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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江南水乡,庐州镇,乌篷船
      江南多雨,风情旖旎,自古以来便是天下文人墨客向往之地。江南雨水丰沛,河道长且多,出入皆是乌篷船,若是恰巧晴日一老翁划船,船内坐着需要渡河的乘客,偶尔天南海北的聊上几句,倒也是消磨了沿路的无聊时光。
      “不知姑娘来我们庐州镇是要探亲还是游玩?老朽岁数大了,话多,若是姑娘嫌烦,老朽就少说两句,嘿嘿。老朽这双眼睛啊,看了成百上千的人,眼尖着呢!老朽瞧姑娘天庭饱满,眉清目秀,定是福泽绵厚之人。姑娘出入还带了几个仆从,看样子也是出身富贵人家啊,就是不知否姑娘可许亲了?观姑娘年岁尚小,应还是待字闺中吧?我们庐州镇人杰地灵,小伙子也个个都是仪表堂堂的,俊的很呢,姑娘长得像朵花似的,一定有不少年轻俊朗的小伙子追在你屁股后面吧?”
      庐州镇是江南一带最著名的水乡城镇,庐州镇内水流纵横,桥梁密布,贴水成街,百姓筑舍枕河而眠,镇貌古朴,风情幽逸,令人心驰神往不已。河道中遍布大大小小的乌篷船,在炎炎烈日下吱呀吱呀的划过,也是一道别有特色的风景。
      “老人家若是探亲如何?若是游玩又如何?老人家不会是正巧家中有适龄之人准备介绍给我家小姐吧?”
      “老人家是庐州镇本地人吧,可识得江南阮氏?我们家小姐的外祖家正巧在此,今日小姐便是想来探望外祖家的”
      乌篷船仍在缓缓行驶中,刚才问话的是头戴草帽身穿布衣的划船船家,如今回复船家的却是两人,一个是俏丽活泼的身着嫩黄色衣衫,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一个是眉眼秀雅身着青绿色衣衫,梳着单髻的小姑娘。
      “可是江南望族阮氏?这么说小姐不是来游玩的,是来探亲的啊!哈哈,那老朽家的孩子自是不够看的喽!哈哈哈。江南望族阮氏,老朽那自然是识得的,这江南一代又有谁家不识得阮氏一族的?那可是户好人家,善心的很,又有才学,在邺京城里也是有做大官的呢!姑娘既是来探亲,敢问姑娘是阮氏的哪房亲戚啊”
      “我家姑娘正是阮家外孙女,邺京南氏震南大将军嫡女南沐笙”
      乌篷船看着晃晃悠悠的在江面行驶,速度却是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江南阮氏祖宅。船内的老翁和两个丫头还在你问我答的说些风土人情和对于阮家的情况。乌篷船内南沐笙倒是抬眼不断的打量周边的景色,与邺京的繁华富贵不同,江南更像是温柔婉约的浣纱女子,轻轻柔柔的却让人难以忘怀。
      南沐笙今日一头乌发绾了小髻,只戴了莹粉色的璎珞珠花,身上穿着藕荷色柿蒂纹的缎衫,水青色的折枝纹同色裙,肤如凝脂,人比花娇远看犹如出水芙蓉,近看恰似人间仙女。此刻正津津有味的听那老翁和司画他们讲这江南一带的风土人情,听到趣处也随之一笑。
      阮宅不仅在江南一带享有盛名,便是在整个大堰朝也是响当当的,素有“北有邺京,南有阮宅”的美誉。阮氏一族世代聚族而居于此。阮宅始建于百年前年,占地三亩,建筑面积六百平方米,大、小房屋九十九间,主体结构为左右两组,前后六进,雕刻精美的梁檐构件、华丽多变的廊前挂落,精湛细腻的砖雕、壁画、脊塑等俯拾间比比皆是,布局对称而又不失灵活。
      南沐笙刚和司书等人刚下了乌篷船,告别好客的老翁,刚走了几步,尚未走到阮氏牌楼前便看到数十人已经整整齐齐的站在阮氏牌楼前,衣着光鲜,甚是气派,远远的见着南沐笙主仆下了船,也不待南沐笙走近细瞧,数十人人乌拉拉的一片便汹涌而来。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具是精神抖擞之辈,围着南沐笙更是好一顿夸,什么天仙美人,福泽深厚,艳若芙蕖,各种夸人的词就成串的往南沐笙身上砸,南沐笙耳听众人的赞美之言,看着众人对自己的嘘寒问暖,心下更是一暖,挨个见礼福身,与众人一 一问好。
      南沐笙与阮氏一族一直有书信来往,前两年由于南沐笙遇袭之事身子骨越发不好,在傅安阳的安排下南沐笙去药王谷调养了三年,这三年除了傅安阳偶有去看望她之外便是与阮氏一族来往,书信更是频繁几乎到了一天数封的地步,因前端时间听闻大舅家的四姐即将从唐门学成归来,再加上自己的身子也已经大好,想着来看看外祖母和娘亲的故里,便书信一封,约定今日抵达,却不曾想今日来迎接自己之人如此之多,倒是汩汩暖流划过心尖。
