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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   人的一生可以犯下种种样样大大小小的错误,但是并不是所有人一生中都会犯下致命的错误。

      王独自坐在黄铜镜前,一连数个时辰与镜中自己的影像对望。窗外夜风习习,树叶随风律动沙沙作响。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镜中的王脸上似乎突然出现一抹邪恶的冷笑。

      “你在看什么?不要怀疑,我就是你,我是由你心中的意念所产生的。我知晓你的痛苦,你的挣扎,你所有的烦恼,无论你相信无否。”

      镜另一侧的王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但毕竟见惯大世面并不十分震惊。王开口问:“你说我本身是个错误…”

      “一点不错。”镜中王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王沉稳地口气中略带愠怒。

      “洪林——你爱了不该爱的人!”镜中王语气犀利,一针见血,“而且还爱得不可自拔。难道这还不是错误吗?”

      王并没有生气,反而笑起,“世上哪存在不该爱的人?这,并没有明确地条文规定哪种人该爱,哪种人不该爱。况且,人为什么不能自由选择自己的爱人呢?”

      “所以,作为这个国家君主出生的你才是个错误。身为君主就注定了许多身不由己,包括选择爱人。”镜子王漠然回应。

      “那么,如果我放弃这个国家呢?”

      窗外忽然一阵狂风大作,吹得书散烛斜。

      一阵吵杂的脚步声过后,健龙卫以及皇宫侍卫瞬间包围了王的寝室。

      不等众人开口,王挥挥手,“都下去吧。”

      众侍卫面面相觑片刻,四周却不见行刺的迹象便行礼纷纷退下。

      王站起来亲自扶正烛台,这时却见那面铜镜的上端出现了些微裂痕,除此之外再无特别之处,歪头侧目打量一番,镜中人和自己的神情动作无二。

      镜子里的影子怎可能说话?定是自己近来太过伤身而产生了幻觉。王轻抚太阳穴,少顷,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看来无论睡不睡自己都需要休息了。

      熄灯闭目,睡意迟迟不来。早已习惯了洪林侍寝,他不在自己无法成眠。自己喜欢洪林,恋着他,片刻不离地把他拴在身边并没有错,半点错都没有。错就错在自己不该是这个国家的王!想到此王心里燃起一把无明业火。倘若自己出生在寻常百姓家,或者哪怕是个樵夫,渔夫,自己都能毫无顾忌地与洪林厮缠。有时真想一走了之,去过平常百姓打渔种地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是多么幸福的生活。可是一旦自己真的由天子变成了百姓,洪林他会和自己一起顶着日头下田种地维持生计吗?王隐隐感到一丝后怕。毕竟洪林与自己是在皇宫里,是在自己为君主的背景下相识的。若不是自己当年一心坚持挑选健龙卫,恐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遇见洪林。这…

      王幽幽叹了口气,坐起身来。风已停,树影被月光打照在窗上。王望着窗影一夜未眠。

      …

      岸边青草随风摇曳,幽幽草香扑鼻而来,双手掬起溪中清水拍于面上,心头顿感沁凉。

      借口追查倭寇行踪避开皇宫来到碧澜渡,此时的洪林心中无数波澜无法平静。并不是不知王对自己用情之深此生无法报答,但是总有些什么是任凭自己怎么压抑也无济于事的。自幼生活在宫中,数来已经十几年了,除了健龙卫的兄弟以及王之外,洪林并没有接触过多的人,所以对于女人以及感情方面的问题可谓知之甚少。而那一晚,代替王与皇后交合——君命实难违反,仿佛开启了一扇神秘而曼妙的大门,自己得到了过去从未体验过的快活与兴奋。那个东西,犹如暴风洪水任自己拼出全力也无法阻止。那——究竟是什么呢?洪林彷徨,不得而知。

      过去几日追查倭寇之事并无太大进展,正当洪林愁眉不展之时,王却来到了自己身边,带着从宫中带出的霜花饼。

      不消多说,王无法抑制对自己的思念,也不消压抑,因为他是王,整个国家都应顺从他。

      曾数次与王共同操琴而歌,那琴声此时在洪林心中反复盘桓。自己是不该彷徨的!不该!

      “最近你太过操劳了,回去吧,我们一起。”王仰面躺着闭着双眼,仿佛在对天花板说话。

      轻靠在王身旁的洪林踌躇片刻,轻轻在王肩上点头。

      “可以…”过了一会儿,洪林犹豫着开了口,“臣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王英气的浓眉微微上挑,“直说就好。”

      洪林咽了口口水,“为什么一定要选臣?”

      “呵。”王笑了,“我说过了,希望皇后将来生下的孩子像你一样可爱。”

      “不是,臣指的不是那件事,而是…您这几十年来为何一定要选臣呆在您身边,而不是健龙卫其他人呢?”

      王沉默了。好一阵子他才开口道,“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你相信宿命吗?打第一次见到你,你第一次对我的回话,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情景犹如昨天发生的一样鲜明。”王顿了顿,“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保护殿下,为了殿下可以牺牲自己。”

      王嘴边浮现出欣慰的笑意。“看来你记得一样清楚啊。”

      “那么作为交换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

      “您请问。”

      “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离开皇宫,告别奢华的生活?”

      “您…”洪林微微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臣惶恐。”

      “找一处僻静的农院,几间朴素的茅宅即可,院子里呢,养上些牲畜喂大了拉去集市上换些钱。黎明前,我便动身去砍柴,下山后挑着扁担沿街叫卖,挣得些钱换些食物。”

      “那…这么一来臣做什么呢?”

