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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七十六)北方的地下 ...

  •   大魔女是被一阵茶香唤醒的。
      赫玛泰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脑子昏昏沉沉的,仰躺在床铺上,四肢乏力,身体内魔力存量不多,但多少在正常恢复,刚刚过半,让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嗯……”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惊动了就坐在床沿边就着茶几上提灯光芒看书打发时间螳螂妖术士-多洛汶,身形较为高大的异族人注意到赫玛泰特的声音,遂抬头看向她:“你醒了,魔女?”

      “是。”魔女艰难地从床榻上撑起身体,靠着枕头坐起来,看向多洛汶,她的脸色略很是倦怠,眼中茫然无光,看着多洛汶,轻声问道:“……这是哪里?”

      “罗尔城的白鹭亭庄园,我在这里有一栋私产房屋。你当时过于激动而且魔力损耗过大,昏过去了,不觉得立刻将你送回王都格塞特,你姐姐身边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所以先在外面休息,等你醒过来。”多洛汶递给了魔女那杯泡好的茶,“你消耗了过多的魔力,但愿这杯青玫瑰花茶能缓解你的缺魔状况。当然,你的魔力量恢复起来需要时间,之前消耗得过多。”

      罗尔城是艾切王国毗邻其宗主国德弗洛王国的边境重要城镇,赫玛泰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足够多洛汶将自己带到距离战场如此之远的地方。现不谈别的,阻击拉克索王国军失败,自己作为六柱魔女的价值跌掉不少,回到王都,会受到部族议会的严厉责罚的。问题在于,这份责罚本身不在于施与自己,而是惩罚自己的族人。这才是赫玛泰特最伤心也最难以摆脱压力和重责的地方。

      “谢谢。”赫玛泰特觉得,此刻连道谢都无精打采。茶的确很香,她努力保持镇定接过,将温度适宜的茶一点一点喝光,很快,她的确感觉到魔力稍微有些恢复,不过比起召唤并且支配巨大石头傀儡所消耗的,这点真是杯水车薪。“还是,不太够。”

      多洛汶又给她倒了一大杯,一边倒茶一边絮叨:“我不想斥责你的自尊和执着,你真的太鲁莽了。难道让自己像蜡烛一样燃尽,就一定能获得胜利?伊萨克有多难缠,它的弟子就有多麻烦,你曾经败在首席高阶神殿骑士的手下,这点教训都记不起来?”

      疲惫和无奈充斥着赫玛泰特的身心,黑暗精灵一族的美女此刻无比憔悴,她的倒影在杯子里摇晃摇晃,象征着内心的不安定:“身为‘六柱’魔女之一,怎么能败给无名之辈,今后外人将怎么看待魔女会。以及,我的国家,又该怎么看待我们黑暗精灵一族。”

      “……没加入什么奇奇怪怪的组织我真是太幸运。不然少不了背负多余的东西。”多洛文嫌弃地摆摆手。

      魔女求助地望着同行者:“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多洛汶早就觉得棘手了,或许在认为白骑士的实力过于碾压时就该放弃这次挑衅,自己不是那种打不过还要硬刚的类型:“白骑士的破坏力,你见识过了,那么先告诉我,你有本事赢他手里的元素尊者吗?”

      “……如果他当时召唤的是元素领主级别……那对我来说就是天生的克制,至少我对大地相关的元素的控制力就要大打折扣,所有与自然相关的法术都会变成徒劳。进攻的手段,基本很难……”

      “痛快认输没什么不好,意识到差距才是正常思维。问题是王都议事堂里的那些家伙们会不会相信你被打败了这件事,会不会继续强硬命令你到前线去阻拦拉克索的军队。”

      “……他们会的,因为我是这个国家唯一可以派遣出去压阵的法师。我作为矛与盾,已经习惯了。”

      “厌烦的话,背弃这个糟糕的地方,跟我去德弗洛,换个身份生活,这里贪得无厌的统治者,让他们去死不就好了。”目睹魔女低落的表情,多洛汶觉得自己是有点多嘴了,“啊,我忘了,你身上那有名的被束缚的誓言。问一下,有什么外在表现吗?我是说,除了那个巨魔老头提到的破誓之镰可以斩断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手段可以介入。”

      “有一段符文刺青,在我的背上……我看不见它,却必须遵守,而且不能透露任何刻印者的信息。不然的话,我是可能写信给‘红莲’求助的。”

      “给我看看。”

      “哎?”

