流转间，处处生情，处处会意，这还是第一次，夏津正式对满朝文武打招呼，颔首微笑。人人都在心中暗想，好一个风华绝代受，才情具备，才貌双全！
“夏津，今儿是辽国使者进贡之时，还望夏公子能一展我朝歌唱之风采。”李睿的笑里满满嵌着宠溺，当日沈泠之话外之音，就是如此吧。
“夏某定当竭尽所学，以展大唐之威武风采。”夏津微微欠身，嘴角含笑。
“耶律契见过大唐皇上。”手放心间，微微鞠躬。
夏津已然想到，这耶律契，就是辽国使者，也没有震惊可言，只是当日之羞辱，必定奉还，本想耶律契乃堂堂男儿，却言语龌龊，实在让人难堪。
“耶律公子请坐。”李睿微笑，风度翩翩。“那就有劳夏公子了。”
夏津缓缓站起，面对金銮殿外，灿烂一笑后转身，双眼直直落在了李睿的身上，满是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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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悦泽若九春，磐析似秋霜，
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
携手等欢爱，宿昔月衣裳，
愿为双鸟飞，比翼共翱翔；
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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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过后，李睿拍手叫好，满朝文武一片欢愉。而坐着的耶律契却面色难看，忿忿地看着夏津，面无表情。手握酒杯却过于大力，“砰”的一声碎了，殿内顿时失声。耶律契拔出佩刀，满朝一惊，李睿倒是镇定得很，想看耶律契将要如何。
“既然大唐皇帝如此慷慨，耶律契也给大唐献上一技。”话音刚落，耶律契就开始武起刀来，刀风鸣鸣，呼啸连连。整个人仿佛已经喝醉了般陶醉，额头上的汗珠也渐渐显露，顺着下颚滴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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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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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契边舞刀时口中念叨着的却是大唐王维诗佛的语句，口中忿忿心中扰扰，亦不知自己短短在大唐数日，留下了什么，带走了什么，他是一匹狼，困不住，也逃不走，困不住的是囚笼，逃不走的是天下。
之后，耶律契带走了桌上的一壶酒，刀尖刮滑着金銮殿的大理石，滋滋作响地挠着每个人的心间，那一声声的破裂，撕在耶律契身上，夏津身上，李睿，也是必不可免的。走出大殿后，耶律契轻声道：“夏津，你又是何苦……”
人走，却留下了一长串大笑，仿佛重绕着整个长安城，挥散不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摧眉折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