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拉斯特》影月之霜殇

45、（四十五）例外的地下城

　　新地下城还未命名，恢复公会营地驻扎的总会负责人见到瑟莉斯拉的到来，催促她赶紧想好一个名字，今后好写报告，目前每日的报告书上只能勉强用“鸡蛇兽之森”来临时替代。瑟莉斯拉说这事欲速则不达，要探好了才能取个好名字。

　　打听到了苏赛塔上次的突破记录后，瑟莉斯拉一行进入了那个入口，并穿过第一阶层空间，一路来到精英冒险者止步的地方。

　　苏赛塔已经算是很好心，将沿途它认为有危险的地方都做了记号，如果是可能致命的，就会画上骷髅的印记，连有些可疑的，随时可能被好奇并心存侥幸的冒险者打开查看的箱子和木桶都做上了记号，免得有人粗心大意又手欠，导致死亡之雾的突然发难。

　　瑟莉斯拉她们深入的路途中，遇到两支冒险者队伍从那里撤出，谈及里面还有什么的时候，纷纷摇头：“你们还要去？那只会白跑一趟。要么储存着连苏赛塔阁下都不愿意去动的危险物品，要么就是已经被前面的人搜走了，就剩下尽头有一樽被打碎了的巨龙石像，和一扇怎样也无法破坏的门。上面残留有少许剑痕，猜测那是苏赛塔阁下的杰作，尽管它破坏了守卫石像，却无法破坏那扇极为强大的门，似乎什么样的魔法到了上面都是‘被吸收’的样子。”

　　瑟莉斯拉感谢他们的忠告，依然决定下去一探究竟。她的心中涌出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希望能在进度事项上让那位老手也大吃一惊。

　　第二阶层一共四层，在第四层的大厅见到了其他冒险者所言的一地石块残骸。与预想的不同，第四层大厅像是故意被装修过的简版宫殿，虽然没有豪华的雕花和装饰，却有廊柱、台阶、雕像甚至不知道扑灰了多少年的地毯。可能这地毯太旧，雕像太沉，冒险者们都没打算把它们搬回去当古董卖一卖。镶嵌在厅堂天花板上的魔晶石感应到外人的进入，渐次亮起，照亮了整个空间，充盈着温和的光，并不刺眼。

　　角落里有一些木桶和箱子，箱子似乎是镶金边的那种，让人忍不住有打开它迎接财宝的冲动。上面画着“危险”的记号，箱子的落锁没有打开和撬动的痕迹。此时图图利摸出了他最新制作的木质图腾，将其靠近箱子，果然，图腾发出翡翠绿的光芒，中间夹杂着令人不安的白色细点，俨然是死亡之雾的标识。

　　“那位精英的直觉真是强到作弊，不说百分之百正确，只要能对百分之八十，它对后来的冒险者都意味着功德无量。”挨个将大厅四周堆积的箱子和木桶试完，做了记号的容器百分之百令图图利手中的“死亡之雾警报图腾”亮起，“呼呼，看来我的新作品可以进入试卖阶段了。虽然不知道多少人愿意买它。这玩意可不是消耗品，我打算卖贵一点。”

　　“那位大佬也没法照顾到所有的冒险者，你的新图腾倒是可以荫庇所有愿意付钱的有识之士。回头去总会申请专利，只要他们认证了，迟早有高端的冒险者队伍需求它。”

　　炼金术师的话不无道理，尽管危险至极，图图利仍然将装着不可触碰的死亡之雾的容器，一个木桶和一个箱子，塞进自己的储物栏，回去总归有用，可以作为验证的实验材料，而且可以训练琉赛亚对净化之类白魔法的施展。且不管预警死亡之雾的图腾应用范围有多广，愿意买它的人又有多少，但凡新品上市，少有冒险者不会心动。