      “我挺好奇的。另外,我想探求这种约束手段的破除之法,免得以后自己也被栓上锁链,还没法解开。”

      “……”

      “怎么,害羞吗?还是说要我差人上街给你买露背的裙子?别担心,刚才抱着你躲到这里的时候,你的身形我基本已经掌握信息了。”

      “你想死。”虽然威胁救命恩人并不正确,可六柱的魔女也不是随便可以调戏的。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何必动怒。”多洛汶耸耸肩,笑嘻嘻地站起身来,“看在我及时带你撤离危险区的份上,脱了衣服,让我看看那段符文刺青。说不定,还能帮你参考一点东西。

      “…….”赫玛泰特看着对方,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看了半晌,才慢悠悠地,轻声道:“你想看,也行。不过......”

      “不过什么?”

      “……”赫玛泰特顿了一下,才道,“不过,你看了,也不许再说出去。\"

      “……”

      “听懂了?”

      “……听懂了。哦,还有,不要把我和那些垂涎你们黑暗精灵的野蛮兽人相提并论,我们之间种族差异不是一星半点。” 多洛汶笑嘻嘻地回应。

      “……”赫玛泰特希望它能少贫嘴一点。

      “那么,就请你脱掉衣服,让我检查一下。”

      “……”赫玛泰特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境,她瞪了多洛汶一眼,将衣衫全部退去,露出保养得当的娇躯。

      “不错。”多洛汶打量了一番,赞叹道,\"身材不错。”

      “……”赫玛泰特背对着它,发出气恼的埋怨低音。

      “哈哈哈,我是说以北方大陆大多数种族的审美观而言,身材不错。听说你已经寡居二十多年了,族里就没给你说个新的对象?以你的地位,不愁找个夫婿吧?”

      “哼!”魔女觉得这家伙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别废话了,要看快看!”

      螳螂妖术士的指尖触及魔女背部的皮肤时,对尖锐物的防备让赫玛泰特身体微微抖动,她显然很紧张,也知道对方多半是故意的。 “唔,是哪个?这个,这个还是这边这个?”

      “靠近心脏那个!” 符文很复杂,是用多洛汶看不懂的语言写的,符文周围环绕着锁链的图案,意为禁锢。但有种异样的感觉在敲打着记忆的窗棂,提示它即便不认得内容,勉强也知道这应该是什么文字:“等等,我好像在王都的禁忌图书馆看到过这种文字……应该是灭世之战前的失落文字!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文字流传到现代被使用?”

      “你说的是真的?”

      “等等,别动,我要将它描摹下来,回去请教我们的神明。”

      “……真的可能存在斩断它的希望吗?”

      “一开始我觉得那个老巨魔说的也许是唯一正解,现在看来第二条道路未必也不可能。如果你愿意对我言听计从,我自然愿意可怜一下你。这总比你卑躬屈膝去求那边来得好一些。”

      赫玛泰特有些愤懑地瞪着它看了一会,穿好衣服:“我还不想被同样是白骑士手下败将的你可怜。”

      “那你现在还打算回王都去吗?”多洛汶已经记下了那图案和文字,对赫玛泰特的评价也是波澜不惊。

      魔女迟缓地摇了摇头,不论怎样,多洛汶说得对,自己回去不见得有什么好事在等着,而且那些权势者还会用折磨自己的族人来惩罚他们没法用物理和魔法所惩罚的魔女。如果不是背上的咒文刻符的话……

      反而是失踪状态最能让那些家伙着急。那个魔女会的成员有一点没说错,就是如果自己失去价值的话,族人受到的折磨可能反而会小一些。

      “但我也不打算跟你去德弗洛,成为古神萨塔亚曼图斯的信徒。”

      “那也简单,跟我去混几天冒险者的生活也不是不可以,德弗洛地界以外的其他小国也可以。等过一个月,再回来看看王都格塞特的城门前冒烟了没。”

      “你不是艾切王国此次作战的顾问吗?”