      今日前来的主要是南沐笙的大舅一家和其余的阮氏旁系若干,因南沐笙的身子骨不好之事众人皆知也就没做那些虚礼,见到南沐笙之后大家问候几声便齐齐走过牌楼,前往阮氏祖宅内院而去。
      阮氏祖宅院外绿黑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再往前便是奇山怪石,佳木茏葱,奇花灼灼,绿涛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正厅厅堂。正厅名为知非堂,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扇门,中间的两扇门大大的敞开开着,厅中也似乎坐了不少人,无一例外都在翘首以盼。
      南沐笙和大舅一家子先后进了知非堂正厅,正厅上首坐着一位头发花白但却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妇人,老妇人看着精神矍铄,额前佩戴着绛蓝色抹额,更添几分贵气。那老妇人见到南沐笙的瞬间,眼眶便湿润了,也不带周围的丫鬟帮扶,快步走上前,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抱着南沐笙心肝宝贝的叫着,周围的人也似被感染了一般,扭头擦拭眼角的湿润。
      南沐笙也是被这气氛感染了,安静地陪着那老妇人,不时的回复几句。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光景,那老妇人才似缓过了劲儿,拉着南沐笙的手缓缓落座。
      “笙儿,可识得在座的都是何人?”那老妇人发话问道。
      “回外祖母的话,之间信件上都有提及,对外祖母家的长辈平辈也都有所了解,只是终归是纸上信件,这真人也是第一次见到,笙儿也不怕和你见外,还是都介绍一番,免得日后叫错了人,倒是惹得大家笑话了。”南沐笙倒也不扭捏,大方的回了话,除了刚才迎接自己的大舅已经认识之外,这屋内还有三男一女,丫鬟仆从五六人。这三男一女南沐笙便猜测是大舅家的二位表哥和表姐,至于另一位男子是何人倒是不太清楚。
      大舅进屋后于祖母见了礼,便扶着祖母坐下,之后的三男四女也分别依次落座,四人年岁相符,倒也一时分不出谁大谁小,但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笙儿不必见外,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日后都是要常接触的,大舅给你挨个介绍一下。”
      随着大舅的一番介绍,南沐笙对屋内的四人面相倒也记住了七八分。如今对着屋内的表哥表姐们倒也是能对号入座。
      祖母下首第一位坐着穿着深青色衣衫看着文质彬彬的乃是大舅家的长子阮云霖,性子温和,学识不凡,如今和大舅一起打理阮家的族内外事务,对水利兴修颇有天赋,是阮家未来的族长。
      阮云霖旁边的穿着黑色武服的是大舅家的次子阮云岚,生性好动痴迷武功,自幼拜了不少名师学武,志向将来成为个大将军,如今在太守府中做个武指,求取功名中,来年准备参加三年一度的武举比试,若是成功了官职上会有所提升。
      阮云岚旁边的一身湛蓝色衣衫的男子是阮家旁支中的阮云延,颇具经商天赋。如今在做些家族生意,主要是江南特产的粮食作物和私盐等物,在江浙一带倒是声名鹊起。
      至于那位身着碧青色衣衫,梳着灵蛇髻的妙龄女子则是大舅家的三女阮云馨。瞧着是个温顺贤淑的娇娇女郎,实际上却是阮家的武器制作专家,擅长奇巧机关器皿的设计以及制作,在阮家有自己单独的密室和小型设计工厂,里面有不少她设计制作的机关,最近正巧在研究射天弩等战事兵器,若是研究成功用于军事上对于逼退蛮夷大军那绝对是如虎添翼。
      阮家的几个表哥和表姐各有擅长之处,可以看得出来外祖母教育的非常好,估摸着这也就是世家大族世代传承的底蕴吧。