　　是巨龙的雕像……瑟莉斯拉蹲下身来，忍不住用手指抚过明显是被砍下来的雕像的龙头，感慨地呢喃着这么好看的雕像，为什么会被如此残忍地粉碎之类的言语。这时，仿佛是听到了她的惋惜，静寂雕像的龙头突然双眼迸出红光，发出嘶哑的哀怨：“就是啊……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守卫这里是我的职责，为什么要把我大卸八块……”

　　从满地的事实而言，何止八块，八的立方块数量都有了，下手之人切削得很麻溜，看看切面的整齐程度就知道，跟切蛋糕水果没差，让人无法不产生“把它拼回原样就是伟业一桩”的想法。

　　“雕像说话了！”明显被惊到的琉赛亚迅速躲到亚历克斯身后，埃奎斯擎起自己的新盾牌就挡在了亚历克斯的前面，只是他作为石裔魔，琉赛亚这声惊叹让他觉得稍微有点尴尬，某种意义上，自己也是“会说话的雕像”。

　　“怎么了，雕像说话很奇怪吗？”好歹还算比较完整的龙头不服气地将声调提高了八度，仔细一看，石质的雕像嘴巴竟然可以小幅运动。尤其以埃奎斯的视角来仔细观察，他能看清那些细小的原子正在以无比灵活的方式，被魔法驱动。

　　瑟莉斯拉倒是见怪不怪：“不奇怪。那个，你是这个阶层的代管者吗？”

　　“为什么叫做代管者？我只是个宝库门卫。”

　　“代管者是地下城与迷宫，每一个大阶层的阶层管理者，代核心与辉石管理者行使局部范围的管理权，所以。”

　　“没有什么特别好管理的，至多打扫一下被死亡之雾亲吻的残骸，然后把残骸丢进处理垃圾的暗道，保持大厅整洁，等待下一批傻乎乎的客人。”

　　“你说你是宝库的门卫，那门后的宝库里究竟有什么？”

　　“反正是好东西，应得之人所需要的东西。”

　　“那谁是应得之人呢？”

　　“门上的文字，自己参悟。”

　　亚历克斯抬头，逐字看过去，觉得这有些像龙魔导士萨尔迪斯老爷子教导过他的龙语，但又不完全是，是某种变体吗？他完全读不懂。

　　琉赛亚没有学过龙语，可内心深处总有某个说不出话的声音在试图念诵那些字词，渐渐地，他读懂了零散的几个字词，月亮、花、星光、心脏，还有家。拜托！能全部读懂吗？很想努力，却又无法实现，那些字词仿佛从天外飘来，伸手却很难触及。

　　埃奎斯和妲莉娅完全不行，他们毕竟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

　　图图利沉默不语，将视线投向了瑟莉斯拉。感受到老爷子暗示的视线，她耸耸肩，缓缓地开口：“这上面写文字的应该是：请为我寻找——‘无法打捞的月亮，无法亲吻的花；无法触碰的星光，无法开枝的芽；无法跳动的心脏，无法启程的筏；无法结束的流浪，无法归还的家’ 。”

　　“！！不可能！！”雕像的龙头眼中飘忽的红光更加闪亮，若是身躯完整，它大概会激动得跳起来，“你读出来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别多问，瞎猜的行吧？比起这个，这些诗句上东西，怎么可能存在？”

　　忍耐住失态，石像龙头继续问她：“……你，能用这门上的语言念一遍吗？”

　　“能，但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她并不是很乐意随意答应他人的要求，哪怕是一座雕像的。“念了之后，门就会开吗？”

　　“并不会。”

　　“你玩我呢？”

　　“……只是想听听罢了。我在此镇守的无数年以来，第一次遇到能认出它们的人，很高兴。就算没有真正的生命，也能体会到与造物主一样的欣喜。”

　　“你的造物主是谁？”

　　“一个我认为很伟大的人，但我想你并不认识。我出生的意义就是为了守卫造物主的宝库，阻止一切不符合资格的人取走宝物。”

　　“作为一樽雕像，你的有趣程度超过我的预料。”瑟莉斯拉开始觉得这话痨的龙头有点意思了，竟然不是意想中那种古板的难以交流的石像，“唔，能问问，是谁把你削成这样的？”