      “仅限于伊底里亚特别作战,白纸黑字是这么写的,毕竟我不觉得你的国家乐于在作战失败后付我尾款,我也着实不好意思去要。再说,预计得到拉克索的粮仓后,他们的确是打算在产粮的巨龙平原上拿下一块肥沃土地,那些部族议会的将军们早就画好了大饼,有他们自己的计划,与我一届冒险者中的诡术师就没甚关系了。”

      多洛汶的话就一个意思: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大军作战要雇佣冒险者中的诡术师?那当然是要走旁门左道,一击戳中要害呀。

      若是极其重要的粮仓和宝库遭到袭击,任何国家军队的士气肯定都会受到重大打击;任何外国军队悄无声息出现在本国后方核心地带,举国上下都会陷入重大恐慌。

      “如果不是白骑士……或许你这次的确可以一举成功,声名大噪。”

      “所以,我至今没想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唔,唯一的可能性,是我的协助者被抓了,招供了,然后那天晚上催促我进军的协助者,是个冒牌货。罢了,这些都不提,这场较量的确是我输了,输了要认,下次筹备筹备再说。”

      “……”

      “你为什么不反驳我呢?”

      “没必要。关键在于——有没有下一次。”

      “这算什么意思,魔女?”

      “受制于人,不能说。不过我会接受你的建议,等一个月,看看格塞特会不会沦陷。如果艾切王国真的彻底溃败的话,你也没必要在这个棋盘上与白骑士展开下一次的较量了。”

      “让我琢磨一下你意思——你是否在暗示,有比你我更厉害的人在庇护着艾切王国,如果白骑士能战胜它,我的力量和狡智就没必要去跟白骑士比划了。而且这个人,是你背后不可违背誓言的刻印者?”

      魔女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仿佛并不希望任何人听到。

      多洛汶将赫玛泰特留在房间里,自己则去了另一个房间,将言语寄托在一张羊皮纸上:
      “尊敬的吾神,您所言的一件事被证实了。操纵着艾切王国傀儡国王的部族议会幕后,果然还有更深的黑手,黑手的实力在六柱魔女之上。这也是我们迄今为止难以彻底吞并他们的原因。但是幕后黑手必定深藏在山岳之都格塞特的内部,我们应该如何才能逼出它的本体?”

      在指缝操纵的魔力所编织的信箱影像中,那张羊皮纸被信箱里钻出来的一根触须伸手揽了进去,代表收件。唯一让多洛汶费解的是,那根幽影触须会学人类那边的流行手势,大概是用一个圈和三个分叉表达“好”的意思。

      大约过去半个小时,信箱的影像自主在多洛汶的身边弹了出来,里面依然伸出来一根触须,稍微揪住多洛汶的螳螂触须,告诉它古神的意志是怎样的。

      “务必找到‘核’的碎片的下落,为此,就算协助进军的一方也没有关系?”

      前一句涉及到多洛汶从古神萨塔亚曼图斯那里承接的使命和任务,后一句算是上司和神明的建议……乃至许可。

      多洛汶知道,自己的神明对这件事非常重视,如切身性命那般重视。

      关于“核”的事,要追溯到千年前的“灭世之战”,亲历那件巨大历史变革事件的幸存者,非长生种的,都早已离开人世。还活着的,除了极少数已经远离北方大陆的长寿真龙之外,就只有躲避在深暗地下神殿的萨塔亚曼图斯。

      萨塔亚曼图斯曾用它的意志笼罩过多洛汶自身,让其感受与之相同的深深“恐惧”与“忌惮”,从那时起,多洛汶便知道,作为主人的神明要自己寻找的东西相当危险,嗯,至少是没有爆炸为碎片之前,是多么危险,危险到令主人惊恐不已,豁出性命也要去炸碎的程度。

      虽然它很难评判这种极度惊恐之下的自爆行为到底划算不划算。

      主人告诉自己,它在炸碎那个巨大黑色球体前,听到的一句恐吓是:
      “我是这颗星球未来的主人,你们必将跪拜我阿尔榭尔……”

      言下之意,黑色的球体就像一枚巨大的卵,今后将孵出可能奴役星球的可怕存在。

      无数的碎片飞往大陆各地,被巨大的爆炸所震撼的土地,山崩地裂,河流改道,自然灾害难以抑止,渐渐地,那些碎裂的黑色碎片被埋入了大地或者沉进海洋。时至今日,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名为“阿尔榭尔”的存在可能复生,但主人的意志非常明确,找出任何一枚黑核的碎片,然后由其投入无尽虚空,与此世彻底隔绝。