      南沐笙和几位表哥表姐纷纷见礼之后又将自己带的些小玩意一 一分了出去,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香包、文房四宝之类的,倒不是多么贵重就是聊表心意,都是自己家人,那些虚礼都是给外人的,自己家人开心就好。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见外不见外的,谁敢笑话你,谁敢笑话你,外祖母就叫你大舅带人去收拾他!我阮家的外孙女岂是可以随意笑话的?”上官若曦看着南沐笙和家里的几个小辈们相处融洽,看着她的容颜又想起了自己红颜早逝的幼女。幼女命苦,这外孙女只怕命更苦,幼女好歹还有个南铮糙汉子回护着,如今还是举朝皆知震南大将军的将军夫人。可这外孙女,邺京传的沸沸扬扬的是与那狼心狗肺的裴太傅和离之事,看她如今却只字不提怕也是不想给阮家添糟心事,这点倒是和她娘亲像极了,对旁人的事尽心尽力,对自己受过的苦倒是半分不曾提及。这样的孩子自己若是不再多疼疼,这世上还有谁能疼!指着南铮那个糙汉子么?自己闺女出了这么大的事,到现在一声不吭的,那裴子昭更是从尚书左丞升迁至当朝太傅,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外祖母说的是,以后我可要多多借用这个名头,以后要在整个江南横着走,争取当上江南的小霸王”南沐笙看外祖母说话时眼角泛红,知道她定是又心疼自己的遭遇了,赶忙堆砌一个笑脸,插科打诨。
      “笙儿已经是邺京小霸王了还不够,还要再当江南的小霸王,这性子啊,和你娘是当真一点也不像,你娘那人最是温柔似水,倒是你爹那个匹夫,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可惜我笙儿没遗传到我阮家的书香传承,倒是有南铮那匹夫的几分血性”南沐笙的大舅阮祈枫刚才不明不白的被自家娘亲瞥了一眼,虽不明其意但看出南沐笙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赶快接话。
      “爹爹此言差矣,笙儿表妹这般明艳照人的样貌可是随了姑母的,这般妙人怕是整个大堰朝也是屈指可数的,就是不知道将来要便宜了哪家的小子,有这个福气娶到我们笙儿表妹这娇娇人儿”说话的是阮祈枫的长子阮云霖,毕竟是要做族长的,打趣的话倒也是信手拈来。
      “笙儿表妹长得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日后要嫁也要嫁一个文武双全的大好儿郎,可不要那个劳什子的文弱官员裴子昭,呸,还什么尚书左丞,当朝太傅呢,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不说,还一肚子的坏水,放着好好的笙儿表妹不要愣是想求娶一个二皇子的侍妾,哼都不知道被玩了多少手的货色了,也能当个宝一样,呸,瞎了眼的玩意儿,笙儿表妹,二表哥在江南这一带认识不少人,带你歇息两日,二表哥带你出去见见世面,我们江南的儿郎啊心眼都实诚着呢,日后对你肯定也是一心一意的好,要不二表哥办个比武招亲大会?你若是相中哪个二表哥给你弄过来,做个乘龙快婿怎么样?”阮祈枫的次子阮云岚虽然也是第一次见南沐笙,可血缘亲情毕竟是流淌在骨子里的,再加上南沐笙长得又好看,看爹和大哥都在打趣,也忍不住上来说几句,就是还准备继续说几句呢,就被三妹给怼了。
      “啐,二哥没大没小的净胡说,笙儿表妹不要听二哥浑说,二哥那人啊嘴上没有把门的,我们都不愿意搭理他,若不是今日你初来必须要给大家见个面认识一下,就我二哥这样的,还是要关在院子里,不放他初来,省的竟说糟心话,惹人生厌。不过我二哥有句话说的倒是对的,那个裴子昭啊,倒是真不是个东西,笙儿表妹你放心,祖母已经在阮家发话啦,我江南阮氏与邺京裴氏道不同不相为谋,在朝为官那是无奈之举,但是凡我阮家子弟与他裴氏老死不相往来,若有往来者,莫论对错,一概逐出我阮家,就连这名讳也要从阮家祠堂剔除呢!”插话的是阮祈枫的大女儿阮云馨,排名老三,就是那个看着文文静静实际却是制作兵器一把好手的姑娘。
      本还吵吵闹闹各种打趣的厅堂里因为裴子昭的名字被提到有一瞬间的安静,像是平静的心湖中突然被人丢入一颗小石头,石头不大却泛起了阵阵涟漪。
      阮云岚和阮云馨也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两人你瞪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的,最后无奈之下都看着自己爹爹和祖母,一时间屋内倒是安静的针落可闻。
