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政天下》千羽木

4、刺杀

　　夏寒回来的时候，楚钰还没回来，他没管别的，就在自己的榻上睡下了。

　　可是楚钰郁闷了一天了。

　　他批完奏折后，就去御膳房里找了两瓶兰陵酒。

　　楚钰不太喝酒，他除了宫宴上以外，几乎不喝酒。

　　但他的酒量一向是不差的。

　　他从来就没有喝醉过，除了今天。

　　他坐在屋顶上，一瓶接着一瓶地喝着，直到喝得不省人事，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身侧的暗卫见此，赶紧上前扶住了自家的主子。

　　于是夏寒在大半夜就看到了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酒鬼，被人搀着扶了进来。

　　那暗卫误把夏寒当成了侍奉的小厮，把楚钰扶到床上后，就吩咐夏寒照顾他。

　　夏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暗卫就消失了。

　　他只好到床前去看着楚钰，帮他脱个外袍。

　　楚钰喝得醉醺醺，但回来的路上酒也醒了一小半。

　　他这会迷迷糊糊的，看见夏寒，就抓住了他的手，嘴里嘟囔着，让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夏寒不耐烦地想要抽走自己的手，却被楚钰抓得越来越紧。

　　他挣扎着，却也听清了楚钰嘴里说的话

　　“对不起。”

　　夏寒的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好声好气地帮楚钰脱去了外袍，哄着让他睡着了。

　　很可惜，楚钰嘴里说了那么多话，夏寒却只听见了一句对不起。

　　其他的那些，被楚钰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小心思，再也没了让夏寒发现的机会。

　　等到那些过往的真相再次浮现的时候，两个人，却再不能像从前那般了。

　　第二天楚钰起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他想不起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

　　他看着夏寒熟睡的脸庞，靠酒劲压住的欲望好似潮水般再次涌上了心头。

　　他甩了甩脑袋，想把这些东西甩干净。

　　但那十年的等待又怎能轻易从脑海中除去。

　　他逃似的赶去上早朝了，一日未归。

　　夏寒也没在意楚钰的去向，他又去找了常胜。

　　晚上的时候天变了。

　　呼啸的风声嘶吼着，像是要将空气撕裂，一棵棵高大壮猛的树干飘然欲飞。

　　尘土的腥味随着大风侵入人的嘴鼻，呛得人无法呼吸。

　　但北秦王宫里的情况还算是好。

　　高大的宫墙成功的阻挡了一部分沙尘和风暴，只是还有些许的土腥味无法散去。

　　楚钰和夏寒今天基本上什么话都没说，两个人就这样，就着各自的心事和那若有若无的土腥味入睡了。

　　半夜，楚钰突然觉得有一点不对。

　　夏寒没有闻过这土腥味察觉不出来，但楚钰是将这土腥味从小闻到大的。

　　他觉察出来了不对劲，赶紧将夏寒拉了起来。

　　夏寒在睡梦中无故被人叫醒心里很不乐意。

　　但这些年的逃亡经验让他很快的清醒了过来。

　　是迷烟！

　　夏寒和楚钰对视了一眼。

　　只见楚钰紧锁着眉头。

　　忽然，一道剑光划破了沉寂，楚钰下意识的就把夏寒挡在了身后。

　　他和那黑衣少年相互厮打着。

　　楚钰的功力明显在那少年之上，却一直收着，不出杀招。

　　而那少年，却是刀刀直往楚钰的要害上戳，丝毫不留任何余地。

　　两个人打的翻云覆雨，动静极大，门外却迟迟没有支援。

　　几招过后，那个个黑衣蒙面的少年被楚钰擒住了。

　　楚钰顺手摘掉了那少年的面罩，说道：“长进了。”

　　黑漆漆的面罩下，是一幅极好看的脸庞，只是有着些许的女气，看着有些娘。

　　这面容若是放在女人堆里，那就是在顶级的青楼，也是做得了头牌的。

　　那少年大吼着，却好像带着哭腔：“楚钰，你不得好死！”

　　夏寒以为楚钰会杀了这个少年，却没想到楚钰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就把那个少年放了。

　　“你走吧！”

　　那少年好像是习以为常了，正了正衣冠，说着：“你给我等着，我可是还会回来的，下一次，我一定杀了你。”

　　戚九在屋顶上听得哭笑不得，这祖宗，上一次，还有上上一次，还有上上上一次，嗯——，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楚钰的内心却没有起丝毫的波澜。

　　“父辈的恩怨，你又何必———”

　　楚钰没有接着往下说，因为他知道，人终究是放不下过往的。

　　若是能放下，这叶青澜就不会刺杀他这许多年。

　　若是能放下，他也不会执着于那个救了自己的白衣少年。

　　叶青澜收拾了一下就走了。

　　这操作可是把夏寒给看呆了。

　　但还有更呆的等着他。

　　“热闹可看够了？”

　　夏寒以为楚钰是在说自己，但却没想到戚九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脸上笑嘻嘻地行了个礼。

　　“主子吉祥。”

　　楚钰没有绕弯子，直言道：“为何会在此？”

　　戚九因为事态紧急，便也没接着打趣，凑到楚钰的耳边贴耳说了几句。

　　楚钰的脸色大变，那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可是再难看的表情放在楚钰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都显得尤为英俊。