      据主人提起,圣塔莉萨当年也研究过这种异常的黑核碎片,同样意识到危险,跨过阵营的差别,将收集来的碎片交给它丢进虚空。因为常年的研究,黑核的碎片里的某种辐射能量逐渐破坏了那位伟大真龙的躯体,直至起一病不起,步入死亡的深渊。

      这是主人特别敬佩那位敌对阵营的真龙的原因。

      至今还有一座圣塔莉萨的玉石雕像安放在禁忌图书馆的陈列室里——那是整个德弗洛王国境内所存在的唯一一座敌人的塑像。

      总而言之,那是连被誉为太阳魔女的圣塔莉萨都难逃香消玉殒的危险事物,主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当做有害垃圾扔到世界彼端去,这片土地上的林林总总还能有条多少算正常的活路。

      过去的千年间,真龙们还没离开大陆去遥远的龙岛定居前,有些圣塔莉萨的学徒继承过那份职责,将找到的部分碎片陆续交给了萨塔亚曼图斯进行有害垃圾处理。自从真龙们离开后,人类王国没有能力处理那种碎片,只好让它们继续在不知名的土里海里埋着,而萨塔亚曼图斯认为西边的那些国家在怠慢这份本应该继承的使命,或者根本就是想窝藏起来制作成武器来对付自己。常年的敌对和不信任成为了之后千年间时断时续的战争的导火索,使得大陆上的诸国形成了东西两个阵营,即支持女神的阵营和拥护古神的阵营。其中女神最最忠诚的虔信者建立了迦迪亚王国(教国),女神卫队中最出色的一支建立了拉克索王国。然后古神在人类中的狂信者建立了德弗洛王国。前两者形成了古老的攻守同盟,而后者则成为了东部阵营诸国中的宗主国。

      古神是有心计划建立一个作为自己牢固卫队的强大帝国的,奈何它自己在大爆炸中本体消损大半,连自己都不知道要花上多久才能恢复到千年前的水平,因此力量也是极为有限,做不到指挥王国大军将所有东部阵营的国家大一统。

      如果可以将圣塔莉萨的力量纳入囊中,就算死神卡尔玛也不能阻止一个帝国在北方大陆上崛起——想法是美好的,但就是没实现。

      大约在四百年前,其实德弗洛王国在一次谈判中有机会压制住已经有些内心动摇的艾切王国的部族议会首领的。然而在休会期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些部族首领好像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撑腰,反水不干了。作为腰杆硬了的表现,他们鼓足勇气,并且一鼓作气夺下了边境城镇罗尔,重新划定了与德弗洛王国的疆界。

      作为报复,德弗洛王国卡了他们好几年的粮食进口和矿产出口,逼得他们只好去抢劫巨龙平原的成熟麦。抢了一部分,又被拉克索王国军追着打到山岳地形,缩回国境腹地防御。碎斧隘口要塞这些地方就是这么被强固地兴建起来的。

      欺软怕硬的蛮子隔了几年还是会主动过来修复关系,毕竟古神就算缩小了,那还是东部的一大地头蛇,这些蛮子至少并不愿意去信奉过于正派的星愿教会作为自己的信仰——不排除极少数人对信仰并无所谓。

      一开始,古神还会理解为这些家伙是没有诚意没有素质的反复小人,后来才觉得不是那么回事。然而对于艾切王国的幕后主事人的调查一直没有进展,所有的内线潜伏到深处最后都没有下文,可想而知,要么是死无葬身之地,要么就是被与大魔女一样的咒文刻印束缚一生。

      几百年过去,随着时间推移,为了各种目的,萨塔亚曼图斯的耐心愈发减少。非常体恤上意的虔信者-诡术师多洛汶主动请缨,愿意策划一次粮食缺乏的艾切王国与宿敌拉克索王国之间的中型以上战争,如果伊底里亚作战获得成功,作为大功臣,将会获得进入王都格塞特深处游览的机会,进一步侦查;无论失败或者成功,都会激怒拉克索王国向艾切王国发动报复性的反攻。尽管白骑士的意外出现让计划出现相当大的变数,不过,只要他们继续向格塞特压迫性进军,迟早……躲藏在山岳深处的地下之王将显露出它的“马脚”,除非放弃它经营了数百年的土地。