      南沐笙不禁回想自己是有多久没有再听到裴子昭这三个字了呢,在药王谷养病的这三年,和老药王谷谷主就是傅安阳口中的白胡子老头倒是相处的很融洽,老人家其实很好哄的,一心想收傅安阳做个入室弟子,连带着对自己也是各种呵护,三年来各种好药不要钱的往自己身上砸,可惜自己的病终究是娘胎里带的,又经过这么多年了,再加上十里桥的事如今最多也就是缓解罢了,若是彻底根治,那是不可能的。
      药王谷的生活很平淡,每日除了老谷主各种药物调理之外就是自己尝试做些小吃食或者练练鞭子,自己掉落十里桥的朱红软鞭已经损坏,傅安阳也不知道从哪里又寻了一柄更好的,只是一直被自己放在箱子里,用的较少。偶尔傅安阳也回来看看,那个嘴损的往往没说两句就想拿鞭子抽他,这么一想倒是有三年的时间,没有人在身边说起过裴子昭了,猛然这么被人一提倒是有些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若说心里没有半点涟漪那也是不可能的,可若说是如何的痛彻心扉倒也不然,可能时光真的是能抹平一切的在意与不在意吧,自己与他终究是有缘无分,自己离开邺京的时候也曾经听过一嘴,似乎是他强闯了二皇子府,想要求娶二皇子侍妾,至于后面还发生了什么,倒也没有细听,今日二表哥又这般说,想来是他们二人终究是得偿所愿,双宿双飞了,这也算是一桩好事吧,虽然自己与他做不成夫妻,但是也希望他可以过的好,如此,也不枉两人自幼相识一场的情谊。
      南沐笙回神的瞬间看见屋内的众人神色各异的瞅着自己,也知道是自己刚才的晃神让大家忐忑不安,不由得噗嗤一笑,缓缓说道
      “笙儿谢谢外祖母、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姐对笙儿的回护,笙儿没事,你们也不必顾及我而不敢提及。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与裴少傅已然和离,和离之事也是我们双方你情我愿的,并没有半点勉强,他不曾做错什么,不过是不曾爱过我罢了,而且他如今也有喜欢的人了,能和和美美的共度余生倒也是一桩美事。笙儿的事劳大家这般费心,是笙儿的不是。笙儿知道让外祖母收回家令会令外祖母为难,但是笙儿还是希望外祖母可以收回家令,日后阮家与裴家该怎么处还是怎么处吧,不说旁的便是他如今的地位在整个大堰朝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外祖母当真不必为了笙儿的事和他起冲突,不必要也不值得。本就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关的事,又何必闹得鸡飞狗跳人尽皆知呢?笙儿如今过的很好,吃得饱,穿得暖,周围也有这么多的人对笙儿疼宠有佳,每日也是开开心心的,这便足够了,外祖母,您说呢?”
      若说刚才众人只是开心能见到一直在书信中的外甥女(外孙女/表妹),可听完她如今的这番话,也都心上酸涩莫名。虽然对她和裴子昭之事了解的不甚清楚,但是也定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
      这门亲事是南沐笙的娘亲阮祈泠当年和裴太傅之妻凌氏定下的亲事,两人自是指腹为婚又是青梅竹马十余年,更是成亲一载,期间情谊深厚可见一般。便是养个阿猫阿狗的养了十数年感情也是一时半会放不下的,更何况是一直当做自己夫君的人。可这孩子受了诸多的委屈却不曾说过裴子昭一句半句不是,若不是当真爱极了,又何需如此?
      可恨那裴子昭心瞎眼盲,错把鱼目当做珍珠。只是笙儿这孩子倒是和她娘太像了,都是认定了一条路便不回头的主,他娘亲当年就是认定了南铮那匹夫,嫁夫随夫不远千里征途,最后落得病死他乡的结局,阮家出了一个痴情种便够了,绝不能再出下一个,阮家经不起这般的打击。
      “好了好了,这笙儿刚来你们就这般絮絮叨叨的,仔细把笙儿吓跑了,到时候便是你们想做些什么都没有人愿意搭理你们了!悠儿来信说是今日能到,估摸着怎么找也得是傍晚了,笙儿先回屋休息休息,舅舅去吩咐厨房多做几个你爱吃的菜,一会咱们边吃边聊,笙儿看如何?”