　　“一个戴着全覆式头盔的怪异剑客！身边还带着个精灵小女孩！我本以为他是虚张声势，就恐吓他说，解不开门上谜题的人休想从我这里通过，准备好被死亡之雾包围吧……”

　　还没说完，聒噪的雕像龙头就被蹲下身来的瑟莉斯拉重重地敲了脑袋：“嘎！为什么敲我！”

　　“没啥，让你明白自己是为什么被大卸几百块的，傻瓜。”这描述一听一个准，苏赛塔的剑术配上传承的勇者之剑，呵呵，谁惹它谁活该，“你敢用死亡之雾威胁它的学徒，它不削你削谁，甚至剑风都不会擦伤这些装着死亡之雾的容器一分一毫，认清自己的实力再说话。”敲完，她又忍不住同情地拍了拍那脑袋，充满怜悯。

　　“好吧，好吧！”它气哼哼地说。

　　“想不想让我把你重新拼好？”

　　“唔？你会有那么好心？”

　　“如果拼好了你，你会为我们打开这扇门吗？”

　　龙首像凝视着她，义正言辞地回答：“作为守卫，我不需要交易，也无法承诺你会那么做。要不要拼好我，拼好我之后会不会再次成为你的敌人，你自己掂量，这取决于你自身的意愿，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情。”

　　这话听起来有那么点倔强和赌气的味道，是普通且正常的人就根本不会费事再去管它了，至多将保存完好的龙首带回去当一个会说话的展览品卖进博物馆。可瑟莉斯拉也是个倔强的人，遇到将好心推回来的同类存在，她面带和蔼可亲的微笑，无声地做出了决定。

　　够了勾手指，示意石裔魔从者过来一下：“埃奎斯，看看这满地碎块，能搞定吗？”

　　“主人，请稍等。”埃奎斯弯下腰，捡起拇指大的石像碎屑，直接丢进嘴里，嚼得嘎吱嘎吱、咔嚓咔嚓，同伴们习以为常，十分耐心地等待石裔魔给出的答案。

　　那龙首雕像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大嚷大叫起来，比刚才更激动，比切碎它时估计还要惶恐十倍：“我擦！你是魔鬼吗！为什么会带来吃掉石头的人形怪兽！你要把我都吃掉吗！就算这样，我也不会给你开门的！魔鬼！休想！下辈子都不可能！快滚！”

　　它越看越像一只被围观的丑小鸭，扑腾着羽毛都没长全的翅膀，在地上努力地嘎嘎叫唤，瑟莉斯拉身边的同伴和看客们因为说话者的态度而感到好笑，暂时只能忍住。

　　突然，埃奎斯双眼一亮，精神抖擞，抬起右拳，在手心里揉了揉，最后摊开，是两粒熠熠生辉的小金属，大家凑近一仔细看，石裔魔兴奋地说，是好东西呢！

　　“不是吧，你提纯了——”瑟莉斯拉欲言又止，只得深呼吸，反复，深呼吸。立刻回头注视着那精神上瑟瑟发抖的龙首雕像，“埃奎斯，务必要拼好它。”

　　“我还以为您会让我把它全部吃掉，然后进一步消化提纯。不说很多，至少能有五千克的。这些加入其他合金进行锻造的话，足以制出媲美贵族们专用的甲胄。”说着，他将手心里的还没有一颗米粒大的两粒金属递给主人，“我的预感是正确的，这里一定有这种矿物。有没有矿脉都没关系。”

　　“先把它拼好，如果它还会攻击我们，那我们再把它喂你然后提纯融掉。”

　　“请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思考碎块的部位……”

　　“没关系，我们很有耐心，你拼几小时都没关系。”

　　“既然如此，请让我来帮助埃奎斯。”机械星仆斯黛拉闻言突然现身，她的双目发出浅蓝色的光，逐次扫过地上的雕像碎块，将它们的形状扫描下来，逐一编号，然后花了一分钟时间演算，计算好了拼组的先后顺序。“我先给地上的碎块标注好发光的数字记号，请按数字编号先后进行拼装。”

