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试用卡》四海本钙

1、十七岁的一天

　　【林楚儿的日记本】
　　2021年9月4日 暴雨
　　叶小薇刚刚问了我一个问题：
　　重来一次，会怎么选择？是避免开始还是重蹈覆辙 ？
　　我最初还是难以抉择，心里想着要重新开局，不愿服输。
　　但最后我还是回答她说，我认栽我认输，不要再开始了……
　　看了眼日期，恰是足足三年了。

　　01

　　二〇一八年的九月三日，刚结束了三天的开学考，林楚儿趴在课桌上倒头就睡。
　　周边人都叽叽喳喳对着答案，同桌叶小薇翻书的声音呼啦呼啦的，嘴里嚷嚷着：“最后三题都是从暑假作业里出来的！我抄到过！我记得！”
　　林楚儿埋着头，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儿，她什么也不想管了，去他的吧，有什么事能比睡觉还要紧呢。
　　叶小薇却不知趣，见林楚儿不应她，又凑近来，她伸手拨动几下林楚儿的丸子头，小声问：“楚儿，你睡了吗？”
　　林楚儿很想装睡不理她，但听着同桌小心翼翼的声音，心中哀叹一声，还是直起了身子。她捂着自己的丸子，对着随身镜照了照，不由感慨：还好，头发没散。
　　“楚儿！你说嘛，你写出来了吗？”叶小薇又凑上来问她。
　　林楚儿哼出一声笑，“您看我像是会写出来的人吗？”
　　叶小薇皱起她弯弯的眉，点点头似是信了，她嘀咕道：“确实，你写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林楚儿闻言一滞，随即用手肘撞了下叶小薇，嘴巴一瘪：“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呢？”她开始发嗲，故作矫揉地推搡叶小薇：“嘤嘤嘤，原来人家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啊！”
　　叶小薇也是习以为常，她用力扯回自己的衣袖，叹气道：“林楚儿，我真是佩服你，你怎么能那么淡定啊。”她边扯着衣服拉平袖口的褶皱，边看向林楚儿，“你不慌的吗？”她问。
　　“这有什么好慌的......”林楚儿轻松一笑，“我爸妈又不管我，他们很松的啦！”
　　心中却仍有一丝异样停顿几秒复又轻轻划过，林楚儿选择忽视，嗯，这有什么好慌的。
　　“你呢？”林楚儿收拾着桌板，有一嘴没一嘴地同叶小薇搭着话，“你写出来来啦？都写到过，运气真好，你这次成绩不用愁咯！”
　　林楚儿原本是想夸夸叶小薇的。
　　却不成想叶小薇一个哀嚎，往桌上扑倒，她苦着脸说：“我看到这几题答案太多了，懒得抄，跳过去了！就这几题没抄啊啊啊啊！”
　　林楚儿听乐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叶小薇怒吼：“你幸灾乐祸！”
　　二人之间又推搡打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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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习的铃声又提早了三分钟响起。
　　教室里嘈杂喧哗声突然涨高，没过几秒又迅速转为沉寂，只剩翻书页、叠书堆的声音。偶有几片闲言碎语声响起，被某学霸气“嘘”一声给镇压下去。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韦特捧着一叠教案匆匆走进来，他站至讲台前，咳了两声，目光巡视一圈，才又充满仪式感地坐下身子备课。
　　韦特是新来的年轻教师，拿着腔调做足老教师的姿态是他在学生面前的惯常作派，他总觉得这样可以更好的管制班级。
　　“你们这帮小兔崽子休想压到我头上”，就是他的口头禅。
　　“我要好好教书赚钱，早日把我的两轮车变四轮车”，也是他的口头禅。
　　林楚儿很是不屑他这副在班中拿乔的样儿，但这位份情绪也只是藏在心中，面上不显。
　　论说到为何不屑，实是因为开学当天，见着这位年轻老师在校长办公室一会儿是端茶倒水，一会儿又是递烟赔笑的。林楚儿在校长室外的窗缝里看得一清二楚，一是嗤笑这幅狗腿姿态，二却也是颇有些同情。
　　哪料韦特一进班级，简单介绍后便开始摆足派头，这一波鲜明反差，让林楚儿十分嫌恶。不过韦特教书还是挺不错的，林楚儿心中琢磨着，至于他怎么做人，关我什么事嘛。
　　她想开了，念头便也转开了，注意力不再集中于韦特身上。