      南沐笙知道众人的好意,当下也不推辞,笑了笑应声诺,就带着司书几个丫鬟去了大舅给安排的院子珍宝园歇息去了。
      中午的膳食也是十分丰富,江南毕竟是鱼米之乡,阮家又是财力雄厚,今日这宴席本就是为南沐笙接风洗尘之宴,桌上的菜色更是雅观精致。天上跑的,路上走的,水里游的倒是应有尽有,煎炒烹炸炖也是十八般厨艺样样都有,席间大家也不拘禁,说说笑笑,倒也开怀,一桌宴席吃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到最后南沐笙的肚子撑得实在是不行的,众人这才没再往她盘子里夹菜。饭后南沐笙便回了祖母给安排的珍宝园歇息。
      ….
      江南庐州镇阮家,珍宝园
      珍宝园是阮宅内最好的一处院子。珍宝园因雅溪而建,面东、西错峰而兴,院内的花园小巧玲珑,种植各色奇花异草,香味扑鼻,曲径通幽,移天缩地,赏心悦目的很。围绕着那处匠心独裁的小花园依次是中心厅堂、卧室、小书房和净室。
      中心厅堂不仅是待客吃食的地方在室内陈设上也颇具心思,家具、字画、古玩器皿于琳琅满目,看得出主人家的爱重。
      南沐笙带着司书他们四处打量了一番,又吩咐了几句将箱子里的东西整理一下,便随着丫鬟婆子去了净室,毕竟是舟车劳顿,吩咐丫鬟打了水,南沐笙也就进了浴桶中泡了会儿澡,思绪也不由得回想起之前与舅舅来往的信件中提及的江南阮家与邺京裴家仇怨深结,死梁难解之事,当下更是一声叹息。
      在南沐笙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只记得娘亲阮祈泠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说话轻声细语,性子温柔似水,容貌更是随了江南女子的柔媚多情,让人止不住的怜惜疼宠。虽然娘亲过世的太早,可在娘亲的音容笑貌以却一直是栩栩如生。原因无他,南铮那有一副她娘亲的小相,画中女子便是阮祈泠少女时的模样,每逢娘亲的忌日南铮就把那珍藏的小相拿出来与南沐笙细说她娘亲的种种以及对娘亲的思慕之情。
      南铮早年丧妻之后已经发誓终生不娶,南沐笙幼时不懂其意,多次追问之下,南铮眼中含泪笑着说道:阿笙乖,阿笙还太小,对情爱之事了解甚少。爹爹很爱你娘亲,你娘亲也很爱爹爹我。你娘亲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子,便是拿爹爹这条命去换你娘亲的命爹爹也是甘愿的。你娘亲他那人别看性子温柔的紧,那可是不折不扣的醋坛子一个。要是泉下知晓爹爹我另娶他人的话,怕是不会在奈何桥等爹爹与她重逢了,爹爹和你娘亲是约定了要生生世世做夫妻的,爹爹要守住身子,守好承诺,这样才能干干净净的下去趟过奈何桥见到你娘亲,下一世才会有机会再碰到你娘亲,与她再续前缘的。
      爹爹对娘亲那是爱到骨子里的,否则也不会又是当爹又是当娘的把自己拉扯长大,而南沐笙的娘亲阮祈泠是江南阮氏的嫡女更是其的心头宝,爹爹哥哥疼宠,娘亲更是呵护非常。自幼更是被当做阮家的家主培养的。像江南阮氏这样的大家族是除了一个家族的族长之外权利最大的便是家主了。族长一般是掌握全族的命运和未来的发展走向,家主一般是有特殊的才能或者学识可以辅助族长完成其肩负的家族使命。若非是南铮的出现怕是阮祈泠如今就是阮氏的家主了,自然也就没有南沐笙的什么事了。
      阮氏的娘亲也就是外祖母上官若曦乃是江南四大家族上官家嫡女,少时与阮家大公子阮荀互生爱慕,奏请双方父母之后,换了庚帖,定了日子,上官若曦也从上官家嫡女的身份变成了阮家新妇。上官家与阮家也就成了姻亲。婚后二人琴瑟和鸣,是一对恩爱眷侣,成婚不久更是生下了龙凤胎,也就是阮祈枫和阮祈泠。
      奈何阮荀因病早逝,偌大的阮氏家族一时群龙无主,混乱至极,阮家当时除了妻子上官若曦之外就只剩下还是幼子的阮祈枫和幼女阮祈泠。孤儿寡母的想要撑起一个这么大的家族其心酸可想而知。名门望族虽然看着光鲜亮丽可内里的暗疮毒瘤也是数不胜数,上官若曦虽然是上官家嫡女有上官家的鼎力支持,可毕竟不姓阮,阮荀刚出事时就有不少人落井下石下绊子,想着借机上位,都被上官若曦强势的摁下,这才有了阮祈泠和阮祈枫的安稳成长。也是自那时之后原本还有些柔软心性的上官若曦变得杀伐果断,处理事情又快又狠,不给人留下一丝把柄,除了对弱子弱女还有柔软之处外,再难寻得一丝的软弱。