　　“真是帮大忙了，非常感谢你的指导。”向机械天使道谢后，紧接着，埃奎斯向主人提出申请，希望修缮途中得到主人的魔力供给，这样能够将魔力赋予岩石的原子，将拼合处的裂缝彻底弥合到伤害发生以前。瑟莉斯拉从善如流，答应了从者的要求，用手搭上石裔魔的肩膀将自己的魔力让渡给他。

　　石裔魔将每一块碎石按照编号的先后顺序重合，发动魔力弥合断裂面，提升原子的活性，渐渐地，半条腿便成型了，连雕像的龙头自己都啧啧称奇，连连惊呼：“你是什么高级工匠？”

　　“你不是刚才还叫我吃石头的恶魔吗？我就是恶魔中专门使役岩石的那种人，能通过吃掉岩石来判断石头里面含有什么杂质，该怎么修复魔像的残肢断臂。”

　　“哦，哦……”

　　“我可以为埃奎斯先生提供魔力吗？这样会不会修得更快点？”琉赛亚看向瑟莉斯拉，希望得到她的同意，即便是现在可以称呼对方为姐姐，但经过她的同意会显得对她更尊重，得到点头同意后，前祭司也抬起自己的手，放到了石裔魔的背上，因为他实在太高了，琉赛亚有些够不着他的肩膀。

　　“这是……？”埃奎斯一愣，他觉得这份输入的魔力亦是非同寻常，好像两把机关钥匙同时插进去，打开了一扇从未打开的大门，里面深藏的某种天赋或者技能一下子就对他张开了双臂前来拥抱，“不可思议！你们的魔力！让我领悟了新的技能！”

　　“不是吧？这么神奇？”亚历克斯好奇地瞪大眼睛，很期待埃奎斯的即兴表演。

　　“天赋-魔像匠师-高级·魔像速修术！”

　　原本散落在地上，埃奎斯准备一块一块仔细工作，逐个修复细小裂缝的，他伸出手去，那些碎块便应召而来，按照旁边斯黛拉投影的巨龙雕像建模所显示的修复顺序，自主安放在原来的位置，每安放一块就发出一道微光，拼合到无可挑剔的程度，速度快得像是赌场老手的洗牌一样流畅，没过一会，身体的大半以及翅膀就组合好了，至少龙的下半身没问题，埃奎斯通过与建模图对比看来，认为巨龙的心脏缺失重要的魔核：“作为魔像而言，肯定需要魔力核心来驱动，不然光是它脑部的那块，承担不了全身原子的运动。起码有我的拳头这样大。”

　　显然是没被撬走脑子里那块魔核，它立刻大声控诉自己的心脏被贪婪的怪异剑客掳走的的事。

　　“意思是，如果没有中间的核心，是可能发生坍塌事故的吗？”图图利问到。

　　“有可能，因为脚部很可能承受不了那么沉重的上半身。而头部的魔核很难流畅地将魔力供应到全身每个角落，那样也太不足了，行动极度迟缓。”埃奎斯形象地做出比喻，“羊羔可拉不动马车。”

　　瑟莉斯拉又看了看龙首像，和它对视了大概十几秒：“如果我为你提供核心，你至少可以保证不伤害我的家人吗？”

　　“你有那么好心的话……可以，我答应你。不然我这个样子，也不能继续执行宝库的守卫任务，还会被之后进来的冒险者无限嘲笑。”

　　埃奎斯接过瑟莉斯拉递过来的三颗A级魔兽核心，惊讶地反问主人，这是否过于慷慨：“三颗这样的魔兽核心，够组出一个S级的魔物了，主人，请您三思。”

　　“无所谓，S级魔兽我们足够对付，不用担心。至少，老爷子比我更厉害。”

