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何时能黑化》暮岁晚

14、沁城

　　临近汾河的地方有个小国，其都城距离汾河不过几百里远，名做“沁城”。
　　云筝几人下了昆仑，便径直朝汾河的方向飞去。途经沁城时，戎宁忽然放慢速度，停了下来。

　　他一停，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师兄？”
　　戎宁眉头微蹙：“这座城有些古怪。”

　　他们如今停在沁城上空，只见整个城池都被包裹在一片薄雾中。
　　和清晨的白雾不同，沁城周遭的雾颜色微赤，却又红得并不那么明显，反倒有些发黑……

　　沁城之中有妖物，而且绝对不是寻常小妖！
　　这个念头刚起，云筝和时槿两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不明白自己的运气怎么这么衰，每次下山都能正好让她们撞见邪祟在人间作乱。

　　“那怎么办？要下去看看吗？”
　　刚刚说完这句话，时槿便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上次也是她要多管闲事，结果差点害了阿筝。

　　于是连忙改口道：“这里离汾河也不算太远，我们还是先去汾河龙宫吧，让龙王派些人……”
　　不等时槿说完，云筝便打断了她：“来不及了，你们看那里是谁。”

　　时槿顺着云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朦胧的薄雾中，有道粉色的娇俏身影脚尖方一点地，便又很快地腾空跃向另一处，而她刚刚落地的地方瞬间多了数道裂痕！
　　少女明显有些吃力，她一手持着长鞭，一手凝聚灵力在自己身前凝成一道屏障，试图挡下对方的下一击……

　　若说他们隔得远又有薄雾遮挡，是以看不清那人长相，但她手中泛着青色光泽的长鞭时槿不可能不认识。
　　“青禾！”时槿惊呼一声，“她不好好待在龙宫，跑到这里做甚？”

　　眼见着青禾给自己凝聚的屏障已经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便会破碎，三人没空再细想原因，纷纷驱着仙剑落在了沁城。

　　就在对方触手将要刺向青禾眉心的千钧一发之际，三人及时赶到。戎宁挥手一剑斩断了妖物的触手，挡下对方攻击的同时，却也成功激怒了对方。
　　妖物嘶吼一声，对着戎宁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势，戎宁生怕牵连到身后三人，便将妖物引到了别处。

　　看到妖物远去，青禾终于松了口气。
　　顾不上向前来救自己的几人道谢，青禾咽下喉中的腥甜，连忙坐下运功调息。

　　待气息稍稳些后，她才抬眸看向一直守在身侧的两人，这才发现原来竟是旧识。
　　青禾试图起身，奈何腿有些软，最后还是云筝将她扶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到了自己肩膀的小姑娘，青禾有些恍了神。
　　对方的五官和七年前相比其实没有太大区别，无非就是婴儿肥褪去，脸颊瘦削了些，但她的眼睛还是那样明亮透彻，肤色也一如既往的苍白。

　　青禾清了下嗓子，道：“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还有没有气呗。”时槿笑得不怀好意，答得也快，惹得青禾翻了个白眼。

　　“青泓太子去了玄阳送拜帖，师尊有事无法前来，便让我们几个代为贺寿。”云筝与青禾的恩怨早已翻了篇，便也不如时槿那般说话带刺。“青禾师姐怎么在这里？”

　　闻言青禾反倒愣了神：“我父王的寿宴吗？”
　　见二人疑惑地看着自己，青禾冷冷一笑，道：“倒是来得不巧了，这次寿宴恐怕无法进行了。”

　　正巧，戎宁那边摆脱了树妖，刚刚回到几人身边，正好也听到了这句。
　　不禁蹙眉道：“汾河龙宫出事了？”

　　青禾点点头。

　　青泓是半个月前离开的龙宫，而龙宫出事却是这几日。
　　大概是三日前，汾河的水忽然变得污浊起来，整个汾河水面全被一层黑雾笼罩，凡是出了龙宫接触到黑雾的小精怪全都离奇死去。
　　汾河龙王青筠也是在这时候失踪的。

　　青筠失踪前，曾在龙宫设下结界，吩咐龙宫众人在他没有回来之前不得擅自离开结界。
　　随后青筠便离开了汾河，而青禾因放心不下他，便一直追踪来了沁城，这才发现沁城已是妖气冲天，而城中竟然没有一个活人。

　　青禾没有寻到青筠的踪迹，却碰到了一只活了将近千年的树妖！
　　树妖修为远在青禾之上，她敌不过树妖，却又无法离开沁城，如今的沁城被薄雾包裹着，成了一座只能进不能出的空城。

　　青禾与树妖缠斗三日，早已疲惫不堪。
　　可她还不能死去，她还没有将汾河变故的消息传递出去，龙宫的子民还等着他们去救，父王是生是死亦犹未可知……

　　直到刚刚那一刻，青禾只觉得自己这一次真的已经没了任何办法。
　　以她的修为，她不可能杀得了树妖，靠着身形矫健她才苟活了三日，而这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

　　可偏偏在这时，她却被从前结过怨的人救了下来，她再一次活了过来。
　　……

　　汾河龙王不见了？
　　这就有些棘手了，这意味着他们连最后的求救对象都没有了。
　　几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