      本以为子女长大成家之后上官若曦也可以放手了,却没想到阮祈泠千挑万选居然相中了南铮,更是追逐南铮征战沙场。上官若曦最初就不同意这门婚事,若不是阮祈泠坚持要嫁给南铮,上官若曦也不能松口,可万万没想到本以为只是女儿远嫁相见难罢了,却没想到最终是天人永隔,最终阮祈泠红颜早逝甚至是埋骨他乡,这打击对上官若曦来说更是犹如丈夫当年突然逝世的晴天霹雳,更是一病不起多年,族中一切事务都全权交给长子阮祈枫打理。
      上官若曦早年丧夫,中年丧女,后又是一病不起本已经厌倦红尘之事,此番若不是听闻外孙女南沐笙十里桥遇袭,又被自幼指腹为婚的夫君和离扫地出门,怕是此生也就是呆在阮家祖祠到死了。
      上官若曦毕竟是掌管江南阮家数十年的掌舵人,年轻时杀伐果断,在阮家上下威信极高,这些年虽然已经放权给长子,但是在阮家的还是有着至高的话语权,再给南铮写了一封言辞激烈的痛骂书信之后,愣是拖着久病之身召集阮家全族长老在阮家祠堂,焚香祭拜先祖开堂立会,会中商议之事主要为三点:
      第一便是从今日起,阮家后人只要不违背阮家先祖贤明、不做危害天下苍生之事,均可平本心选择入主邺京朝堂,封侯拜相各凭本事。
      第二便是江南阮家虽不是天潢贵胄凛然不可侵犯,但也绝对不是任人可欺的孬种。凡是欺辱我阮家之人,必要付出欺辱十倍的代价,凡阮家之人在外坐视阮家子弟被人欺辱而不作为者,一律逐出阮家祠堂,终生不得再入阮家半步。
      第三便是江南阮家与邺京裴家仇怨深结,死梁难解,凡与邺京裴氏为伍者,皆是江南阮家之敌,对敌者,不死不休,绝不手下留情。
      若说前两条还算是为了阮氏子弟着想,那后一条便是明着要为南沐笙抱不平了。若裴子昭还只是区区的尚书左丞,江南阮家想动他还尚有几分胜算,也不知这三年裴子昭经历了什么,一路擢升从尚书左丞官拜少傅,当今这邺京朝堂一半以上都是他裴家之人,便是裴父也风闻即将要告老还乡,避其锋芒。就算是如今的阮家子弟才能出众,想要短期内扳倒他也难如登天,更何况这裴子昭做的事也深得今上圣心,上至朝野上下,下至黎民百姓对其都是赞扬有佳,当真是师出无名啊。
      可上官若曦护外孙女心切,开堂立会的训言又是掷地有声,不少的阮家子弟虽是入朝为官或者经商过邺京或多或少找了裴家的麻烦,或许是裴子昭对南沐笙心怀愧疚也或者其他别的原因,至今尚未发难,可这般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下官不与上官争,这也是为什么南沐笙的舅舅要给南沐笙去信,希望南沐笙可以前来亲自劝劝外祖母的原因,其他人的话她老人家或许不会听,但若是南沐笙的话,这事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南沐笙也不像看着外祖家与裴家因为自己的事闹得不可开交,所以便动身启程来了江南,想着劝说一下外祖母,老人家疼宠外孙女是好的,可要是无故惹上官司什么的,最终吃亏的还是阮家,毕竟阮家如今最大的官员也不过是朝中二品,而且自己与裴子昭之事,终究是两人之间的事,当真没有必要牵扯到两个家族来,缘来缘去,情深情浅的,终究是过去之事。
      “小姐可还为了大舅爷信上所言之事烦心?”司画一遍给南沐笙的浴桶加水,一遍和南沐笙悄声说着小话。
      “嗯,罢了,这事毕竟也是急不得,过几日再和外祖母细说吧,毕竟也是刚到,还是不要逆着外祖母的意思来了”南沐笙也在澡盆里泡了一段时间了,觉得再泡下去自己的皮都要泡化了,起了身,披了外裳,走向床榻,闭眼休憩。
      司画看南沐笙似是疲累非常,给南沐笙掖了掖被脚,和司书司棋悄声退下。
      当司画他们退出屋子关上屋门之后,本已经躺在床上休憩的南沐笙睁开了眼睛,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
      有些人有些事本以为一直尘封在记忆深处,只要不曾碰触便不会疼痛。可没想到只是旁人的只言片语,便让自己仿若坠入了锅锅滚烫的沸水中,沉沉浮浮……
      …..