　　尽管犹豫和迟疑，埃奎斯还是遵从了主人的意志，将三颗核心放入了空置的腔室中，弥合腔室缝隙前，他问瑟莉斯拉愿不愿意将自己的血滴在魔核上。瑟莉斯拉追问原因，埃奎斯解释到，在魔像核心上滴入主人的血，只要主人的实力在魔像原本的实力之上，凭借优势，将强制缔结主从契约，今后，这尊巨龙魔像将只为您效劳。

　　龙首像哑火了，它怔怔地看着瑟莉斯拉，眼中流露出极为动摇的流光，显得非常非常不安，它在恐惧自己的职责将被强行违背与扭曲。

　　“算了，没必要，就这样弥合缝隙便好。”

　　最后，将还算完整的龙首像放到身躯上，埃奎斯的身高不太够，图图利召唤了至尊土元素把他扛上去，才安好了龙头。这樽高达三米五的巨龙魔像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咆，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面前的六个人。

　　然而他们一行，谁都没有感到害怕，更没有退后一步。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同一个念头：什么？修好了你你还要与我们为敌？想被碾成齑粉就直接说。

　　巨龙魔像感到异常困惑，它明明是为了恐吓不知好歹的冒险者才被塑造得如此高大且恐怖，还配有一定的防御和攻击技能：“你们真的不怕我？”

　　“见识过你的惨象，我们为什么还要感到害怕呢？”老巨魔眯起眼睛在布质面罩下哂笑，“我认为啊，我们家的石裔魔，能把你多快修好，就能让你多快散掉。哦，还能把你消化掉。”

　　兴许是最后一句实在杀龙诛心，它高大威武的身姿一下子就怂了，没有想象中的抵死阻挠，反而委屈地看着他们一行：“好吧……刚才说好的……不会再伤害你们。”

　　瑟莉斯拉自信且悠然地对巨龙魔像询问：“那，现在的你，能不能放我们进去这扇门里？”

　　巨龙魔像凝视着瑟莉斯拉，就算承了对方的人情，依然坚持了它最后的原则：“我只有一个要求，你，用门上的语言，为我完整地念上一遍。”

　　“就这么简单？”

　　“嗯。”

　　想着临门一脚，瑟莉斯拉点头，照做了。她倾注感情，念完了那首不像诗歌的诗歌。

　　“谢谢。”巨龙魔像低下头，向她点头致谢，“很多年了，我一直等待这一天。你的声音让我无比怀念我的造物主，她让我守在这里，等待终有一天会到来的合格之人。”

　　“可是我们并没有找到门上碑文中的内容，为什么算是合格？”

　　“你们误会了什么，这并非是某种谜题，而是主人随意留在这里的一首诗歌。她对我说，除了能够用此语言流利地念诵诗歌，并有心能善待我的人之外，不要为任何人打开大门，哪怕粉身碎骨。”巨龙魔像侧身让开了道路，“进去吧，领取你希望得到的东西。”

　　“谢谢。”

　　“不用。”

　　“对了，能直接问你吗？这座地下城的下个阶层入口在哪里？”

　　“已经没有更深的地方了，这里便是尽头，门后的房间就是旅程的终点。的确，那里有一枚类似于地下城与迷宫的主宰之石，但是没有你们概念中的石头管理者，因为这里根本就不算一个正式的地下城。”

　　“哎？为什么？”

　　“我只告诉你们——这里其实是，圣塔莉萨的隐秘武器库之一。”

　　“圣塔莉萨？！”图图利的反应尤其大，瞪圆了眼眶，“你说那位圣者？！难道她是你的造物主？”

　　“巨魔你挺上道的嘛，正是如此。”巨龙石像点点头，“其实刚才这位女士念诵失落语言的时候，我甚至以为是我的主人回来了，音容笑貌如此相似……但那份魔力却远远不及。我很怀念，却又失落。”

　　“那你为什么同意我们进入到里面？”瑟莉斯拉好像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巨龙魔像挑衅又赌气的话，是对自己的试炼。