　　走廊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听着似有些匆匆，声音愈发近了，班里同学纷纷抬头看去。
　　林楚儿也不例外，她张望了眼窗外，见着训导处主任和一个年轻男人一起走了来。
　　韦特早已放下保温杯，迎了出去。
　　林楚儿撇撇嘴，余光却瞥见叶小薇正用发夹别着她那万年不动的铁刘海。
　　“什么情况？”她惊奇不已，呼道：“叶小薇，你终于舍得把你的刘海夹上去啦！”
　　周围有几个同学听见动静，都转头看过来。
　　叶小薇偏头瞪她一眼，咬紧了一口细细的牙，闷声解释：“待会儿要仪容仪表检查！这次查得可严了！”
　　林楚儿懵了，忙问道：“什么仪容仪表检查，我怎么不知道？”
　　叶小薇见怪不怪：“开学考前就说了啊，你是不是忘了？”她往刘海上抹了点水，好让它更服帖的藏住，“隔壁五班的王依然，上次检查，她就是指甲没修被记了，通报批评呢！学校也太严了！”
　　“诶，你修指甲了吗？”叶小薇戳戳林楚儿，教室后排已经响起一些指甲剪运作的声音，远远传来前端，窸窣声里是藏不住的慌忙。
　　林楚儿摊开手掌，她看着自己的指甲，特意开学前去做了个裸色的美甲，她觉得韦特应该看不出来。
　　谁成想，棋差一步呢。
　　叶小薇定睛一看，也哑了，“今天可是王培那个老狐狸来检查！”二人默默，相顾无言。
　　“我现在去女厕所来得及吗？”
　　“门口站着呢……算了，放弃吧。”
　　林楚儿不甘心，她掏出一打创口贴，挨个给自己的手指包上了。
　　“你这......你这......你还不如不包呢！”
　　林楚儿却不在意，对着十个“受伤”的指头轻轻吹了吹，柔声道：“妈妈尽力了。”

　　林楚儿与叶小薇坐在第二组，所幸王培检查的是教室另一边。负责检查她这边的，是那个年轻的男老师。
　　眼看着他一个一个检查过来，马上就到自己了，林楚儿心中忐忑。
　　她们是第一桌，也是被检查的最后一组。
　　叶小薇的两只手连带着小臂，大大方方全铺在了桌上，面无表情地昂着头，目不斜视。
　　反观林楚儿，缩着肩膀低着头，事到临头她才开始紧张不安，只敢将十只手指扣在桌面上。
　　年轻男老师的身形很是高大挺阔，他穿着黑T黑裤，这一身黑的打扮更是将压迫感显露了十足。他站在桌子旁，影子覆盖了林楚儿与叶小薇。
　　林楚儿不敢抬头，生怕同他对上了视线，对方便会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学号？”然后把她的信息记上去。
　　良久，都没什么动静，林楚儿悄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对方没在看她，只拿着册子站在旁边而已。
　　林楚儿垂下眸子，悄悄呼了口气，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转头看向另两组，那边被王培检查的同学可惨了，几乎是各个挨训，一点儿碎发都被记扣分。
　　看着那边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林楚儿暗自庆幸，心中十分感激。她又抬头看了眼那位“恩人”，这一次，却对上了视线。
　　他面容十分端正，两颊微有些瘦削，显得下颌线很是凌厉好看，鼻梁高挺，下巴倒不是很尖，给人添了一份硬朗的感觉。
　　长得不错嘛，我的鼻子就不够高，她心想。
　　回过神来，林楚儿发现自己正看着人发呆，那老师轻皱了眉，略微低了头，自高处斜睨着她，又看了眼她的手，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林楚儿心中尴尬，偏生不由自主地冲着那老师笑了一笑，接着慌忙低下头看书，心里噔噔噔打起了鼓，他该不会要记我吧！
　　这时韦特快步走过来，他冲着这位年轻男老师点点头，忙不迭问候：“这边怎么样呀？有谁不合格的吗？”
　　林楚儿把头埋得更低了。
　　那男老师愣了一下，伸手指了下第二组，他声音很是低沉，“就这组”，他顿了顿，林楚儿咻地抬起头看他，却见人家根本没看她，他下了讲台，往后排一个男生走去，然后对韦特说：“他这头发有点偏长。”
　　韦特有些矮胖，跑起来倒是速度得很，步子又小又急，他跑过去揪起那男生的校服，提溜着往办公室走，“现在就给你开请假条，出去把头发剪了再回来！”
　　那男老师走回前边，站在讲台旁等着王培查完。
　　王培手上不停，在名册上给被抓的各人备注着原因，边问他：“你查完了？都没问题吗？”
　　林楚儿偷偷瞄他，偏又凑巧对上这个人的目光。
　　林楚儿瞧他目光又往下移，定格在她那双裹了十个创可贴的手上，她还没来得及把手藏起来，却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是浅浅吸了口气，他顿了顿才应道：“都没问题。”
　　他好像又叹了口气，林楚儿欲再细看，他又是一脸面无表情，也不看她。
　　林楚儿缩着身子往桌上趴，但这会儿她已不怕了，拿余光打量着他，直到他们离开教室。
　　她满脑子都是他喉结滚动的画面，循环播放着的，是一吸气一叹气的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