      不知不觉中黄昏已然谢去,夜幕缓缓铺开。正值傍晚,午时尚还是刺眼的光芒的烈日如今也只剩下个金灿灿的光盘悬在天边,晚霞烧红了半边天色,仍向四下蔓延着。
      “小姐可是醒了,阮四小姐已经回了宅子,现在正在大厅与众人说着话呢,小姐若是醒了司画为您梳洗打扮一下,一会儿也该要用膳了”门外司画听见屋内有响动的声音,敲了敲门低声问道。
      “嗯,醒了,四表姐可是回来了?这一觉睡的太死了,竟错过了四表姐的归期”南沐笙午时其实是并无困意的只是在床上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若不是天色暗下,又隐约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怕是要直接睡过去了。
      司画进来帮南沐笙重新梳了发髻,又插了一支雅致的木兰釵子,轻描眉黛,点染朱唇,到也花费了一番功夫,等到南沐笙披上一件火红色的外衫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更漏,醒时尚是申时,如今居然已经是酉时。
      主仆几人尚未到厅堂中,便听到厅堂中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一个身着姜黄色衣裙的少女眉飞色舞的讲着些江湖趣事,厅中除了午时已经见过的外祖母、大舅一家、阮云延之外还有一个穿着褐色衣衫的男子,剑眉星目,甚是明朗。
      不待南沐笙多想,那少女讲至嗨处一转身,便看见逆光之下的南沐笙主仆几人,当下一个惊呼,几步跑至南沐笙跟前,比了比南沐笙的身高,又围着南沐笙转了两圈,啧啧两下说道
      “我就说这九天玄女娘娘下凡也没我家笙儿表妹的三分颜色,看这眉眼,这身段,啧啧,当是举世无双。这般绝色美人光能看不能吃,倒是让我心里痒痒的够呛,抓心挠肝不能言表也!可叹我如今身为女儿身不能求娶之,我阮家也不过两个儿郎,大哥那人不苟言笑,严守礼教大防甚是木讷,二哥又立志做个武夫糙汉心思过粗,哎哎哎,我阮家数百年才出这般天仙样的美人也不知道最后要便宜哪家俏儿郎了,笙儿表妹,你说是不是?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大名鼎鼎的阮四表姐,阮云悠,师从唐门,如今学成归来,医毒双绝,尚未闯荡江湖,还没有什么名号,你且等等表姐我,待个三年五载的,你表姐我必定在江湖上混出个名堂来,日后也能让你沾沾光,表姐我够意思不?”
      若说阮三阮云馨是端庄典雅秀丽,大方得体的气质美人,那阮四便是那集钟天地灵气于一身,娇俏可人又不失江湖气息的英气美人。
      阮四的青丝简单绾起,只斜斜的插了一枝雕刻兽首的玉簪,一张清新脱俗的玉颜不施粉黛,却是灵秀逼人,一袭姜黄色襦裙着身,勾勒出玲珑有致的娇躯。言谈举止间干脆利落,似是闯堂江湖多年的少年郎游刃有余,又似是邻家的贴心姐姐,笑语晏晏。
      南沐笙心下好感倍增,看着阮四勾唇笑了笑,也不禁调皮说道“笙儿那处的俏郎君在哪里,笙儿尚不得知,但是四表姐心下爱慕的俏郎君在哪里倒是略微知晓,四姐姐想听听不?”