　　“让我们回到门上的这首诗歌，它并非完全没有谜面，模糊的谜面指向一个宽泛的概念，那就是圣塔莉萨之爱。”谈及这个的时候，魔像眼中的红光变得十分柔和，“怜悯，仁慈，宽容，都是那位大人宽博之爱的一种表现。也许你们会认为完全无法联想到一块去……没办法，那位大人旅程的终末，所有的爱都无法将她从万般寂寥的沉沦中打捞出来。但当我看到你的面容，听到你说话的方式，忍不住让我的灵魂充满期盼，也许我的造物主……已经拥有了像你这样的现在，她全新的来生。”

　　那么，这座宝库被搬空的话，它将失去自己的职责和原本存在的意义，今后又将如何存续下去？守着空空的宝库却要被冒险者们一杀再杀，着实委屈又可怜。想到这里，瑟莉斯拉心又软了：“既然如此……愿意和我契约吗？当我们搬空这宝库之后，你可以不必继续守卫这里，结束枯燥的使命，跟我们去外面看看。”
　　短暂思考之后，巨龙雕像伸出一只爪子：“……我同意，但我要求你以失落之语与我契约。”

　　“我答应你（失落的龙语）。”

　　“……永无背叛（失落的龙语）。”
　　“……永无背叛（失落的龙语）。”

　　契约仪式完成后，巨龙魔像低下头，在瑟莉斯拉耳边咕哝了好一会，简直是要将金库密码等家底都交代完那样，瑟莉斯拉一遍聆听一边点头，神色连变：“我懂你不能轻易离开这里的理由了……那我会重视此处，若是你又被大卸八块以上，我会及时带埃奎斯回来修复你的。”

　　巨龙魔像显得很高兴，缓慢而友好地在地上拍打自己的尾巴：“进去看看吧，我很欢迎有资格进入的人选。”

　　跟随主人走入被巨龙魔像打开大门，妲莉娅有些担忧地低声询问主人，那个大家伙都说了些什么啊？

　　“如果它所言为真，以后这个大厅就归我们所有了。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先去参观吧。”

　　图图利原本走在最后，突然停下脚步对瑟莉斯拉她们说有点话想和巨龙魔像聊聊，你们先去看，我给这里把风。

　　第二阶层的尽头便是这座宝物库，说是圣塔莉萨隐秘的武器库稍微有一点偏颇。真正放在陈列柜里的装备只有三件。一件是较短较轻、只有法杖一半长的魔杖，一件是增强施法并记载有失落法术的书典，另一件就很奇怪，传闻中并没有圣塔莉萨擅长使用弓的说法，为什么这里还是准备了一张弓呢？而且，并没有适配的箭袋。

　　难道是魔法弓？

　　从陈列柜中取出它们时，几乎一尘不染，显然这里长久以来都有圣塔莉萨残留的力量在守护着，不轻不重地拉动弓弦，能感觉到弓弦中的魔力在空气中回荡。瑟莉斯拉尝试着凝聚魔力在指尖，当她再次触及弓弦的时候，指尖的魔力与弓弦调和，自主铸造为了一支细长的绯红色魔法能量箭矢，箭矢本身没有实体，但可以想象，当它离开弓弦向目标去的时候，不是稀有高级金属铸造的铠装，或者没有魔法护盾的话，恐怕很难防住这样的攻击。

　　她启用“龙视”仔细观察弓的说明，留意到弓的名字是不完全的“_____的魔闪弓”，附带主属性是神射技艺的高度补足，意思是只要有着基础的神射技艺等级，它可以让其大幅提升精准率和杀伤力，使用者愿意为这张弓储存高级魔力的话，它可以提供一段时间内的魔箭矢自动追踪效果。

