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坊》甜三彩

34、自由

　　薛绿寒走出重生坊，以前身为南容时不觉得，此刻灵魂苏醒，薛绿寒看着这灯红酒绿的大千世界，只觉颠倒虚幻，如在梦中。

　　洛华跟着走出来，两人打了车，很快赶到医院。

　　才一踏进办公室就被老师拎到角落训了半天话，半昏半醒间，薛绿寒一时之间怔忡，难道昨晚的，只是一个梦吗？

　　她再看身边的人，这个曾经在前世，在六百年前高贵非凡的太子殿下竟然和自己一同穿着白衣，听着普通庶人的训话？薛绿寒一时之间，竟不觉好笑起来。

　　“看你们昨天表现不错，今天还是和我去急诊室，学简单包扎。”

　　两人领了任务，便马不停蹄的跟着导师下楼，走到办公室门口时，薛绿寒被纪岳叫住。

　　“南容，你还好吗？我怎么看你脸色这样苍白？”

　　薛绿寒一时恍然，她还总不习惯别人这样唤她。

　　薛绿寒没及回答，一旁洛华已经双手插着口袋挡在二人中间：“喂，老师发火了。”

　　纪岳知情知趣，只能无奈一笑。

　　医院里工作很忙，只要一到岗，基本没有停歇下来的时候。还好薛绿寒只是增加了前世记忆，却并没有忘记之前身为南容的记忆。

　　快到中午的时候，洛华也一脸忧色的看着她：“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要不你去休息吧。我去药房给你拿些药。”

　　洛华去找导师请了假。一个人往药房跑，谁知才拿了药出来，却已经听到一旁护士议论纷纷：“刚刚好像有个实习医在急诊室晕倒了。”

　　洛华眉头一紧，快步往急诊室跑，可等到洛华跑到急诊室值班室门口，却看到薛绿寒正在被纪岳抱到床上。

　　薛绿寒脸色苍白，似乎在昏睡着，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可那一刻，洛华却第一次没有冲上去推开纪岳的勇气。

　　又是这样，洛华此刻恨不得打自己一拳，不管经历多少次重生，他总是照顾不好她。

　　洛华想起刚刚薛绿寒在重生坊里说的那句话‘其实明明，我想要灰飞烟灭的啊。’心如刀割般的痛。

　　“宋未？发什么愣，你老师叫你呢！”有人来喊他。

　　洛华回头看一眼值班室，抿紧了嘴唇，转身离开了。

　　老师在忙着照顾一个重伤病人，转身看到赶来的宋未，急声道：“来了一个轻度擦伤的，你去处理一下。”

　　洛华沉声应一句，转了身，却看不到病人。

　　一旁的护士提醒他：“那人在隔挡后面，听说是个明星，为了防止别人偷拍。”急诊里都有移动隔断，通常是为了紧急处理病人用的，很少会有轻伤患者用的上。

　　洛华没说什么，拿着包扎道具走进去。

　　绕过隔挡，洛华一怔，是个紫色头发的女生，人半靠在病床上，手上拿个手机。

　　“痛死了，下午的戏肯定拍不了了。”女生似乎在和他人打电话，看也未看洛华一眼，“总之我不要去，流了这么多血，我还哪有力气拍啊……”

　　洛华沉默着，蹲下身低头去给她处理小腿上的伤口。

　　“喂，我会留疤吗？”女生不客气的问。

　　洛华沉默摇了摇头。

　　消毒碘伏一上手，女生大叫起来，扔掉手中电话：“喂，痛死了，你轻点啊！”

　　洛华没理她，继续手上的动作。

　　“喂！我说轻一点！你到底会不会消毒包扎啊！你……”女生口中大喊大叫的话说到一半儿，洛华抬起头来。

　　女生愣住了，一时之间，他竟被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医生眼中的冰冷气场震慑住了。

　　“老实呆着！”洛华略有些不耐烦，不过手上动作确实比刚刚轻柔许多。

　　直到洛华包扎完伤口离开，女生愣在原地傻傻的眨着眼，半晌，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冲了出去。

　　“你刚刚对我是什么态度？”女生冲到医生办公室，指着洛华的方向，对其他医生大喊，“你们的医生，刚刚居然冲我发火，让我‘老实呆着’！这是什么话，这是对病人说的话吗？”

　　“您先冷静一下。”洛华的老师先走出来。

　　女生抱臂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我不想冷静，我要他道歉。”

　　老师回头冲洛华使眼色，洛华人站在窗边，明亮的日光里，他笔直站着，冷眼看着一切，脸上表情喜怒不辨。

　　这时纪岳从外面走进来，一脸茫然看着众人：“这是怎么了？”

　　洛华看着纪岳，眼神微不可见的扫过一旁值班室的方向，眉头一紧，神色冷冷道：“我不想道歉，我辞职。”

　　众人惊诧。

　　洛华脱下白衣，转了身往外走，纪岳冲上来拦住他：“宋未，你冷静一点。”

　　洛华唇角一挑，看着纪岳眉眼间尽是冷锋：“有你在，我冷静不了。”

　　***

　　薛绿寒从值班室醒来时竟然已经是当晚的十点，她迷迷糊糊走出值班室，很快便听说了洛华惊诧众人的举动。

　　纪岳略有些尴尬的看着薛绿寒：“南容，你们是同学，你劝一劝他，实习期如果不能顺利结业的话，是会有可能影响以后考核的，如果留下记录，更有可能影响以后找工作……”

