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墟》七木白

9、第九章

　　静渊王府。

　　陆言停跟着刘六沿着回廊穿过假山林立的花园，来到王府的书房。

　　静渊王已经等在了那里，见他进来眼神示意他坐下。

　　刘六倒好茶水，将书房的门关好后，上首的静渊王才缓缓开口道：“子言，今日寻你过来主要是为了秋闱一事。”说着让刘六将手边的信封递给陆言停。

　　“这是江大人查到的关于祁大人和吏部尚书长子的往来。”

　　虽然陆言停之前已经知晓里面的内容，但他还是伸手接过，一脸平静地打开信封细细地看完问：“王爷打算怎么做？”

　　静渊王端起白瓷茶杯抿了一口，似在思索什么，半响才开口道：“秋闱乃夏羌大事，历来受到父皇的重视，此事往小了说是徇私舞弊，往大了说便是权臣勾结，此事闹得越大实则对我们越是有利。”

　　闻言，陆言停点点头，“王爷所言与我所想不谋而合，只是……”他话音一顿，喝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道：“这怎么个闹法也有讲究。”

　　“不错，本王原想直接将消息传到御史大夫那，由御史台出面，”静渊王说着皱了皱眉，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甚妥当，这御史大夫齐迎虽公正廉洁但到底刻板了些，知道此事后定瞒不住李相等人，让其早有防范，那我们便功亏一篑。”

　　“王爷思虑周全，”陆言停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顿了顿意有所指道，“此事要想事半功倍，还应当从切身利益者入手。”

　　静渊王闻言拧眉思索了一会，突然轻笑了一声，“还是子言心思缜密。”

　　接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道：“对了，威远将军就要回朝了，到时候你要不要和本王一起去城门迎接，你们二人也好多年没见了吧。”

　　陆言停神色未变，语气仍旧淡淡道：“王爷好意心领了，等将军安顿好了我再去拜访也不迟。”

　　“行，随你。”静渊王对于陆言停这副冷淡的模样似颇为无奈，“你总是与我如此生分。”

　　“王爷多虑了，”不等他再说什么，陆言停直接起身道：“王爷若无事，那臣便告退了。”

　　等陆言停走后，静渊王坐在椅子上许久，轻轻地叹了口气。

　　陆言停回到陆府，刚下马车便见一白色身影如一个炮仗一样飞奔而来，他急忙伸手一捞将人拦进怀里，呵斥：“跑什么？”

　　姝白刚趁小翠一干人等不注意，正想偷溜出去看看却没想到被陆言停抓了个正着，脑中顿时灵光一闪，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装作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道：“夫君，我想吃那个红红的串串。”

　　红红的串串？

　　陆言停皱眉没有应声，将衣袖从姝白手里抽出来，想让她站好。

　　可没想到眼前的人儿突然眼睛一亮，扒拉着他的手臂伸手指着，“就是那个。”

　　陆言停顺着姝白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糖葫芦，还没待自己说什么，就见她松开自己就要往外跑，陆言停赶忙伸手拉住，“急什么。”说着便带着她往小贩那走去。

　　“两位客官买糖葫芦吗？”

　　“嗯，拿一串。”陆言停正要付钱，就见姝白自己又拿了一串，他皱了皱眉道：“买一串，等会吃饭。”说着伸手就要把多拿的那串从姝白手中拿出来还回去。

　　“不，就要两串。”姝白梗着脖子，拿着糖葫芦就往自己怀里塞。

　　见陆言停眼眸微沉地看着她，姝白心里发毛但面上依旧一副说什么都不会放弃的模样。

　　见她如此，陆言停只好妥协，付完钱拉着姝白一边往回走，一边想说些什么教训一下身边的傻子，却在这时眼前突然递过来一串糖葫芦。

　　“呐，给你。”只见姝白笑眯眯的将一串糖葫芦塞到他手里，眸中一片赤诚，“我一串，夫君一串。”

　　陆言停，“我不吃甜的。”说着就将自己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她

　　谁知姝白死活不要，还摇了摇自己手中那串，“给夫君，阿娘说，好的东西夫妻要一起分享。”

　　陆言停脚步一顿，看着姝白久久没有说话，他盯着姝白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除了一片真诚却再无其他，所以是真的因为觉得糖葫芦好才给他的吗？

　　见他神色晦暗不明，姝白楞了一下，不就是给根糖葫芦吗？这人怎么回事？

　　于是她伸手在陆言停眼前挥了挥道：“夫君，怎么了？”

　　“没事。”

