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八怪》时光无心

2、宋字记

　　“昨日，北京时分下午3点，位于青阳市时代广场十字路口处的金茂大厦突然拦腰爆炸，坠落物致使数十人受伤，6人当场死亡，消防队员已成功救出38人，预计还有2到5人埋在废墟底下等待营救……”

　　吴叔满脸沉重地看着新闻播报，手里攥着一份厚厚的文件。文件的最上头夹着一张内容沉重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四肢扭曲的蜷缩在床上，尸体很明显地被人残忍地移动过。死者手里还紧紧握着一部手机，应该是死者本人的，上面显示死者死前曾接通一个跨境的国际电话，长达1分38秒。

　　“死者名叫张澜，33岁，针灸女医师，前年因为一场车祸，丈夫程博文和儿子程恩轩都离开了她，她从医院抢救回来后买了市中心房子搬到了老城区租的老房子里独居，平日里在附近的盲人推拿店里打打零工赚点小钱……”

　　“老赵，”洛娜荔不懂就问，“她以前不是针灸师吗？怎么放弃了老本行，该去做零工了。”

　　赵世尧推了推眼镜:“问得好，娜娜，张澜因车祸后产生的心理障碍，引发了手抖的老毛病。这在针灸科算是废了。”

　　“哦……”

　　赵世尧继续说道:“报警人是她的房东。因为张澜已经两个月没付房租了，她的房东每天早上都会登门催促一番，没想到……咳咳，根据现场调查，除了那通诡异的电话，我们在死者的口袋缝里以及西北角的角落里发现白色结晶体颗粒状粉末……”

　　“不会是……那个吧。”一直沉默的杨雪松颤栗起来。

　　赵世尧点点头:“嗯，就是Y粉。很幸运，这个周末我们又要和缉毒科的兄弟们一起加班了。”

　　杨雪松当即揽住旁边缉毒科来旁听的楚队的胳膊:“可真是三生有幸啊，怪不得楚队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楚池安无情地一把拍掉了杨雪松的黑爪子，皱着眉问赵世尧:“陆封呢？”

　　负责跟进的刘浩楠忙回道:“A组的人跟着呢。现在他们正在青海港的交接码头1号区，已经要下高速了，我们的人正准备在高速路口拦截……”

　　楚池安扶了扶布满黑线的额头，无奈问道:“谁出的临时替换武警的主意?”

　　洛娜荔挠了挠后脑勺，尬笑道:“额，陆封他自己出的主意。他说他当诱饵很香……就是嗯……就是……”

　　赵世尧推了推眼镜，环臂倚在靠椅上:“就是诸葛亮和司马懿，连环反推测。他和1组侦探目标就是喜欢玩这个。”

　　杨雪松:“两个人都不喜欢一步想事情。”

　　刘浩楠:“喜欢多跳几步。”

　　楚池安叹了一口气:“你们一唱一和的，谁教的?”

　　四人齐声说道:“陆封!”

　　“嘭——”的一声，吴局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吴局大步地迈出来，一路上警员们向吴局敬礼，吴局匆匆点头，快步走进了会议室。

　　“小刘，现在通知A组人立即发来沿途的监控视频，我们可能被骗了，尽快核查车内陆封的人身安全情况。娜娜，你去跟负责昨日爆破案的分局联络，调取详细的资料回来。小杨，小赵，你们现在去曲石庄一趟，四处走访调查一下一家名叫‘宋字记’的店铺。”

　　几人立刻敬礼，分散开来去执行自己的任务去了。

　　楚池安有些忧心问道:“吴叔，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池安啊，”吴局长心中一口郁气想吐吐不出来，硬生生吞着，声音显得有些暗沉，“3组的侦探目标已经出现在侦探视线里了，是个16岁的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楚池安:“吴叔，10年前的案子已经结了……”

　　“结是结了!但是!”吴局长激动地震着胸脯，“不代表没有残余势力!”

　　一句话一时让楚池安哑口无言。

　　10年一个名叫“丑八怪”的恐怖组织恶性培养一群平均年龄只有18岁的杀手，洗脑其用青葱的生命去掠夺更多条宝贵的生命。

　　当年绞毁这个组织基地的任务就是吴叔和他父亲主要负责的。没想到在那次任务中，“恶魔”引爆了自毁装置，带着9位优秀警官一起下了地狱。其中就包括吴叔的恩师，陆封的父亲，陆正毅。

　　这件事让吴局记了很久。即使相关案件已经全部了结归档，吴局还是对全国的每一件恐怖事件格外上心。

　　谁能保证没有残余势力?没有人。

　　这次的爆破案很大程度上可能是10年前案子的另一台舞剧开幕的上演。

　　楚池安正身敬礼:“请吴局放心，我会跟市领导报告申请跟进这次的爆破案。我相信，这次案件会画上圆满的句号。”

