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寒随一夜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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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衍明从梦中醒来，只记得梦中有些清淡的墨味。
“主子。”帘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乔衍明坐起身，“…谁送本君回来的？”
“周家的那位。”
乔衍明愣了一会，嗤笑一声。“她倒是不讲究，说叫过来便过来，什么脏的臭的地方都去。”
“周家那位昨夜宿在这里。”
乔衍明擦拭的动作顿了顿，“怎么？周家是回不得了吗？”
“……”
“怎么不说话？”
“是。”仆人保持着递绢布的姿势低头一动不动，“主子您昨晚拉着周家那位的手，不让人走。”
乔衍明扔下了绢布，动作略快，“…那还不请她过来。”
周良夜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就被叫醒，仿佛惊着一般。
“周大人，周大人？”
周良夜用手盖住自己的脸，含糊着声音回道“怎么了？”
“殿下请您过去一同用餐。”
“……”周良夜沉默了一会，妥协道：“还请稍等一会。”
等周良夜收拾妥当，脸上犹待着点水汽，仆人送上了绢布，周良夜速度极快地擦拭，口中还说道：“多谢。”
仆人低下头，退了出去，引着她过去了。
“你倒是叫我好等。”帝卿用眼神瞅了周良夜一眼。
“是是是。”周良夜熟练地摆出了应对周老太爷的姿态。
“哼。”乔衍明一扬眉，手指一指，“坐下吧，还得让我请你吗，周大人。”
“谢殿下。”周良夜作低眉顺眼状。
乔衍明此时心情颇好，对着那废物点心没有那么多意见。
俩人相对无言地用完了这一餐。
巧的是，二人就这么熟悉起来了。
帝卿府上的仆人一贯是看着主子的眼色行事，虽说是名义上的婚约，诸位下人明面上都做的说得过去。
但帝卿的野心何至于此，下人们自持身份高贵或大多是有志之士暗自潜伏下来，但一些微妙之处往往透露出来。
且帝卿身为一个男子，虽说可以掌管大局，但这些细微之处向来不甚在意。
周良夜平日里属实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虽说是出自高门，但这些年属实作证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旁人不知为何拿起这种事情嘲笑讽刺，做的多了，仿佛如此就高人一等般了，于周良夜来说，竟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任是我行我素。
帝卿这般态度倒是没觉得有何差错，周良夜也接受良好。
府中人精颇多，倒没人和帝卿说这种态度不对，本就是权宜之计，何必对一个没必要在意的小人物上心。
绕是如此，也不又得佩服这位周大人了。
熟门熟路又叫上周大人去接帝卿的仆人肃着一张脸，端的是义正言辞。
恰逢翰林院散值，三三两两的官员相约，这仆人一眼就在一堆“歪瓜裂枣”之中看见了周大人。
虽说是一样的官服，但这人和人就是不相同，仆人口呼：“周大人。”
那身着青色官袍的女子手执一卷文书，轻巧回头，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
“是你啊。”周良夜把整理好的书卷放置在一侧，“又是有什么事了吗？”
“又是请我过去了吗？”
仆人只低低回应到：“是。”
周良夜一扬衣袖，说道：“那便走吧。”
她向周围熟识的同僚们先行告辞了，步子不慢不快地跟在帝卿府中的下人后面，可谓是一身轻松。
“还没问你名字？这几次都是你来找我，这差事看起来全是推在你一人头上了吗？”周良夜饶有兴趣地撩起帘子，不经意地问道。