　　树妖虽有将近千年的修为，却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将沁城整个隔绝开来，更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让城内所有人凭空消失。
　　除非……
　　他们现在根本就不在真正的沁城！

　　念及此，云筝将宗门仙玉召了出来。
　　可惜除了同在沁城的时槿和戎宁，其他师兄师姐她都无法感应到半分。

　　又是幻境吗？

　　七年前莲雾将云筝带走时，便是利用借用昆仑镜碎片跨越空间的能力，同时制造出幻境掩盖了她们的气息。
　　那么，树妖身上会不会也有某种神器的碎片？

　　云筝正色道：“戎宁师兄，方才你与树妖过招时，可曾发现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听到云筝的话，戎宁低头沉思，开始回忆起方才与树妖对打时的细节。
　　他的修为虽然比青禾高了许多，却也只能堪堪打退树妖，而不能彻底解决对方。

　　过了一会儿戎宁才缓缓开口：“他的腰腹间似乎藏有东西，我无法近他身伤他。”

　　得到戎宁的回答，云筝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她道：“或许，树妖身上有神器碎片。”

　　可是，能无声无息地将他们引入幻境的神器碎片会是什么呢？
　　难道是昆仑镜的其他碎片吗？

　　青禾也曾听说过七年前的事，知晓玄阳找到了一块神器碎片，而带回碎片的人正是眼前这人。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我们四个当中除了戎宁勉强可与树妖一战，其他三个人不拖后腿便是万幸，又该如何夺回碎片？”

　　这话倒是真，主要是也没想到出来参加个寿宴还能被卷入是非之中，是以她们只央了戎宁师兄一人来。
　　这下倒好，汾河龙宫没见着，寿宴也没参加成，还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云筝没有正面回答青禾的问题，反而十分坚定地道：“会有办法的。”
　　会有办法的，即便她没有，有个人一定会有，她是这样相信的。

　　其实云筝有个秘密，一个藏了七年的秘密……

　　当年从酆都回来后，她就忘记了那时在罗刹海将她带回岸边的少年模样，尽管那时她觉得自己分明记得十分清楚。
　　至于少年的名字，她便更加无从知晓。

　　可后来，她却从身边的一个人身上依稀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或者准确来说，是从一只鸟身上。

　　那时她刚刚回到玄阳，因为去酆都走了一遭，阴气入体使得她的身子更加虚弱，便需要每日泡在温灵池祛除阴气。
　　而每每从温灵池出来，她便十分嗜睡。

　　是在那时候，她再次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可，又有些不同。

　　那夜云筝侧靠在窗台借着月光翻阅凌云剑诀的秘籍，边看还便举手比划。
　　忽然，她瞥见月下有道黑色身影从院墙一跃而下，正好落在窗台不远处。

　　她直直盯着那道黑影，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本来没有注意到她的人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那一刻，两人都愣在原地。

　　云筝觉得，自己好像见过他，是在哪里呢？须臾，她灵光一闪记了起来——
　　对了，是在罗刹海！

　　不，好像也不对，他和那日在罗刹海见过的墨衣少年长相似乎并不一样……
　　奇怪，她怎么，好像有些记不起来那张脸了？

　　而黑影之所以惊讶，是因为那段时间云筝每天都睡得十分早，至少在他们对视的时刻，云筝应该是睡着的。

　　相顾无言，最是尴尬。
　　为了不尴尬，云筝打算先开口打破这份沉寂：“你……”
　　你是谁，你从哪来，要到哪去？

　　“云筝。”对方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少年温和地冲她笑了笑，叫出了她的名字。
　　哦，他认识她，这是云筝没有想到的。

　　而他的下一句更是给了云筝一记暴击，他说：“我是小雀。”

　　云筝欣喜道：“小雀？你会化形啦？”
　　说完不由得又有些惭愧，所以现在是连一只小鸟的修为都比她要高了吗？

　　既是相识，再将心中疑惑道出便也不觉尴尬，她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是。”少年没有否认，反而戏谑道：“在我还没学会化形的时候，可不是天天见么？”

　　“我不是指这个。”云筝慌忙摆手道：“我是说……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去过罗刹海？”

　　少年摇了摇头：“没有。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待在昆仑，杜师姐每日都会给我喂食。”
　　言外之意便是，若云筝不信他说的，便可以亲自去问问杜陵兰，看看他是否一直都在昆仑。

　　虽然没能得到自己心中期望的答案，但朋友学会了化形，云筝还是真心替他高兴的。
　　只是如此，新的问题又来了：“你如今变作人形了，应当就不能跟我一个院子了吧？”

　　话本上都说，男女授受不亲。
　　就像她跟小槿能住一个院子，而她们的院子其他师兄却不能随便进来。

　　少年沉默良久，郑重地看着她道：“云筝，我能幻化人形的事，还望你能替我保密。”
　　云筝不解：“可以化形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什么要瞒着呢？”

　　“因为我如今还只能在夜里化形，若是哪日我在白天也能化成人形，你便不用替我瞒着了。”
　　听到少年这么说，云筝只以为他同自己一样，有些自卑，便答应了他。

　　而这一瞒，便是七年。
　　没有人知道这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云雀其实早已学会了化形术，而且他还知道许多寻常人不知道的东西……
　　哪怕是，上古时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