　　“吴、吴、吴局长——”

　　刘浩楠猛地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气喘呼呼:“完了完了完了，陆封他、他不在车上，车上被换了人……”

　　北京时间7月23日23时5分。

　　陵琅山山郊。

　　当陆封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时，五花大绑的他正在被一群汉子哼哧哼哧地拿着铁铲要活埋他。封条的嘴正要呜呜愤恨一声，一头土直接砸他脸上。

　　“所以说，我们交不了朋友。”

　　江澈戴起黑皮手套，好心地拨开陆封脸上的碎土，看了眼手表:“现在把你埋了，距离凌晨还有55分钟48秒，你说够不够你窒息而死?”

　　陆封翻了个白眼。

　　江澈站起身来挥挥手示意继续。几个魁梧的汉子抄起铁铲填着坑。

　　江澈抱臂盯着神色如常，眼神还四处打量环境的陆封。一铲一铲的土砸在他身上，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雨已经歇了，四处湿漉漉的，松软的土很适合埋人。一百里外的乱葬山头的坟地还在埋着刚死去的得了皮肤病老人，这儿正在埋着一个活生生的健康的青春少年。

　　陆封默默在心里倒计时:二十，十九，十八……

　　在他数到最后三秒，江澈突然反悔了，吩咐几个手下把埋了一半的陆封挖出来。

　　江澈蹲下身来粗鲁地撕下陆封嘴上的封条，那个邪魅得意的笑容毫不意外地露了出来。

　　“陆小侦探，来猜猜我为什么给你活到明天的机会。”

　　“因为我有底牌，你很想看。”

　　江澈笑道:“你可是第一个让我加班的人，我怎么能让你这么轻易地死了呢。”

　　江澈温柔地摘下陆封右耳上的耳钉，接过手下递来的热水，喝了几口，然后毫不在意地把耳钉丢进了水杯里。

　　细小的电流在水里闪烁噼啪两下，瞬间暗淡了。

　　“你可真恶劣。”陆封无奈地看着价值几千块的微型追踪器葬身半杯水里。

　　江澈礼貌地点点头:“陆先生，你好像对我有些误解，我一直都是谨慎办事的。而且，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恶人。”

　　陆封无语了:“那你怎么不把我左耳耳钉也摘了?偏偏只摘右耳?”

　　江澈:“不见得陆先生是个有钱人，买得起两个。”

　　“我还就买两个了呢！摘了!现在就摘!”

　　江澈没理会逐渐暴走的陆封，转身带着几个手下上了车。边走边好心提醒道:“放心，这里虽然是山区，但庆幸没有狼和熊之类的猛兽，就是臭虫多，忍着点。月色不错，好好欣赏。”

　　陆封没忍住大骂起来:“江澈，我艹你……唔……”

　　几个汉子又慌忙封了陆封的嘴。

　　越野车发动了引擎，厚重的轮胎碾着粘稠的红土，刮雨器花花刮着前玻璃，车内的人面无表情。

　　随着车辆越行越远，荒野寂寥的黑夜又显出恐怖的獠牙，森森寒意侵袭着陆封每一寸皮肤。

　　陆封四肢还受着麻药的缓劲，索性四肢无力的瘫在泥土地上，双目打量着空中月亮。

　　“月色不错，好好欣赏。”

　　月亮?月亮的形状?

　　“给我活到明天的机会?难道今天是后天?”

　　陆封两眼冒着光，这江澈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啊。会是谁把他安排进这比他所处境地还要危险的局?

　　张局?刘局?宋局?还是青阳市市局那个顽固的吴老头?

　　挑一个这么年轻的趟这深水不太好吧……好吧，是江澈就挺好的。

　　陆封弯起唇角，熟练地从衣袖口扒拉出一条细铁刃，解着手上的绳结。不得不说这绳子质量真的好啊，陆封一边在心里骂着江澈，一边勤奋地划拉着绳结。

　　左耳的耳钉被陆封摘下塞进口袋里，好笑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我还真买不起两个微型追踪器。”

　　但凡他眼少看了一拍江澈的动作，就不会发现他的微型追踪器被江澈偷梁换柱藏在身上了——

　　如果没看错的话，水杯里的正圆型黑色耳钉可不是他的椭圆型黑色耳钉，而且根据水里闪烁的电花长度，那枚假耳钉里装的是引流的二级赝品电子材料。

　　看来他先喝两口热水，趁这个时间换掉了手里的耳钉。而这枚假耳钉，很有可能是在他昏睡期间想办法搞到的。

　　“啧啧啧，充个次也不买个正经的，也是个穷鬼，还好意思说我。”