　　这可是每个猎人梦寐以求的传说武器……嗯，先收起来。

　　魔杖和书典都塞给了琉赛亚，他感到万分惶恐，怎么可以一次把最好的遗产级武器和装备都堆给自己呢？瑟莉斯拉对他有所偏爱不假，但这对其他人太不公平了。

　　瑟莉斯拉对他说，别推辞了，装备也是要按需分配的，这俩玩意除了你我能用，书典也就图图利合适点，可他偏近战多一些，双手都最好装拳套，又是南方人，不一定合适北方大陆的书籍，想来想去就是你的了。啥，你说我？我有自己的这类专属装备，没机会拿出来而已。安心收着，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除了遗产级的武器之外，少许的来自过去的书典，有些是魔法书，有些只是普通的日常见闻和游记，每一本书都充满了魔力，可见当年她行走四方，就像是移动的魔力储蓄罐。

　　“快来看啊，主人，大家！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埃奎斯从厅堂的左侧通道钻出来，兴奋得就差手舞足蹈。其他四人进去一看，几乎傻眼。

　　若埃奎斯方才提炼出来的两粒金属只相当于一粒米，那么这里就是一座囤米的小库房。

　　亚历克斯用尽了生平的震惊，声音有些颤抖，瞪大眼睛，指着这些奇异金属对埃奎斯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富可敌国？”埃奎斯的脑子里立刻蹦出这个词。

　　“不夸张地说，如果以合适的价格出掉这堆纯度应该很高的精钢和秘银，足够买得下地处教国身后的玛吉兰公国！”玛吉兰公国因为不处于东西两方阵营对线的锋线上，受到两个大国庇护，长期比较和平与富庶，关键时候金援一波两个大国，因此关系处得不错。既然亚历克斯作为将军的角度这么说，就足以证明这堆精钢和秘银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稀有金属原料到底有多么地值钱。

　　“长久以来，这片大陆上一直都没有被寻找到过真正的精钢和秘银矿脉，目前已有的，都是从地下城和迷宫的无数个房间里一点一点，一坨一坨地抠出来的。有些幸运的冒险者将寻找到的精钢和秘银高价出让，流入黑市和贵族的收藏中，有的则悄悄融入普通金属，打造纯度较低的精钢或秘银甲胄自用，即便那样都成为了流传很久的史诗防具或者武器。对了，知道天锭勇者之剑为什么被称为传说武器吗？苏赛塔自己都承认，那柄剑是用高纯度的精钢混合暮色金铸造的，锻造公会的矮人长老们一致认定这个说法。”

　　“那我们岂不是，一夜暴富？”琉赛亚挺想尽快消化亚历克斯带来的那份震惊，可似乎很难做到，“我记得听伯父（阿塔洛斯）说起过，纯正的全精钢铠甲，只有王室要员有资格穿戴，平日被封锁在王家宝库的禁地深处，只有国王或者身为主将的王弟王兄出征才有可能穿戴，不是国王的持有者，在平日都是收回该物禁止持有的，以防怀有异心。还有，伯父说过，炎誓家有一件祖传的50%比例合金的精钢铠甲，只能给家主使用。”

　　亚历克斯见过几次，穿在父亲身上的铠甲熠熠生辉，他只有摸一摸的份，试穿都没资格：“那可是我们家从女神还存在的时代流传下来的……除了出征，父亲绝不会将他从宝库深处拿出来。无论别的家族出多少价钱我们都不可能出让的。”

　　“那，你家祖传至宝这样纯度和程度的甲胄，拉克索王国境内的大贵族还有多少存货？”瑟莉斯拉对这些贵族圈内的事情不太了解，只能咨询亚历克斯。

　　“除开王家，包括我家的，不超过三家。而且必须是军事世家。其他即便有含精钢的合金甲胄，都至少是纯度25%以下的。另外，秘银甲胄也不多，而且秘银多半提供在武器铸造上。即便如此，都是各家各户荣耀的象征，必须竭力死守。哦，对了，每一座城市的冒险者公会一定会保管有一柄纯秘银制匕首，平时是公会长上锁保管，专门用来解体S级魔兽的。价格就不要特别追问，很夸张。哦，对了，提醒一件事，拉斯特小姐，按规定来说，在我国境内发现了三千克以上的精钢或者秘银，都要上交国库的，国库可能会返给你10%的份量作为酬劳，库存特别紧张的情况下，只能折合为高级的白金币（1枚=100面额的谷地金币）。”