      “…”王缄默。

      “做你想做的事,外面的生活并不像宫中那么拘束,礼仪繁多,你可以自由地做你想做的所有事,所有。”

      “臣…”洪林不知如何作答,脑海中浮现出殿下穿着粗布麻衣肩膀上挑着扁担的形象,这的确有些难以想象,这等形象他如何也描绘不好。

      “即兴想到便问问罢了,并不是真的想让你过贫苦的日子,不必放在心上。”

      “…倘若真的是您的心愿,臣…臣愿意陪同。”

      “可以了,睡吧。”王简短地结束了彼此的对话。

      王平稳地呼吸声时不时传到耳边,而洪林心里却再度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洪林揣测不出其答案,如果王对自己的感情是坚定不移的爱,自己对王抱有的感情属于哪类呢?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人非草木,日久必生情。他自己承认是喜欢王的,但这种喜欢似乎与爱是有所差异的,对王的喜欢包含着更多的仰慕与憧憬,甚至是依恋。而真正的爱——自己所理解的真正的爱,曾经偷偷读过些禁书——书上描绘的爱情是一种无法控制地思慕之情,见不到心上人便郁郁寡欢,甚至会相思而病。然,若见不到王的面,自己心下也会难过,但并不至于忧郁成病。

      “唉。”洪林暗暗怅叹,翻过身闭上眼。

      这时,很奇怪的,洪林脑海中浮现了皇后的年轻端丽的相貌,她朱唇微启仿佛,慢慢伸出手仿佛在招呼自己过去。待自己走近,她,已褪近身上华服锦缎,洪林直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再也无法理智——

      “啊哈!”

      洪林从梦中惊醒,天已经蒙蒙亮。自己前胸后背额头皆大汗淋淋。

      “好个口口!”

      赶紧转头看看身边,王仍在安睡,这才冷静下来,以衣袖揩去额上汗水,蹑手蹑脚从床上站起来去外面清洗身体。

      ….

      宴请元使筵席结束之后不久的一个晚上,王在自己的寝室内再度操琴,心绪烦乱溢于琴弦,一音错音音错!索性摔琴不弹罢了!

      “为什么?!”王对着黄铜镜中的自己做怒。

      “哈哈,你是个失败的君主!此时已是孤家寡人了!”镜中王口气轻慢无礼,其眼神并不和王一样愤怒而是充满了冷傲与邪恶。

      “胡说八道!”王拍案。

      “暂且不说这个国家,就连心爱的人都拴不住,难道你不是个失败者吗?哈哈哈哈。”镜中王大笑不止。

      “洪林爱我,他是爱我的!他目前只是一时糊涂,我相信,相信他会明白过来的。嗯,你等着。”王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对着镜子说。

      “事到如今完全是你一手导致的。需要子嗣的是你,以命令强迫洪林代替圆房的也是你,要怪就怪自己目光短浅,怪不得别人!”

      镜中的自己所言不差,的确,的的确确,自己是变故的始作俑者。王喘着粗气瞪着镜子一时无话可说。

      “冷静些。现在,如何?”镜中王挑起嘴角,“意识到自己错误的严重了吧?”

      “怎样才能挽回?”王稍作镇定硬板板问镜中王。

      “挽回?呵呵,你想把业已发生的事全部抹杀,让历史退回去?哈哈哈。”镜中王狂笑不止,“破镜焉何能重圆?别妄想了!哈哈哈哈哈哈!”

      王大发雷霆,却见得屋内烛灯幻灭,忽明忽暗好一阵子才恢复原状。亟亟揽镜观之,其裂纹似乎又加深变长了些。

      王将镜子扣与矮案上,背手在屋中踱来踱去。

      怎么会变成这样?本来一件美满的事,怎么就变成这样?和自己的初衷完全地完全地大相径庭。

      自己无法爱女人是与生俱来的,当不当这个国君于自己来讲并不重要,自己不是个利益熏心唯权独尊的人。但,皇后的话也确有道理,若无子嗣且不说元,国内都必将上演一出篡权大戏,自己没有野心并不代表下面的群臣都无,觊觎皇位企图独揽朝政的官员并非不存在,既然已生于帝王之家自己无法不对这个国家负责,这也是作为男人的责任。正因种种因素所以自己才做了这样的的决定,尽管事后自己也觉得颇有些荒唐,可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王停在案前,凝视着上面的镜子,忽然一把抓起镜来,镜面上映出的人分明是自己,也仅是自己,丝毫不容怀疑。但刚不久前才出现的…简直不能相信!莫非自己心中的怒意与邪念真的幻化成另一个自己出现于镜中?这等奇事只能发生在野史小说里吧?为何…

      洪林仿佛在看不见的漩涡里越陷越深。一方面如饥似渴地与皇后交合获取身心的欢愉,另一方面又对王担惊受怕,试问哪一方自己都放不开手,如此尖刻的矛盾只能令自己更加堕于温柔乡中麻痹自己。

      王震怒了。真正的愤怒并非歇斯底里而是山洪暴发前的冷静,越冷静也便越愤怒。

      “洪林,我的初衷不是如此!之所以找你代替我和皇后同房,是把你当做心腹当做这个国家最信任的人!况且日后皇后真若生下你的孩子,我便可以把他当做年幼的你,重温我们过去业已逝去的时光。而你,而你…为何背叛我?!为何非要背叛我不可?!你怎么可以爱上除我以外的其他人?不,不可以,我不允许!就算是皇后也不可以!”

      性情再如何温润的人也是有底线的,一旦戳破了底线,什么人都可能做出纵使自己也无法相信的事。更何况平日惯发号命令,惯于别人听命于自己的王。王始终是有任性且冷酷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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