　　楚钰很快地就和戚九走了，留下了上次醉酒把楚钰送回来的那个暗卫，便离去了。

　　那暗卫抱着胸伫立在起居阁中，显得尤为突兀。

　　气氛，是难以描述的尴尬。

　　夏寒想要打破这种尴尬，便率先和那暗卫聊起了天。

　　“你叫什么名字？”

　　“关你何事？”

　　“。。。”

　　又是再次的沉寂。

　　“可否能摘下面具容我一看？”

　　“暗卫之面容，除主人外，死方可看。”

　　“。。。”

　　房间里面的气氛更尴尬了。

　　夏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相比夏寒，那暗卫就自然多了。

　　她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楚钰一共养了两千暗卫，如今这皇宫里，只剩下了她一个。

　　楚钰养的暗卫，个个身怀绝技，武艺高强，一人可当千军万马。

　　从陈梓萌做暗卫起，便从没见过暗卫集体出动的时候。

　　但楚钰十年前将暗卫全部派出去了一次，两年前又将暗卫全部派出去了一次，至今未归。

　　十年前那一次她没去，是楚钰不让她去，因为她年纪小。

　　她可以接受，因为那一年，她才只有八岁。

　　两年前的那次，她又被楚钰拦下来了。

　　她不服气，觉得自己明明大了，可以和大家伙一起出去了。

　　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任务，只知道，需要两千暗卫的任务，绝不简单。

　　她曾多次想要从叔伯的嘴里问出个西东。

　　但他们的嘴却很严，从没松动过。

　　楚钰养的暗卫，与其说是暗卫，更像是一个家。

　　他们做着最危险的任务，却一起互相温暖着彼此。

　　那些暗卫多由无家可归的孤儿，被仇家追杀落魄的江湖高手，隐匿天下的绝世高人组成。

　　陈梓萌，便是有一次出任务时，他们捡回来的孤儿。

　　她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外表冷漠，但在深处却从骨子里透露着温情。

　　两个人就这样尴尬着，无话可说。

　　楚钰此刻正在急急忙忙地处理另一边的问题。

　　北靖侯回来了！

　　北靖侯一族世代镇守北凉边界，从未擅自离职玩忽职守。

　　但这一届的北靖侯，是萧恒。

　　萧恒从小在父亲老北靖侯萧毅的教导下学习忠君爱民的思想，本应成长为楚钰伟大计划的助力者。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兮。

　　自从老北靖侯出事以后，萧恒就变成了楚钰最大的阻力。

　　整个北秦国上下，也就只有萧恒敢与楚钰拍案叫板。

　　但他与朝堂上的那些扶不上墙的烂泥不同。

　　楚钰觉得，萧恒更像是在这混沌世间的一股清流。

　　他是真的爱民，为民。

　　所以楚钰在非原则性问题上，一向是愿意顺着他，向着他，敬着他的。

　　只是萧恒却以为楚钰是因为萧老侯爷那件事儿心虚，因此也更加地肆无忌惮起来了。

　　他随意地挑战着楚钰的底线，让楚钰气的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他答应过老侯爷的，要一辈子护着他。

　　楚钰停在了御书房的门前，缓了一口气才进去。

　　杨公公侍奉在萧恒的边上，而萧恒，则是坐在罗汉床上，慢慢悠悠地喝着茶。

　　他向茶碗里轻轻地吹着气，细细地品着。

　　见楚钰来了，他也不行礼，只是阴阳怪气着：“哟！是北秦王陛下来了啊，这么慢，又是在盘算着算计什么人呢？”

　　他的话说得极慢，言里言外充满了傲慢与不屑，听得人极不舒服。

　　戚九气的剑拔弩张：“萧恒，你别太过分了！”

　　可楚钰只是坐在了他的旁边。

　　“有事？”

　　“无事，来看看你，顺便探探情况，免得自己被算计。”

　　萧恒盖上了茶碗，将它放在了案几上。

　　楚钰无奈地揉着眉心。

　　“何时回去？”

　　萧恒噗嗤一下笑了，但那眼神里却充满了嘲讽：“怎么？这么不待见我啊，我才刚来！”

　　“北凉边界，不可玩笑。”

　　“两年不见了，你还是这般无趣。”

　　“何时回去？”

　　“看心情吧，天色已晚，不如你借我个宫殿让我睡一觉？”

　　楚钰吩咐完杨公公，就和戚九一起走了。

　　“主子，当年那件事明明不是您的错，您又何必将所有的事揽到自己头上？”

　　“噤声。”

　　戚九无奈，便行礼告退了。

　　楚钰回去以后，就看到了两个无比尴尬的人在起居阁里站着，相视无言。

　　见他来了，陈梓萌便退下了。

　　而夏寒则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经过今天这么一出刺杀，夏寒和楚钰的关系逐渐好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

　　楚钰每天早上下朝后，夏寒都会和他一起用早膳。

　　两个人逐渐从无话可聊，变成了礼尚往来。

　　而常胜那边，则在杨公公的教导下逐渐武功高涨，功力大增。

　　清淡平常，好不快活。

　　楚钰多想就这样在平淡的日子里过下去啊！可是，不行。

　　因为，南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