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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plot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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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学会了,这个就给你吃好不好。”
我怔愣地看着面前的许天扬,我心里知道不该吃,但是想起这是从来没有尝过的美味,还是咽了咽口水开始认真写。
“诺,吃了这个鸡蛋你就是我的小媳妇了!”许天扬笑着看着我,丝毫没有嫌弃地揉了揉我本来干枯毛躁的头发。
三年前起的哎呦村,收成便开始逐渐不好,这两年已经开始颗粒无收几乎,好在有些家从前就知道开始屯粮,但是饿死的人依旧一批又一批。
这两年属于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贫困的农民颗粒无收,有钱人家靠着大量的屯粮度过,而努力活下来的人以为只要挺过这段时间就好。
“我和你们说,我爸就花了三斤稻子就把我妈买了回来!”许天扬坐在村口的石堆上向伙伴们炫耀着。
“你这有什么好炫耀的,我爷爷给了我爸三颗鸡蛋,他就给他带回来了我妈!”一小男孩身穿破布大红衣裳,指着许天扬趾高气扬地说道,虽然衣服破旧不堪,但是在这群同样年纪小孩中,他依旧显得很富贵。
“我爸就一个铜板!”
“你还好意思说!你妈生了多久才给你们老寒家生下你个儿子,我奶说了,你妈就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许天扬听着他们的争吵,眯着眼睛看着远方有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欸,你们别吵了,行不行我半个鸡蛋就能讨到媳妇。”他把手里刚刚吃完的桃子核砸到红布衣裳的男孩头上。
“我不信!”
“看着好了!”
许天扬回过神,见面前的女孩已经写好了父亲二字。
“诺。”
我的手已经很脏了,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剥开鸡蛋,我吞咽了一下,面前的这个鸡蛋对我的吸引力是绝对的。
“给你。”许天扬说话算话把那一整个鸡蛋给了我,见我眼馋的样子他有些懊恼,早知道说半颗了,他自己一月也只能尝两三次。
“谢谢!”我颤巍巍地想要接过。
许天扬刚想要给,余光瞟到我的脏兮兮的手。
“等等!你手脏兮兮的!”他那时觉得女孩的手脏兮兮的配不上那颗圆滚白嫩的鸡蛋。
“我,我去洗手。”我慌乱地把手在衣服上擦,想去小溪边洗手。
“算了算了,你过来!”许天扬有些不耐地把我拉过来。
“对不。”我瞪圆了眼睛,我刚刚本想道歉,就感觉嘴里被塞了个半个圆滚滚的东西。
“我喂你好了。”他刚刚准备把手放下离开,我着急拽住了他。
“怎么了?”他疑惑道。
“唔。”我想和他说一人一半,于是把那半块咬掉。“一人一半。”
看着掌心还剩了一大半的鸡蛋,许天扬愣了愣,看了看面前的女孩,她抿着唇,嘴唇一点都不好看,没有村口翠花那么红艳艳,也没有别的姑娘那么水嘟嘟,但是真的很小,一个普普通通的鸡蛋就塞了一小半。
女孩尝完舔了舔嘴唇,朝他笑了笑,开始重新练习父亲二字。
许天扬看了看掌心剩下的一半鸡蛋,张嘴咽了下去,他那天很开心又很恍惚,因为他那天真的只花了半个鸡蛋就有了个小媳妇。
我看了看埋头吃着鸡蛋的许天扬,目光重新放在土地上,画了简简单单两个小人,朝许天扬笑了笑,他握住我的手,在小人下面写下俩人名字。
我结束手头上最后一个字,听到少年的声音而抬头:“天阳,等我写完最后一篇文章,我。”
“我就嫁你。”
“我就娶你。”
两人不约而同。
我低下头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这门亲事父亲是同意的,我若能嫁入许家,在这也算是高嫁了。
可是我不图那些,我只要他,我只图他。
等到许天扬回去,我才发现他把纸张落下了,我拾措拾措打算给他送过去。
“天扬啊,你那筹备得怎么样了?能把楚平?”许妇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她今日从村口回来看见自己儿子和楚平又在一起练字,她真怕这孩子到时候真陷了进去。
“娘你放心吧,我和爹已经联系好了,到时候直接会有人来接走她,会分我们十罐的,还有一百两。”许天扬有些疲惫的皱了皱眉,他脸颊消瘦,眼下是浓重和黑眼圈。
许妇拽了拽衣角放下了一些心,在她眼里只要王平被送去,自己就可以活下来,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道:“天扬你不会心软的对吧?”