　　见他总算回过神来，也没将糖葫芦还给她，于是姝白眨巴的大眼得寸进尺道：“夫君，我以后可以让小翠带我出来玩吗？”

　　“不行。”陆言停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十分冷酷无情地拒绝了。

　　“为什么？”姝白不死心，现在的自己对于李相和陆言停所知太少，唯一获取信息的方式就是通过读取陆言停的记忆，可陆言停记忆中关于李相的信息根本无法查探。

　　虽然获取陆言停的信任是一种方法，但是这对于姝白而言太过于麻烦，况且她也根本无从下手，所以她必须要出去，这样才有机会从外部多获取一些李相的资料来查探陆言停身上的魇气。

　　陆言停一下子被她问住了，但还是开口解释道：“外面太危险。”

　　危险？这太平盛世的哪来的危险。

　　姝白默默翻了个白眼，但心里又着实有些着急，便十分委屈道：“我都买糖葫芦给你了，你还不让我出门。”

　　买糖葫芦给我？到底是谁买给谁，陆言停心里好笑，但语气依旧十分坚决：“不行。”

　　他既然答应了江成礼让江伊衣食无忧，便会说到做到，但他也不想自寻麻烦，对于一个傻子而言乖乖地呆在府里才是最安全的。

　　想是这么想，但当他回头看到委屈巴巴望着自己的人儿，蓦地又心软了，他轻叹了口气，走回去刮了下姝白的鼻子道：“行，但出去要我同意才行。”

　　姝白原本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谁知道还能峰回路转，她眼睛一亮，猛地抱住陆言停，“谢谢夫君，夫君真好。”

　　虽然要经过陆言停的同意，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自由，但起码陆言停做出了让步同时也让姝白对他越加有底。

　　看着姝白脸上明媚的笑容，陆言停轻微地摇了摇头，这当傻子当的是否入戏太深了些。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见小翠着急忙慌的跑出来，一见到姝白明显松了口气，“夫人，你跑哪去了，可吓死奴婢了。”

　　见到小翠，想起之前自己干的好事，姝白难免有些心虚，于是她走上前拍了拍小翠的肩膀道：“买糖葫芦吃。”

　　小翠看着吃着糖葫芦的自家夫人，哭笑不得但老爷在场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对他们说：“厨房已备好午膳，夫人和老爷一起到堂屋用膳。”

　　用完饭，陆言停又钻到书房去处理公务，姝白跟着小翠一边啃着之前没有吃完的糖葫芦在花园中散步。

　　“小姐，下次可不能乱跑了，要不然奴婢会担心。”小翠看着没心没肺的姝白，接过她手中不吃的糖葫芦道。

　　小姐小时候就是因为自己偷偷跑出府，下人发现人不见时，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再加上恰巧那天下暴雨，当人被找到时小脸都煞白煞白的，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最后就烧成了个傻子。

　　每每想到这件事小翠就十分自责，要不是她没看好人，小姐也不自于变成个傻子吃了这么多苦，

　　虽然江夫人和老爷都没有责怪她，但她自己实在愧疚不已，所以从那以后一没看到小姐，她就慌张得不行，生怕小姐又出了什么意外。

　　姝白见小翠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由的也认真起来，保证道：“翠翠放心，我知道的。”

　　主仆二人说着话，一抬头却见云念正坐在前面的小凉亭中，姝白正想当没看见，转身离开，

　　谁想云念早已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嘴角带着灿烂的笑容对姝白招了招手。

　　姝白脚步一顿，实在不懂陆言停这个云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按照她之前所知道的，这正室和妾室不都是水火不容的吗？怎么到了她这似乎还和睦相处了？

　　不过对方都招手了，姝白也不能当作没看到，所以她也只能脸上带笑地带着小翠走上前去。

　　“夫人也来赏花吗？”

　　姝白刚一坐下，云念便伸手拿了一个桂花糕递给她问道。

　　“不是，我和翠翠来散步的。”姝白迟疑了几秒，还是啃了手中的桂花糕一口，含含糊糊的说。

　　云念闻言笑着点头，“饭后散步有利于消食，”说完，话音一转，“对了，上次送给夫人的香囊可还喜欢？”

　　香囊？

　　姝白脑子空了一瞬才想起来，前几天云念好像是差人送了一个香囊给自己，香囊针脚细密，图案栩栩如生，

　　小翠原本想扔掉，怕云念对自己不利，但姝白直觉云念不是背后下黑手的小人，只是要她将桂花味的香囊戴在身上，也有点难为她。

　　之前在灵界姝白虽然没有佩戴香囊的习惯，但由于住所周围开满了莲华花，因此姝白身上也总是带着淡淡的幽墨香，这么多年习惯了莲华花的味道，突然戴个桂花味的香囊在身上，那香味存在感实在太强了些，于是便让小翠收了起来。

