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何时能黑化》暮岁晚

5、珠碎

　　翌日天还未亮，一道小小的身影立在时槿房间门口，轻轻叩了几下门扉，不出所料的无人应答。
　　那人也不在意，径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轻车熟路地找到时槿的床榻。

　　她随手将提着的琉璃灯搁置在一旁，自然地坐在床沿摇了摇时槿的肩膀，催促道：“小槿，醒醒。”
　　清甜的童声将长夜的宁静打破，被扰了清梦的时槿有些不耐地翻了个身，一把将锦被扯过头顶将自己整个人都盖了起来。

　　可身边的人显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边摇她边又唤了几声……
　　不堪其扰的时槿猛地坐起身子，满腔怒火正欲发泄，却在看清对方五官时生生止住了。

　　“怎么了阿筝？”时槿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全然忘了她们今天要做什么。
　　云筝将搭在架子上的衣服取了下来递给时槿，道：“师父交代我们卯时之前必须前往无垢峰，如今寅时已经过半了。”

　　是了，昨夜她们和时忱打了赌的，只要能坚持去无垢峰听学三个月，她们便能下山去玩一段时日。
　　人间是什么模样，时槿还不曾见过呢！

　　听到这个，时槿总算清醒了些，利落地将衣服穿戴完整，又简单地梳了个和云筝的同款发髻，拉着云筝出了院子。

　　云筝今日背了个小挎包，是阿兰师姐送给她的。
　　师姐说她如今还未修炼出个名堂，没办法直接将东西存入识海，便给了她这个储物袋。
　　又说女孩子都喜欢些可可爱爱的小玩意，便将储物袋改成了挎包样式，还特意给她绣了些花边作点缀。

　　方才进时槿闺房时，云雀藏进了挎包中，如今正从里面探出小脑袋来。
　　“咦？这只小鸟从哪里来的？”时槿说着便伸出手指想要摸摸云雀的脑袋，却被云雀躲开了。

　　时槿鼓起腮帮子瞪着云雀，眼见着她要跟一只云雀较劲，云筝连忙出声打圆场道：“昨天傍晚在院子里捡到的，它的腿受了伤，可能有些认生。”
　　话虽这样说，但云筝第一次接触它的时候，云雀明明就很乖。

　　好在时槿也没细究，只见她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根鹤羽，脸上有些洋洋得意。
　　云筝不解：“这是什么？”
　　“是谷江鸣的宝贝！”时槿扬了扬眉，颇有些骄傲。

　　闻言，云筝抬手掩住自己的嘴巴，惊诧地看着时槿道：“小槿你，拔了六师兄的毛？”
　　六师兄是灵鹤一族，云筝是知道的，如今时槿这样说，云筝只以为这根鹤羽出自六师兄身上。

　　“怎么会？他的毛又不能飞！这是灵鹤族的飞行灵器，只是形状似鹤羽罢了。”
　　云筝点点头，忽而又想起什么，一脸疑惑地道：“小槿你不是不会御剑术吗？而且六师兄的宝贝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时槿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这跟御剑不一样……哎呀，反正我见谷江鸣用过，他说这个比御剑简单多了，只要注入一点灵力就行！就是我有些忘记法诀了，我先想想。”
　　她才不会告诉云筝这根鹤羽是昨夜离开大殿后，她又偷偷去找谷江鸣要的，就是为了每天能多睡会儿懒觉。

　　时槿捣鼓了好一阵，终于成功地将小小的一根鹤羽变成一件可以承载两人的法器。
　　鹤羽变大的瞬间，云筝好想逃，可是兴奋的时槿并不给她机会。

　　时槿：“阿筝你干嘛呢？快上来呀！”
　　云筝：……

　　一路上，鹤羽都飞得颤颤巍巍的。就在云筝又一次差点被甩飞出去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的天！小，小槿，要不我们还是下去走一走吧？”云筝后怕地道。

　　她是真的有些怀疑，就时槿这半吊子的灵力，真的能撑到她们到无垢峰吗？别走到半道两个人一起摔下去了……
　　时槿好歹有个仙体，比较抗摔，可她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啊！肉.体凡胎摔下去怕是会变成一滩肉泥的吧？

　　“阿筝不要怕，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渐渐掌握了控制鹤羽的诀窍！”
　　时槿信誓旦旦地保证，但其实她越这样说，云筝的内心越慌，因为她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按理说，就算无垢峰再远，她们也已经飞了好一阵了，早该到了才对。
　　可偏偏她们现在还在这里兜圈子，那边那棵树，云筝好像已经看到不止一次了……

　　“两位师妹在这里欣赏风景呢？”
　　云筝正失着神，忽然有道略带戏谑的男声在耳畔响起。
　　她偏过视线看向来人，只见谷江鸣正双手环胸站在剑上看着他们，脸上神色调侃居多。

　　虽然语气和表情都有些欠扁，但无疑，此时谷江鸣就是她们的救星！
　　是以云筝实诚地道：“六师兄，我们好像下不去了。”

　　看到小师妹一本正经地说着这句话，谷江鸣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早知道时槿不靠谱，没成想竟不靠谱到这般地步，幸亏他不放心跟过来瞧了瞧。

　　不过这两个人，一个敢做，一个敢信。
　　亏他昨日还以为小师妹有多机灵，看来能跟时槿玩到一块儿去的人，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看够了两人的糗态，也笑够了，谷江鸣收敛起嘴角的笑意，捡起了师兄的架子，帮二人平稳地落在了无垢峰。