“属下行二，大人叫我小二就行。”
“……”周良夜停顿了一下，忍不住笑了，“你这名字起得倒是怪为敷衍的。”
周良夜并不在意小二的沉默，或是也没得到期待他会回复她，这几次都是这位小公子一路沉默带她走，兴许是帝卿府上都觉得这活是个苦差事，没什么技术含量，又或许是被人排挤了。
周良夜只听得马车轱辘轱辘地滚过这条大道，街上的铺子换上新的物品，有商家收拾收拾关门，深厚的蓝缓慢笼罩上这京城，儿童放学，官人散值，这熙熙攘攘透露出几分热闹出来。
“真是一派好风光。”周良夜倚在窗口，嘴角上扬。
小二悄无声息地扫了下周良夜的表情，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欸！停一下停一下。”周良夜叫住了马车，匆匆忙忙地下车，小二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周良夜身手矫健地跳下马车，叫住了一个卖糖葫芦的阿伯。
“首领，这人真是…闻所未闻。”拉车的马夫拽住缰绳。
小二也是被周良夜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到。
“不用管。”他回道。
不远处买糖葫芦的女子转头颇有童趣的拿着装好的糖葫芦和他们摆了摆手。
“……”
“来，你来尝尝。”周良夜把糖葫芦递给小二。
还没待他拒绝，直接竖起手指说：“我们这会快快吃完，等到明月楼就刚刚好。”
马夫拿着那串糖葫芦不知所措，只见首领悄无声息地点了点头，他只好尽力维持住自己快要绷不住的表情，维持住一个不善言辞的忠厚表情：“…多、多谢大人。”
周良夜拿着糖葫芦，利索地咬掉一个，夜晚的风轻轻穿过帘子。
她笑起来，似是闲聊起来，又像是只是自言自语，“我年幼的时候常想把那些糖葫芦全部买回家。”
小二咬着糖葫芦，有些苦恼自己该回复些什么。
“…啊，”周良夜看他一眼，顿时笑了起来，“只当是我自言自语罢了。”
待周良夜一行人到明月楼时，周良夜早就将糖葫芦吃了个干净，小二将将好吃下最后一个，周良夜忍俊不禁。
她从袖中抽出手帕，递给略显忙乱的小二，“擦擦脸。”说罢，直接一扬帘子，跳下车去。
马夫看她姿势潇洒跳下车，转头向里问去：“首领？”
内里攥着手帕有些呆愣的小二如梦初醒：“怎么了？”
马夫皱着眉头说道：“这周大人真是个翰林院的文人吗？”
“…这还有假？”
“这文人不都是整日文绉绉的，张嘴闭嘴之乎者也的嘛？”
“……”首领没说话了。
马夫挠挠头，便不再问。
＊＊＊
文秀安静地坐在下位，身旁突然传来一阵清淡的墨味。
“又见面了，文小姐。”周良夜施施然地转头冲她一扬眉。
“周大人，倒是不忌讳这些地方。”
周良夜一手撑腮，回道：“我有什么可忌讳的？”
“倒是你，上次见你还是在殿下侧位的，如今怎么沦落到坐在这里了。”
文秀露出一副被噎住的表情来。
周良夜端起酒壶，轻轻往文秀的杯子里倒去。
文秀急忙伸手想要阻止，“如何使得？”
“怎么就你使得，我使不得？”周良夜一笑，颇有些促狭。
“……”文秀默默看着酒杯里清澈的酒水荡起轻轻水波，卡在刚好的边缘，停住了。
“请。”轻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时下流行的酒水大多偏甜，但帝卿酒量好，不喜欢这甜酒，席上大多都是烈酒，口味醇厚。
周良夜倒完酒，喝起了自己的茶。
上位传来吵闹声。
“怎个不是说今日得了病，怎么就在这里伺候别人了？”
“小公子，别、别……”
文秀只听到旁边传来听不出喜乐的声音，平铺直叙：“哎呀，有热闹看了。”
周良夜一撑身子，利索地直起身，大步挪到视野开阔处。
文秀一插袖，也跟着过去了。
只见明月楼的老板站在中间，左右为难，似是要拉着席下那位公子的手，却又不敢。
明月楼的人都眼尖，文秀一眼就认出这位是何人。
两道声音几乎都是响起。
“夏公子。”
“夏二丫。”