      不过,有一点让多洛汶难以理解。

      假使幕后黑手是个很厉害的存在,那么艾切王国能拿得出手的人才却是寥寥无几,赫玛泰特这样的六柱魔女都是唯一可以充门面的打手了。

      另一边,拉克索王国的王都阿瑟玛,地下监牢——

      看守人们在交头接耳,讨论对这些俘虏的处置。虽然他们的意见并不代表官方,但多少可以作为一种风向标和参考。似乎这边无意继续养着这些俘虏,反正榨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留着干嘛用,早点处死这些侵略者不好吗。

      一时间,听到这些谈论的十位俘虏,有些人大声嚷嚷着自己还有情报可以交代,只求活命。他们会对审讯者进一步交代自己所掌握的艾切王国的内部情报,薮猫斥候塔栗听了不予置评,他自己的那份,只要求摄政王亲自来,才会说。

      秘密卫队的审讯者当然会质问,摄政王殿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塔栗傲慢地一笑,回答说,你们的殿下在等我的第二段情报,只看他愿不愿意立刻就来。

      一小时后,卡图玛斯还是来了。他给他三句话的机会,如果超过三句还没有让人想听下去的念头,那也就没必要说了。

      “你们的军队走到哪里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如果你不计较他们可能遇到的危险,那我就闭嘴。”

      摄政王知道这家伙还有情报上的价值,让人端了凳子,在监牢门口坐下:“把你上次在孤岛时没说完的话都说出来。”

      “那还请摄政王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

      按理说,重要军情不应当与外人说:“破碎之墟已过。”

      斥候略微低头,短暂而迅速地思考:“不远了……”

      “什么不远了?”

      “能麻烦你们把地图拿来吗?”

      摄政王给了侍从一个眼色,五分钟后,侍从气喘吁吁地抱着一卷小被单那么大的地图冲进了地下牢房,卫队的人将那张地图四角牵起,张开在斥候面前。

      “在我说接下来的话之前,我能先向您讨一个活命的保证吗,口头的也行。”

      “这要看你的情报值不值那个价,我不会给你事先的承诺。地图拿来了,有屁快放。”

      薮猫斥候扁了扁嘴,有点小委屈,最后还是用手指了地图上一个并没有任何城镇标记的地方:“如果我没猜错,通过破碎之墟后,你们会沿着较为宽阔一点的苦难森林大道向王都前倒数第二个重要城镇进军。但是,我不认为在这条路上会非常顺利。”

      “你是说艾切王国的军队会在这里设伏?”

      “大体是这个意思但又不完全准确,殿下。我是军队的指挥官的话,我就不会在这种根本而言还是峡谷地带中间有点森林的地方设伏,因为这里的降谷风相当的频繁,哪怕是夏天,从北向南的穿堂风还是很容易引起感冒等等呼吸道疾病。而且水源非常不确定,没有任何河流和湖泊可供扎营。”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即是说,在这里设伏并不需要王国军出动。”

      卡图玛斯稍微读到斥候口中那话有什么潜藏意思:“难道是有长期游荡的魔物?在数万人的进军队伍前,它们能造成怎样的威胁?”说这句话并不是轻视魔物会造成威胁,反而是问魔物有多厉害的意思。

      “我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那里有一座从未命名过的地下城和一座正在成形中的迷宫。”

      ?!
      “我怎么没听斥候提起过。”你不是在忽悠我吧?

      斥候露出“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的表情,事出有因:“地下城的出入口以前从未朝苦难森林的大道这边开放过,它的另一个入口在山脉的西侧,就连我们本地的冒险者也很少去过那里——或者说去了的很大一部分没出来。后来官方禁止了山脉西侧入口的进入,冒险者只允许处理血月之日时溢出的多余魔物。正在成形的迷宫也是最近几个月才暴露入口,我出于好奇进去过一次,差点没出来。迷宫的入口就在大道附近。嗯,地下城的位置大概在这里,迷宫在这里……”

      斥候借来一支红色铅笔,在地图上标注,看起来地下城和迷宫的距离不算远,塔栗·可可补充到,以自己的脚程大概测量过,前后不过十公里。

      “你的意思是,以炎誓军团、白虎军团和青金石军团的行军规模,很容易被这里溢出来的魔物袭扰,甚至切断?”