　　陆封插着兜望着月亮，被淡淡的乌云掩盖着的光打在东南方向的朵朵隆起的小山丘上。

　　那正是江澈等人开车离去的方位。

　　月辉下，一条车轮摩擦出来的“小径”歪曲地绕过一块铺满土扑在地上的石碑。

　　陆封走上前用脚抵翻起石碑。石碑下湿漉漉的土壤养着数不清的西瓜虫和数十条红色蚯蚓。

　　陆封抵着恶心踢掉了石碑上的黏土。只见石碑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三个字:“曲石庄”。

　　“喂，吴局长，我跟杨雪松刚在袁警官的老家兜了一圈，根据乡亲们的描述，‘宋字记’原来是曲石庄的一家文具店，平日里还会做点画面具的生意……啊是的，这家人6年前是有一个小儿子，那个孩子就叫宋炀，我们正准备探访宋炀的小学老师……我擦、陆封——”

　　“吴局长!找到陆侦探的下落了——刚才陆封打了个电话过来，地点在曲石庄老校区的电话亭……”

　　吴局抹了把脸，示意刘浩楠等他接完电话再汇报，随即厉声喊道:“把电话给陆封那个臭小子!”

　　曲石庄小学初中连在一块的老校区内，赵世尧和杨雪松被活见鬼突然冒出的陆封吓一跳。闻言当即把手机塞进了陆封手里。

　　陆封绽颜笑道:“两位哥儿还没习惯我们这反复的命运的邂逅啊？”

　　赵世尧:“……”

　　杨雪松:“我擦……”

　　陆封一边弯头用肩膀顶着手机，一边剥着裤腿上的小刺球:“吴叔，我很好，头好手好四肢好，背好脚好骨子好，哪哪都好，您放心好了……”

　　杨雪松没忍住问旁边的赵世尧:“陆封以前是学相声的吗？”

　　赵世尧环着臂:“小学金鸡口才大赛一等奖。”

　　吴局:“行了别贫了，讲一下情况!”

　　陆封正色道:“测验过了，江澈是警方安排过去的人，段位很高，我的na5追踪器现在在他那里，现在可以叫李薇姐和伟哥实施实时追踪。”

　　吴局:“嗯，辛苦你了，追踪定位的消息会传到你的手机上，我会安排人跟着，接下来你跟着赵世尧他们查一下‘宋炀’这个孩子，具体情况让小赵跟你说吧。”

　　陆封回头看了一眼抱在一起说悄悄话的赵世尧和杨雪松:“好的，吴局。还有，张澜是案件的关键人物，她不可能死的，老城区C502室死者身份还需再次核实……嗯，好的好的我会注意安全的，不疯了不疯了……”

　　挂了电话，陆封顺势揽住赵世尧的肩膀:“老赵，吴叔叫我跟你们干任务。”

　　赵世尧默默地扒拉下陆封的爪子，抓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陆陆啊，我们只是走访调查，你跟好我们，别在像上次那样猛地消失不见了。”

　　杨雪松:“是啊，上次查个尸冻的原因，你居然自个钻进了地板下隐藏的冰柜。虽然那玩意没通电，也吓死个人好吧……特别是我们撬开那块地板找到你那一瞬间……我做梦都梦到你从冰柜里爬出来掐死我……”

　　陆封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哈，我不是想测试一下那小地方能不能装下折起来的尸体嘛——这次保证不会了。”

　　“娜娜，时代广场附近的监控录像有什么异常吗？”

　　“啊，李薇姐，你怎么来了？”洛娜荔给李薇搬来了一张椅子让她坐下，“说是异常，不如说是白日见鬼了……”

　　李薇坐下来倒放了一遍时代广场十字路口的三个监控录像，除了建筑物倒塌那一刻砸坏了其中两个摄像头，其他的都很清楚。

　　李薇:“这哪里有鬼？”

　　洛娜荔指着14分55分58秒的画面:“你看这里，这个宋炀的衣服由墨绿色变成了墨黄色……”见李薇困惑地看了一眼自己，又回道:“啊我以前是学过美术的……”

　　李薇:“确实是如此。”

　　洛娜荔:“嗯，感觉就像突然变身了一样，然后就是15点整建筑物倒塌后这个人就消失了，后面的其他路段都没有抓拍到这个人。”

　　李薇:“而且，这三个能拍摄到宋炀画面的角度都没拍到正脸。”

　　洛娜荔点头:“嗯，3组的人正在询问当时的目击者宋炀的相貌，画相师已经准备开始工作。唉，陆封在就好了，让他推理推理，说不定能扒出更多线索来……”

　　李薇笑道:“他正在扒线索的路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