　　“行了，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今天上午是你们裴琰师兄负责监督教习，他那个老古板……啧啧啧。”
　　谷江鸣一脸的幸灾乐祸，云筝看在眼里，觉得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裴琰师兄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谷江鸣走的时候，把鹤羽也一并带走了。他说这样的事有一次就行了，再来一次他也要跟着遭殃，所以在她和时槿两人都没学会御剑之前都不会再借给她们。
　　可若是等她们学会了御剑，还要借他的鹤羽干什么呢？

　　时槿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她气得咬咬牙，嘴上心上都在不停地咒骂谷江鸣，骂了一路，直到她们进了学堂。
　　云筝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觉得修真者的学堂与话本中人间的学堂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修真者学的都是道法、术法，追求的是长生之道；而凡人们学的都是些文绉绉的东西，什么四书五经啦，光是听了就让人想打瞌睡。
　　二者也是有共同点的，比如都是先学会理论再去实践，实践出真知。

　　这一上午过得很快，虽然六师兄恐吓她们说是裴琰师兄监学，但其实裴琰师兄监督的并不是她们，而是那些已经步入金丹境界的师兄师姐。
　　据说那都是玄阳的未来，原本的亲传弟子也应是从他们当中挑选。

　　无垢峰的灵气终究有限，但是首峰的仙泽浓郁，所以每百年一次的亲传弟子遴选，许多人挤破脑袋都想往上冲。
　　因为那是离成仙成神最近的地方。

　　是以云筝这个空降的亲传弟子，注定了是会惹得一些人不痛快的。

　　这天中午下了学堂，还没能学会辟谷的云筝和时槿直奔饭堂而去。
　　刚开始时槿还担心她们要和那些金丹弟子一起修行，那都是些不用吃东西的主，他们也不屑于这些凡人的食物。

　　还好她和云筝的学堂中也有些没有学会辟谷的弟子，时槿就喜欢这样的同窗，大家都吃五谷杂粮才公正嘛，谁也别嫌弃谁！
　　时槿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三个月她什么都不干，先跟学堂的同窗打好关系，一起摆烂，这样不会显得谁比谁弱，臭老头也就没理由挑她和云筝的毛病。

　　只是她们才刚刚打好饭菜坐下，忽然有名小弟子来传信，说是外头有人找时槿。
　　虽然疑惑怎么会有人在饭点的时候找她，但秉着对玄阳弟子的信任，时槿还是出去了。

　　时槿将信将疑地离开后，云筝一个人坐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久久不见时槿回来，肚子里传来阵阵的辘辘声提醒她该吃饭了。
　　云筝刚刚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夹菜，忽然有道粉色身影窜了出来将她的饭菜移开，坐在了她的对面。

　　云筝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坐的是一位比她略微年长些的少女，五官深邃精致，艳丽而不庸俗，是一眼就能惊艳到旁人、容易让人记住的长相。

　　云筝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她今日才来无垢峰听学，若论资历，这里应当属她最低。
　　是以她恭谨道：“师姐可是有事？”

　　“你就是时忱世伯新收的弟子？”粉衣少女一开口，难掩话中的嫌弃和鄙夷。

　　想必是玄阳众人早就知晓掌门收了一个凡人小孩做亲传弟子，却无奈于那个孩子入门两个月的时间都被禁足在首峰，他们无缘见一见。
　　如今凡人弟子来无垢峰与资质最差的一批弟子同窗学习最基本的理论知识，真是丢尽了亲传弟子的脸面，是以有人特意来瞧瞧笑话。

　　云筝有些想笑，这番话，昨日她还在大殿上听到了差不多的，出自于她的五师姐歆语之口，不过歆语师姐可没有这般傲慢，也没有这么暗藏敌意。
　　云筝不卑不亢：“是我，敢问师姐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谈不上指教，我不过是好奇，你一个资质平平的凡人，如何能入得了几位仙尊的眼？”

　　“不是几位，只是师尊一人而已。”
　　似乎是觉得眼前之人的脸色变得还不够厉害，她又补了一句：“有时候也不尽是看资质的，更何况我不过是刚刚接触道法理论，师姐又怎知我的资质平平不堪重用呢？”

　　“你！”粉衣少女气急，她在家中向来备受宠爱，又因身份尊贵，在外也鲜少有人会与她作对，而今眼前这个不过七岁的孩童却敢跟她顶嘴拂了她的面子！
　　少女忽然瞥见了云筝脖子上的挂坠，气头上的她直接伸手将挂坠一下拽掉，拿在手上把玩。

　　几乎就在挂坠被扯掉的瞬间，云筝站了起来，急切地道：“还我！”

　　方才云筝说话时语气一直十分平和，这句忽然拔高的音量将粉衣少女吓了一跳，她愣了一瞬。
　　也就在她发愣的时候，云筝上前想将挂坠抢回来，粉衣少女回过神来将手举了起来，她的个子本就比云筝高，这样一举云筝更拿不到了。

　　其实粉衣少女本来也没想真的将挂坠怎么样，只是报复性地想逗一逗这位小姑娘。
　　然而就是这么不巧，她闪躲的时候脚踩到什么东西崴了一下，一时不慎便将手中的挂坠松了开来……

　　于是争夺间，挂坠掉在地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