许天扬面上没有犹豫,心里却绞了一下:“她不过是我花半个鸡蛋买了的人。”
“那就好,那就好。”许妇抚了抚心口:“家里如今只剩一点粮了。
“你就不能少吃点?”许天扬一想到过两个月要发生的事情他就心头烦躁,在他心里,楚平早已经不是他用半个鸡蛋买来的人了,是让他花了整整十年时间的人。
现在却要亲手把她卖了,满足口腹之欲,他内心崩溃。
外人眼里他家境殷实,实际这两年的颗粒无收已经让他们家只剩了个壳子,甚至连饭都有一顿没一顿,都说黄金值钱,可是在这个贫瘠的山村吃食才是最重要的。
他紧皱着眉,有些无力的依靠在门口,他内心做着极力的斗争,此刻身心俱疲。
刚刚到门外的我捂着嘴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出惊叫,长时间的饥饿和现在的惊恐让我脚底一软向前栽去,我尽量稳住身躯还是被绊了一下,踩到了面前的树枝。
“谁!”
许天扬本来正靠着门休息此刻惊道,他大步朝我的方向走来。
我慌乱地丢下手里刚刚许天扬忘记的纸张,惊惧的内心还没有平静,但是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跑!”
我转身朝村口的大门跑去,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但是现在唯一可以跑的方向只有那里。
“平平!”许天扬愣了一下,在看到王平的第一时间没有追上去,他直立着,一颗心怦怦跳。
跑吧,再跑快一点,再跑远一点,别回头,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天扬!”许妇脚步虚浮的才走出门,推了他一下直跺脚,她怕极了,万一楚平跑了那就是把她送到那鬼地方去了!
“别推我,我现在去追!”见面前只剩一个小点的身影,他一咬牙跑了出去。
离那个身影越来越近,他的脚步开始逐渐放慢。
我大喘着气,两天没有进食的我面前的景象开始逐渐虚幻,我闭上眼睛没有目的跑,心里却在无望的想着,停下来吧,你跑不掉的,就算跑掉了你又可以去哪?
身后逐渐没有人在叫喊,我看着堪堪到的村门,转身看去,已经没有人影了,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诶呦村这么大,大到我原来可以绕着它跑那么久,大到里面就有街道,有叫卖乞讨,大到我一辈子可能都走不出去了。
诶呦村又很小,小到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真心待我,原来真心始终换不到真心的。
我茫然地看着村口的立碑——诶呦村……
靠着它休息了一会,我转身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往回。
“天扬?你怎么在这?”我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布衫,看到了正坐在大石头上的许天扬。
我恍然发现他原来已经那么瘦了,两颊消瘦地凹陷下去,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他脸上还有点婴儿肥。
“我刚刚散步回来就撞见你了。”我装作无事发生,像平常一样坐在他旁边倚着他。
许天扬瞳孔放大,紧绷住身体,我能感觉到他在颤抖。
“你为什么要回来!”他大声质问。
“什么啊,我一直没有走啊。”我想像平常一样语气正常的反驳,但是没有控制住声线,带了些颤抖,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许天扬愣住了。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也明白了,我不逃,吃了我。
后来我们都再没有说话,也没有再见面,美其名曰婚前两方不能见面。
许家给我拿来了大红的嫁衣,这还是二十年前许妇他们结婚留下的,我看了看没有任何绣花的红盖头。
没线,没墨,写不了他那年教我的喜结良缘,愣了好一会,我咬破指尖,以血替墨。
深红的盖头上留下了歪歪扭扭的喜结良缘四字。
临近婚期越来越近,我反倒更加平静,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了,何况人吃人早就常见,村里何家每年都有几天可以吃肉,具体什么方法大家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我攥紧了手中的盖头,心里挣扎了一番还是放下,我不想走真的,哪怕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留念的人事,但是有许天扬,我想让他一直一直陪着我。
我想我们在清晨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对方,午日时一起躲在树下休憨,傍晚可以一起教孩子习字。
我藏了一块碎镜在衣袍里,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只要备着总归是不会出差错的。
不被期待到来的时间过得总是很快,一转眼我已经坐在了软榻上,我多少次在想,如果那天没有听见那些话就好了,让我死得干脆些,让我至死都是个泡在蜜罐里等着新郎官来掀盖头的女孩。
昏暗光线下烛火摇曳,本来整洁的床榻,被子已经被我揪乱,心怦怦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平平。”
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红色的盖头掀起,我看见一身婚服的许天扬站在我的面前。
“早点睡吧,今晚我去书房。”他把撩完的盖头放在一边,疲惫地说道。
“不要走。”陪陪我,最后一晚了,你都不愿意吗?我心理紧紧揪着。
“早点睡。”他语气疲惫,转身带上了门。
他就真的从来没有一点点爱过我吗?眼泪打湿了婚裙,我整个人不住地颤抖,最后还是追上那个身影,我想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