　　纪岳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薛绿寒却只是笑，以洛华的骄傲能站在这里任人差遣已经是奇迹了，让他去向别人道歉，怎么可能。

　　薛绿寒看向纪岳：“是哪个病人投诉他啊？”

　　“好像是个叫夏紫月的，是现在正红的女偶像，最近在云市拍戏。”

　　“哦。”薛绿寒点点头没说什么。

　　纪岳望着薛绿寒苍白的脸色满是担忧：“这会儿已经晚了，我送你回学校。”

　　薛绿寒转头找着洛华的身影：“洛……宋未呢？”

　　纪岳道：“他和那女病人置气，上午就走了。”

　　薛绿寒一怔，她很少见洛华能和什么人置气情绪波动到如此地步，她不禁觉得奇异，这夏紫月有什么特别吗？

　　*

　　月光的清辉洒照在校园内清静的小路，这会儿是寒假，留校的学生并不多，大多是大四备考研究生的学生们。

　　纪岳望着身边南容的侧脸，竟不觉有些紧张起来，他状若无意的挠挠后脑，傻笑道：“真没想到，以前在Q大上学的时候，都不曾有荣幸送女生回宿舍，如今却有了。”

　　薛绿寒微微笑着，客气道：“不，是我的荣幸。”

　　纪岳心跳有些快，忍不住转头看着她：“你最近过于疲累，纪恒那边的课其实可以先停几天，我让他先写寒假作业。”

　　薛绿寒点点头：“谢谢。”

　　纪岳停住脚步：“南容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薛绿寒一怔，急忙转头微笑看他：“不会吧，哪里不一样。”

　　年长许多的纪岳竟忍不住被薛绿寒的微笑惊艳的一呆：“就是，我也……说不上来，好像更美……”

　　纪岳话未说完，一个十分显眼的脚步声响起，伴着一声冷硬的咳嗽，二人转头，看到宋未手插口袋看着他们的方向，他人立在路灯下，身影修长，眉峰皱起。

　　“说不上来就不要瞎说。”洛华简直是在挑衅。

　　好在纪岳性格极温和，只是尴尬一瞬，没再多说什么，纪岳望着一旁的女生宿舍，道：“那我先回去了。”话落，又低声凑到薛绿寒耳边耳语道，“记得劝劝宋未，这可关系到他的前途。”

　　远处的洛华并不能听清纪岳说了什么，却只见到薛绿寒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胸中的那股憋了一天的气更加郁结。

　　眼看纪岳的背影走远，洛华沉声开口：“他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薛绿寒一怔：“没什么啊，一些小事。”

　　洛华不快，转过头去，此时是深冬，天气寒冷，薛绿寒踢着脚下的小小的雪块，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以前身为南容的时候，她拼了命的去问，想知道宋未的秘密，想知道自己的秘密，如今骤然知晓，薛绿寒却忽然不知该如何自处。薛绿寒突然理解了之前洛华向她守口如瓶的努力。

　　他和她之间隔着三世人生，而每一生，几乎都不得善终。

　　她忽然有些羡慕昨天的自己，昨天那纯真懵然不知的自己。

　　“你好些了吗？”半晌，还是洛华先开了口。

　　“嗯。”薛绿寒应了声。

　　风起，更冷了些，洛华沉了沉眼眸：“天冷了，你先回吧。”

　　薛绿寒抬起脚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却被忽然拉住了衣袖：“绿寒。”

　　薛绿寒僵在原地，苏醒以来，每一次听他唤自己的名字，心头都会忍不住颤动。

　　“绿寒，我早上问你的问题，你有想过吗？”

　　薛绿寒没敢转头看他：“你让我摆脱南容的身份？可我不再是南容的话，还能是谁呢？”

　　洛华眼眸亮起光：“你可以做回绿寒，我可以带你走，我可以养你，你相信我，我有那个能力。”

　　薛绿寒自然相信洛华的能力，他为凡人时，本就是极聪慧极出众的，之后随重生坊不死不灭六百年，金钱物质于他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

　　“我不确定……”薛绿寒踌躇着，终于低声开口。

　　“不确定什么？”洛华疑惑看向她。

　　“不确定……我还……爱不爱你。”

　　洛华怔在原地。

　　薛绿寒低下头，痛苦的紧闭双眼，她从没想过她还能活着向洛华说出这些话：“洛华，前世太痛苦了，当你太子妃的那一世，我每日看着、听着你和周夙若的恩爱生活，心中对你的爱或许早已磨灭殆尽。我本以为我可以很坚强，很无私，可我还是嫉妒的发疯，于是那时候我一千遍一万遍的说服自己，告诉自己我并不爱你，这才能熬过那些日子。”

　　洛华的眸光沉痛，可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前一世，当他摘下她染血的面纱时，几乎自责的想要发疯，是自己亲手杀了她，杀了那个曾经那样爱他的薛绿寒。

　　薛绿寒转了头，路灯下，两个长长的影子相望。

　　“洛华，你再给我些时间吧，或许现在的我还是太混乱。”

　　洛华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半晌，他只能沉重的点了头。

　　薛绿寒走进女生宿舍，洛华怔怔留在原地，天上一轮清淡月影隐在薄云之后，洛华想起白天司冥的那句话‘南容什么都没有，可她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