　　现在云念这么一问，姝白自是不会实话实说，于是乖巧应道：“喜欢的，姐姐做得小鸟太好看了，江伊不舍得戴。”

　　云念闻言脸上笑开了花，“嘴巴真甜，夫人喜欢我给夫人多做几个便是，反正在府上闲着也是闲着，还能消磨消磨时间。”

　　姝白自是不可能将此话当真，于是抿唇对她笑笑后，便垂头吃手上剩下的糕点。

　　这一低头正好错过了云念瞥见小翠手上的糖葫芦后，眼眸中闪过的一丝暗芒。

　　姝白实在不知道要和云念说些什么，但想到她三番两次送的东西，心里寻思这之后还是要回礼才是，她不喜欢欠人太多人情。

　　姝白正想着入神，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方淡绿色的手帕，她疑惑地抬头就见云念正一脸含笑的指了指她的嘴角。

　　她嘴角怎么了吗？姝白下意识地抬手一摸，手上沾上了一些细白的碎渣

　　姝白脸上顿时涌起一股热意，忙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呐呐道：“谢谢。”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云念明眸如水，盛着点点笑意，话音一转又说：“对了我听说过几天就是每年一次的状元游街，夫人想不想去看看，到时候街上肯定很热闹。”

　　“状元游街？”姝白疑惑。

　　“对，状元游街是夏羌每年的习俗，被皇上钦点的殿试第一名会身着红袍，骑着高大的白马绕着京都街道走一圈。那一天老百姓都会站在街道两旁瞻仰状元郎的英姿，各茶馆酒肆也是人满为患十分得热闹。”云念如是道。

　　听云念这么一说，姝白内心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来，但是面上她依旧装作懵懵懂懂的模样，“是很热闹，但是夫君说外面太危险，不让我出去的。”

　　闻言，云念轻笑了一声，倾身凑近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没事，夫人想去我们可以偷偷溜出去。”说着还对她眨眨眼。

　　姝白一脸惊讶的看着云念，不知她有什么办法，但转念一想，若云念的方法可行，那自己出行就可以不征得陆言停的同意，出入岂不是更加自由。

　　她心里这么想着，但脸上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偷溜出去，夫君会生气的。”

　　“那我们不被他知道不就好了。”

　　见云念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姝白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这云念对陆言停的态度，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妾室应该有的。

　　心念几转，姝白依旧满脸惊喜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呢？”

　　“不着急，到时候我让绿柳去找你。”

　　和云念商量好后，姝白就被小翠拉走了，小翠一脸不赞同道：“夫人，你不能去，谁知道云夫人打的什么主意，万一把你卖了怎么办。”

　　姝白心里好笑，不知道小翠对云念哪来这么多的偏见，她真的没有在云念身上感受到什么恶意，只不过唯一古怪的点在于她竟没有在云念身上看到魇气和灵气，上次她全部心神都在陆言停身上没有发现，而刚刚她一坐下就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对灵气和魇气比较敏感，姝白不像其他灵、魇只能识别灵气或者魇气，她都能识别出来，甚至无论是谁只要往她眼前一站，她就能看出来其身上的魇气和灵气。到目前为止只有陆言停和云念两个意外。

　　但陆言停身上的魇气不是没有而是出现了异常，没有灵气也只是被他自身浓郁的魇气给掩盖了，而云念这种情况更像是刻意为之。

　　姝白心里有了计较，转头一脸天真地看着小翠，“不会的，小翠到时候和我一起去不就好了嘛。”

　　“那也不行。”小翠态度十分坚决。

　　姝白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小翠怎么这么固执呢。

　　可这次她肯定是要去的，不光是为了知道出去的方法，还有就是搞清楚云念身上的情况。

　　但姝白向来对真心关心她的人没有什么办法，于是她只好用上百试百灵的一招，耷拉着肩膀以退为进道：“好吧，可是那么热闹，我都还没有见过。”说着失落地垂下头。

　　小翠最见不得她这样了，想到夫人自小就呆在江府，现在嫁人也只能呆在陆府，她心里猛然一酸，语气也不自觉的缓和了下来，“好好好，我们去，不过到时候夫人可要跟紧我，不能乱跑。”

　　姝白赶紧点头如捣蒜，生怕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