      阮四对这存在祖母和爹爹口中多年的表妹本就是心心念念,怜其身世可怜,怜其命运坎坷,尚未见到人之时便已经将其纳入自己的保护圈了,如今见着正人了,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容貌更是惊为天人,本想着打趣几番,倒没想到反被这表妹给打趣了,当下也顾不得旁的,斜眼觑了一眼那褐色衣衫的男子,跺了跺脚,瓮声瓮气的回道
      “笙儿表妹这嘴皮子倒是利索,就是不知道这身手如何,是不是也如这嘴皮子一般伶俐,表姐我旁的本是没有,这手上的功夫那可是称霸阮家祖宅的,笙儿表妹看,哈哈哈哈招”话才说完便对着南沐笙痒痒之处而去,南沐笙措手不及,只能闪躲,阮三见两表姐妹在厅前玩闹,又看父亲祖母皆是开怀大笑,本想着要去隔开玩闹的两人,这下便也罢了,又看了会倒是也忍不住笑了。
      一屋子人倒是其乐融融的,又玩闹了一会众女才各自落座。上官若曦看着南沐笙开怀大笑与自己姐妹玩做一出倒也心中熨帖。屋内虽说都是自己人,可该介绍还是要介绍一番的,便指了指还在那挤眉弄眼的阮四,笑着说道,“四丫头,净顾着玩闹了,介绍一下,也让你笙儿表妹混个脸熟,日后相见免得不知名讳徒增尴尬”
      许是刚和南沐笙闹完,阮四还有些气喘吁吁的,又是在自家地方,更是随意些,听着祖母的打趣,倒也不扭捏,站起来挽着南沐笙和那褐色衣衫男子双方见了礼,然后娇声说道
      “哎,祖母啊这心可真是偏的没边没沿了,之前还说我是您最宝贝的孙女呢,这笙儿表妹一来转身把我忘了不说还让我当做管家婆子,介绍人去了,罢了罢了,也就是我这样心大的,换做别人啊,可是不依呢!哼,喏,看见那个坐着老神在在的喝茶的那个男子了么?他是四川唐门的少主,叫唐冥,算是我师哥吧,我们都拜在同一师门,他爹就是我师父,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哎呦喂,啧啧,这介绍的和没有介绍的有什么区别啊?同门师兄妹还能大老远的从四川跑到江南来啊?同门师兄妹还能巴巴的跟着你次次回来啊?阮四你这是害羞了还是故意的啊?笙儿表妹你不知道,唐冥啊和阮四好事将近呢,唐冥这次来就是准备来正是和祖母提亲的呢,这事咱们阮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么这个正主就在那装作不知道?难不成是….”阮云岚说话故意留了一半未说,挤眉弄眼的看着阮四,那笑容就像是贪吃的老鼠进了米缸,贼精光贼精光的。
      “臭二哥,什么都堵不住你那张嘴!难不成什么?哼,什么提亲不提亲的,八字还没一撇呢,不知道人心隔肚皮啊,谁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的,可别忘了人家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妹妹呢,两人说是兄妹关系,可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名义兄妹又动不动你侬我侬的,谁知道是不是拿我做掩护就为了金屋藏娇呢!”
      本是热闹的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主要是谁也没想到阮四会这么说,除了南沐笙外,屋内众人皆知唐冥和阮四的关系,唐冥一直喜欢阮四,这次来也的确是想和上官若曦提和阮四的婚事,可阮四如今在众人面前这么一说,大家又瞬间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当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那个褐色衣衫的男子倒是向着上官若曦作揖,朗声道:
      “老妇人,小子唐门少主唐冥今日前来是想和您商议,求娶您的孙女阮云悠为妻,不知您意下可否?”
      上官若曦也是经历了大风大雨的,唐冥和阮四的小儿女之事哪里不清楚,唐冥这人也是派人打听过的,人品不错,待阮四也是真心实意的,如今更是千里迢迢追来求娶,这份心意更是难得,只是这好女不愁嫁,再加上若是人家小子一求娶自己就答应了,倒显得自己孙女廉价了些,当即也是笑笑说道:
      “虽说老身是阮四丫头的祖母,可儿女亲事毕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当祖母的也不好过多干涉,我们阮家虽然是开明之人,但是也要听听孙女自己的意见的,对不对阮四?”
      “哎呀,祖母!笙儿表妹还在呢!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么?人家不要面子的啊!真是,今日可是花灯节呢,一会儿我带着笙儿表妹出去瞅瞅,没准就能遇到合适的俏郎君呢?对不对,笙儿表妹?”
      几人又是说说笑笑闹了一会,倒是也没再提阮四和唐冥之事,倒是那个花灯节之前也没听阮四提过,今儿突然这么一说,估摸着也是想化解一下尴尬,南沐笙虽不知道阮四和唐冥之间具体之事,但是两人也都是彼此有情的,不若就给他们创造一个机会。
      “时辰也不早了,既然要去花灯节看看,容我回珍宝园换身衣服,咱们稍后就出发可好?”
      “快去,快去,今儿表姐我带你好好逛逛庐州镇的花灯节,保准让你流连忘返,终身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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