文秀以为自己听岔了，毕竟夏公子确实是叫作夏尔雅，论辈分来说，和帝卿确实是表兄弟关系，圣上弟弟外嫁之后，妻家姓夏，这位大帝卿素来颇得先帝的喜爱，当今圣上和弟弟系出同父，情分自然不一般。
“怎么，陪得起帝卿，陪不起郡君了。”
帝卿身旁坐着一位面貌清秀的女子，凭借周良夜良好的视角，自然能看到这位的面容。
双眼微微下垂，在这种情况下似是觉得为难，轻咬着嘴唇，露出一股为难之色，倒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
“…牛郎不好做啊。”周良夜看这位姑娘作出的情态不由得小声发出感慨。
“什么郎？”文秀问道。
“做些牛马啊，任人宰割啊。”周良夜甩了甩袖子，不经意地回道。
席上的好戏仍在上演。
夏尔雅虽然名字里面有着尔雅二字，却好似霸王一般，“我听你明月楼推这连衣姑娘，倒是老老实实砸了几天银子，怎么就陪不得。”
他冷笑一声，“如今得了帝卿的喜爱，旧客就不管不顾了。”
席上的帝卿慢悠悠地喝完杯中的酒，示意连衣继续倒酒，直接无视了面前的人。
连衣左右为难，只得低着头继续服侍。
帝卿冷笑一声，施施然道：“得亏有点眼色，不然就把你送给郡君了。”
他抬眼和席下的夏尔雅对视。
“本君听闻表弟你素来于那事癖好不好，常有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血淋淋的自是不好看，这楚楚可怜的连衣姑娘，本君可舍不得这脸蛋毁了坏了。”帝卿施施然地转动自己的酒杯。
“再说了，良禽择木而栖，本君地位比你高，性情比你好，是个人有眼睛都知道选谁？”
夏尔雅纵横京城多年，饶是没见到有公子这么对自己说话的，顿时气得攥紧自己手指头，冷笑一声。
“我听闻家父常说你性格端庄，实是脾气好，怎么没订婚约两天，就整日厮混在这花街，你让周良夜脸上可不好看。”
周良夜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扬眉。
“我可不是你，本君家中不管，做不到天下男子的榜样，你帝卿的贤名也不知道是谁混传的，况且世上女子多看面容，与本君相比，属实是差了点。”
乔衍明绝对说不上丑，他面貌清秀，只是颧骨略有些高，使得整个人略显刻薄起来，唯一说得上出彩的便是那双眼睛来了，凤眸上扬，却显得整个人气势颇重。
女子大多喜欢俊俏面容，再不济人得温柔小意些，帝卿这种实是些许盛气凌人了些。
乔衍明闻言，“本君容貌就算再丑，也有无数女子为这权利钱财而来，端看今日连衣怎么不去服侍你。”
“哈哈。”夏尔雅大笑，“全是为你这钱财权利而来，真心实意喜欢的倒是很少了。”
“我看你这可怜货，你这帝卿又永远不是……”
话还未说完，乔衍明已将酒杯扔了过去，酒水淅淅沥沥淋到夏尔雅半边袍子。
夏尔雅也不好惹，俊眉一竖，反手将身边的杯碟扬去。
连衣躲闪不及，只能惨白着一张脸，口呼“不要”，身边的侍人急急忙忙用手阻挡。
乔衍明站起身来，一扬桌布，全然不管不顾起来。
周良夜看着那明月楼的老板已经吓傻了，京中地位最高的两位年轻公子在自己地盘大打出手，这名气可大了。
她转头就看见文秀也傻楞着站着，颇为好笑。
“你们就没人想着去劝个架吗？”周良夜捻起一粒滚至脚边的李子。
“……这、怎么劝？”
“再不劝，这两位殿下估计要拆了明月楼，那连衣姑娘可能要以死谢罪了。”
周良夜轻轻一弹手。
场中正在大打出手的两位公子，已经开始动手越狠了。
席中为附庸风雅，设置了水法，不知道哪位公子打倒了，水湿漉漉地流了一地。
夏尔雅被推搡到一个没站稳，脚下恰好滚过一些物体，抓着乔衍明领口就互相扯着摔倒。
明月楼老板可算是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指挥人，互相把二位公子拉开。
“二位、二位别打了！！咱们可担当不起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寒随一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