　　“即便那样都足够打一副护腕、戒指、手环或者项链。这下子我们一共获得了一吨的精钢、一吨的秘银，半吨的暮色金，半吨的湛空铁矿，半吨杂七杂八的其他矿石……虽然一夜暴富的感觉很好，但的确是烫手山芋。”瑟莉斯拉没有感到过分欢喜，而是多了一份保管的责任，“这意味着我们不能因为钱而轻易流出这些矿石，它们很可能为我们缔造出更多难以对付的敌人。”

　　“你说得很有道理，”亚历克斯看着这堆亮闪闪的金属也是微微头疼，“这些东西最好能为我们所用，至少，为我们所信任的、重要的人使用。若是被棘手的敌人拿去，就算圣塔莉萨再世，可能也很难搞定。拉斯特小姐，请放心，我愿意在此发誓，绝对不会向我的家人提起今天我眼中所见的一切。”

　　“嚯？你的承诺比我想象的更主动。为什么？”

　　“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关系而成为炎誓家要挟或者骚扰你的工具。”

　　“有这份心很好，亚历克斯。不过，我也想到了一点可行的方法。”

　　“哦？”

　　“我可以用这些材料锻造武器和甲胄，作为人情，租借给我看得上的、对我们有用的人使用，前提是我会在这些武器装备上刻印自己的纹章，然后滴血认主，全部登录到斯黛拉的异次元仓库。这样，合约的期限满足之后，由斯黛拉收回这些租借物。同样的，今后利用这些材料为你们打造的武器和甲胄也一样用此方法操作，不怕失窃，不怕抢夺。”

　　“那便再好不过，”亚历克斯赞同地握拳，“我真迫不及待想看王都那些贵胄们争先恐后前来巴结你的场景了，一定非常逗趣！”

　　随后，一行人在宝库正面的通道今后找到了一个类似于传闻中迷宫或地下城的辉石或核心的存放房间。这里的确没有保护这核心的强大管理者，令她们惊讶于这里居然如此不设防。瑟莉斯拉记起刚才巨龙魔像告诉自己的金库密码，必须用失落的龙语念出“圣塔莉萨祝福最初抵达的旅者”这句话才行。

　　果不其然，核心发出温柔的光，并同样用失落之语应答，询问瑟莉斯拉对于下一个血月之日的产出有什么想法。什么？还能调整产出？

　　核心投影出蓝喙鸡蛇兽的身影，下面有着产出百分比的比例，当前是百分之百，并且是默认模式。

　　“圣塔莉萨用它制造了一个拟造型的人工地下城？冒险者们梦寐以求的牧园？”亚历克斯惊讶地盯住面前的魔法投影，这连操作界面都有，比神神秘秘的法师们的复杂法阵简洁到哪里去了。“快看看都有些什么选项？”

　　一共一百种的魔物选择，二十种中高级矿石和药草的选择。瑟莉斯拉选择了地下城最大承载容量的百分之十产出暗影刃齿虎，百分之二十产出紫绀白斑蟒蛇，百分之二十的暗月兔（一种体型较大性情凶猛的兔子），百分之四十仍然是蓝喙鸡蛇兽，剩下百分之十給予少量矿藏和药材生长的空间。

　　这样看来，每一次血月之日到来前，都可以调整一次产出的轮次，如此的话，这座人工地下城虽然层数不深，却能带给冒险者长期的不同收益，继而激发他们经常探索的积极性。

　　轮次调整完毕，拟造的地下城核心要求安排者以自己血液向血月奉上祭品并确认，瑟莉斯拉只出了三滴血，核心就认可了这次调整。

　　“五月二十一日之后我们再来。”

　　走出宝库大门时，图图利似乎和巨龙雕像还在聊着，不过，雕像的姿势显得十分拘谨，甚至有些像猫猫狗狗听命主人坐好待命的那种，乖巧。

　　鉴于场面有几分喜剧的意味，瑟莉斯拉有点好奇他们到底都聊了些什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