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尽头》临水探花人

3、第 3 章

　　胡星撷静静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然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又是那个咋咋呼呼疯疯癫癫的胡星撷了。
　　桌子上有一袋黑米面包，水杯里也接了水，江景行不知道和王玕说了什么，在那哐哐哐地拍着桌子狂笑。
　　“嘶。”胡星撷咧了咧嘴，他手不疼吗？这声音她听着都疼。
　　她把面包塞进桌洞里，从书包里翻出三块钱。黑米面包两块五一个，但她嘛，不好意思特意去凑两块五，更别说，给人三块钱，让他再找自己五毛了。
　　“江景行！”胡星撷叫了一声。
　　“啊？”江景行笑得正开心呢，突然被叫了名字，很茫然地抬头。哦，是胡星撷啊。
　　江景行站起来，又想着也不能白去一趟，挺累的，顺便接杯水吧，他自己没杯子，于是顺手就把王玕的杯子带走了。
　　问就是很懵。
　　“拿我杯子干嘛啊？”王玕摸不着头脑问道。
　　没人理他。
　　饮水机的热水还在烧，江景行给胡星撷接惯了热水，下意识就想等水开了再接。他就把杯子放胡星撷桌子上，问她，“叫我什么事？”
　　然后就看到——胡星撷的小胖手里的三枚硬币。
　　“不用。”江景行果断拒绝了，就两三块钱的事，他还能要胡星撷的，他不要面子的啊。
　　胡星撷也倔，“那我不要你买的面包了，你自己拿回去。”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江景行无语。
　　“你骂谁王八蛋呢！”胡星撷心里那个气啊，“那你当自己散财童子啊？”
　　赶在这时，汤洋回来了，他手一伸就把三个硬币拿走了，笑呵呵道，“你们都不要，给我好了。别争别争，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谁说我不要！”
　　江景行把三块钱夺回来塞口袋里，临走时还瞪了胡星撷一眼，“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剩下五毛是我的跑腿费！”
　　“……杯子还没拿呢。”胡星撷晃了晃桌子上的保温杯，好像是空的。
　　王玕在后面一直悄摸摸地看戏呢，笑得跟个傻子一样，直到江景行两手空空回来了也没觉得少了点什么，反而有点意犹未尽。
　　“……高考英语模拟听力试题六……”
　　胡星撷现在心情好得起飞，她快快乐乐地拿出听力书，然后认认真真地听英语听力，啥呀，听不懂。
　　嗯，A吧……这个，这个C吧……
　　很好，二十题对九个，发挥很稳定。
　　英语真的好难！QAQ！
　　她郁闷地看着整张纸的红杠杠，心里各种抓狂。
　　提起英语，这是胡星撷一辈子的痛，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此生的仇敌。胡星撷从四年级开始学英语，到现在高三，英语考试及格的次数，毫不夸张地说，一个巴掌就数得清了。
　　胡星撷最喜欢的是语文，看她对《红楼梦》的热爱程度就可见一斑了，那是看得如痴如醉、废寝忘食，各种细节语录如数家珍。其次是历史，它神秘诡谲，它威严厚重，它华美高贵……是长在胡星撷审美上的。
　　那……为什么胡星撷最后偏偏选了理科？很简单。当年年少无知的小姑娘，天真地以为学了理科就能少学点英语！偏偏她要面子，跟谁都说她是喜欢理科才想学的。什么？不擅长？你懂什么呀！她胡星撷！就是爱理科！死了都要爱！理科虐她千百遍她待理科如初恋！至于语文……怎奈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啊。
　　哎！胡星撷望着自己的听力书，满脸悲伤，终究还是错付了。
　　等等？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了？
　　办公室！
　　悲伤凝固在脸上，慢慢变得有些滑稽。
　　“我要去了。”她语气萧瑟地对林叶子道。
　　林叶子沉重地拍了拍她肩膀，用一种悲壮的口吻念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胡星撷嫌弃地拍来肩膀上的爪子，“你才一去不复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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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办公室里只有零星几位老师在，他们老班老王，数学老师老邢，英语……英语老师Mr Li也在，看到英语老师，胡星撷有点底气不足。
　　“出去说。”老王抬头看了她一眼，照顾小姑娘的面子，没打算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她什么，准备出去和她谈谈心。
　　胡星撷刚松了口气。
　　可偏偏隔壁班主任吴老师问了句，“这小丫头不挺听话的？这是怎么了？”
　　老王就瞪了她一眼，“就是学习不认真，上课也不听……”
　　听到这话，老邢就抬头了，笑着说，“你说这话，胡星撷还不以为是我跟你告状的。”
　　胡星撷低着头不吭声，本来就心虚，结果老邢还这样说，她立马急了，“不是不是，不会的……”然后顿了顿，声音又低了点，“老师，对不起。”她整张脸都红了，还有点想哭的冲动。真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老王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就叹了口气，到门口轻轻推了她一把，然后一直带她走到天台上。
　　这栋楼有六层，不算高，但也不算矮了，最起码站在这里，可以看见紫藤廊里亮着的橘色灯光，仿佛有人坐在那边看书，操场上还隐隐约约看得见有人在慢跑，还有更远处小树林模模糊糊的黑影子，以及一部教学楼的点点灯光。
　　天台上真的很黑，给胡星撷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一个人来这，她转头望了望班主任，昏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里真的很适合谈话了，胡星撷心想。
　　“我今年才带你们班，一直忙，也没工夫找你们谈谈话。”老王双臂打开撑着围墙，目光落在远方。
　　胡星撷也学着他的样子，她个子矮，撑着墙没有那种潇洒的姿态，她就把两只手放在胸前，跟小时候趴在小卖部门口的冰柜上一样，乖乖地低着头。
　　“你家里，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爸，是建筑工人，我妈自己开了个小饭馆。”
　　“哦，”老王点了点头，感叹了一句，“都是力气活，不容易啊。家里就你一个小孩啊？”
　　胡星撷闻言看了眼老王，他没看她，她轻轻嗯了一声。
　　“你们这代小孩，都是独生子女多，一家就一个小孩，我家也就我儿子一个。”
　　胡星撷不知道老王到底想说什么，但这种平和的气氛显然让她心情很放松，没什么抵触的情绪。所以她就直接开口问了，“老师是想说，我不好好学习对不起父母吗？”
　　老王愣了一下，他跟学生谈了那么多年的话，还是头一次有学生直接了当问他的。他笑了一下，觉得有点意思，就问，“那你觉得呢？”
　　“我也……”胡星撷本来想说自己也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但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了，“我也不知道。”
　　这也很新奇。老王转过来看她，“为什么说不知道？父母辛辛苦苦供你读书，结果你拿父母的血汗钱混日子，你觉得对得起父母？”
　　当然对不起。胡星撷心道，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