      “先放下白骑士那样的大杀器不提,至少魔导大炮这些重武器,还有大规模范围性的击杀魔法是不便在那个地形并不算特别开阔的地方施放的,苦难森林里的树木高大沉重,倒下来,那就是一扫一大片,而且一旦引发火灾也是……烤炉是怎么烤肉的,风箱是怎么拉的,嗯,你懂。”

      “然而,一般而言,地下城和迷宫的外溢魔物规模不会特别大,数万人的军队足以应付。你是暗示会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比如血月之日。”

      “你自己也知道,血月之日才刚刚过去,从来没有血月之日能够在半月之内重复发生。”能在一月之内发生都起码会间隔两周以上,这是法师塔中血月塔学者以及冒险者公会常年联合检测的记录中得出的结论。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得出这么乐观的结论;如果我是王国的军事指挥官,我就会使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将选择快捷道路的敌人堵死在那片峡谷密林里。”

      “……有话直接说完,别考验我的耐性。”

      “我再一次询问殿下,能否给我准确的允诺。因为这条情报绝对值那个价。”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

      “因为好奇心,你的心已经被我昨天的话动摇了。否则你不会愿意出现在这里。其实相信与否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在于我的处境是绝对性的不利,我的求生本能让我希望用筹码来换取一个生存环境,否则我就该以死明志留在那座炼狱岛上。”

      “这样……如果你的情报准确真实,你可以不被处死,战后作为有一定收入的劳工为我们工作。如果你的情报优秀,能为我们避免大的损失,或许我会考虑让你成为有一定人身自由的‘自由民’。”

      “那行,我就当做殿下刚才的一番话是真诚的允诺。我接着公布答案——你们真的认为,血月之日的现象只能由天上的血月自然引发吗?”

      卡图玛斯感到身上一阵不寒而栗,原本一条腿翘着的他立刻不禁坐正,极其严肃地盯着薮猫斥候,希望他不是在装神弄鬼,虚张声势:“说详细点。”

      薮猫斥候盘腿在监牢的地板上坐下,双手撑在膝盖处,双目正视着摄政王:“一年前,我被派往未命名的地下城周边,上峰说是监测魔物状况。寻思着血月之日才过不到两周,这里外溢的魔物已经被冒险者击杀搜刮,到底有什么可特别监测的。夜深,在树上吃完肉干和附近寻找的到的水果,正准备找个稳当的枝杈稍微打个盹,忽然听到从地下城内部传出的隆隆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量魔物外溢,它们的身上渗出朦朦的血雾微光,我吓得刚吃进去的肉干和水果全部吐出来。惊恐地抱住树干高处,开启道具隐匿气息。整整一个小时,我目睹了潮水般外溢的魔物从地下城入口涌出,还有的甚至是从峡谷峰峦的山上出现……我强制自己保持清醒,直到第二天早晨的朝阳照亮峡谷,我才悄悄从树上溜下来,一路潜行,沿着大道往北走。路上到处都是游荡的魔物,关键是,地下城涌出的魔物和迷宫涌出的魔物在道路中段自主交锋,到处都是尸体。要不是这地方风大,那绝对会臭得不行。”

      “该不会,你们的国家,有人能控制血月之日的时刻?”

      “殿下,如果我要恐吓你的话,一定会让你这么想。但事情……又不是完全符合这种说法。”塔栗蹲下来,用铅笔在地上画一个痕迹不需要清晰的大圆,然后在里面画个小圆,“能控制天上的血月,世间不存在那种隐匿高人,否则它会有条件成为北方大陆的霸主,与贵国信奉的星愿女神、死神,以及德弗洛的古神鼎立存在的无冕之神。如果,仅仅是在局地造成血月之日的拟造效果呢?”

      “能做到这种事的人也已经很可怕了。”卫队长咬牙切齿地替发小说出这句话。

      “说得对,我想要告诉你的最后答案是——那次回去后,辗转听说了我的任务是监测某个实验的结果。身份不明的魔法师使用了一个叫作‘血月的天象仪杖’的道具,引发了地下城和迷宫的血月狂潮。”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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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七十六)北方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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