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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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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尚书收到锦旗一事传得沸沸扬扬,不提宫中皇帝的想法,便是朝中同僚也是心思各异。
皇帝倒是稳坐帝位,在早朝上提了一嘴,隔着冕旒瞧不清神色,只听淡淡问了一句:“听说秦卿收到了一面锦旗?”
秦尚书揣度着皇帝的口气,背后的冷汗都下来了,吱吱唔唔道:“都是府里的奴才办事出了岔子,小王爷同微臣顽笑呢……”
两百两银子,纯粹是恶心谢懿。
再说意思意思捐个二三百两的官员也不止他一个,大多都与谢懿有积怨,原本想着借此机会羞辱小镇南王一番,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给自己招来了麻烦。
谢懿果然是故意的,独挑了他来出丑。
秦尚书满肚子愤恨无处发泄,还得临时找个背锅的下人顶罪:“微臣也是忙糊涂了,原是备下了一笔银子,只是未曾跟家里人明言,谁知户部小吏上门,下面人不知轻重,随便去帐房支了点银子……微臣得知此事,已经狠狠责罚了这不知轻重的奴才,还请小王爷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话说出来,满殿君臣没几个相信;可也有所捐数目同秦尚书相差无几的臣子,不但不能一把扯下秦尚书的面皮,还得花力气替他在朝堂上遮掩,顺便向谢小王爷示好,等下朝之后补救,省得也被小王爷大张旗鼓送锦旗。
——可丢不起那人!
——说不定还会被皇帝陛下在朝堂上拉出来示众,得不偿失!
众臣权衡之后,纷纷向谢小王爷示好,婉转暗示他“咱们有话好商量,私下解决可千万别再捅到台面上来,也别送你那什么锦旗”,更表示“小王爷为国为民才值得嘉奖,我等不过是为靖临军略尽绵力,当不得小王爷的重谢”云云。
那些与小镇南王素有嫌隙的官员当初捐的时候有多吝啬,如今就有多后悔,生怕皇帝追问大家的捐款数目,更怕谢小王爷当堂开撕,皆厚着脸皮与谢懿套交情外加重诺,只求安抚住了这位爷。
难得谢小王爷年纪见长,涵养功夫也比过去有长进,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笑吟吟接受了众人的示好,并且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再次诚挚感谢众位同僚的“慷慨解囊”。
众人听到“慷慨解囊”四个字就觉得他在故意讽刺,但苦无证据,唯有坐实了这四个字,方才能皇帝面前直起腰杆,省得哪日如同秦尚书般被拉出来示众,于是暗暗把准备好的捐款数目又提高了两成。
谢小王爷杀鸡儆猴,皇帝不过略微敲打,朝中一众臣子便忽的踊跃起来,各自出手豪爽大方,虽然还在一径的哭穷:“我这是当了夫人嫁妆才凑的五千两……”亦或“我这是卖了京郊一处庄子才凑的六千五百两……”等语,可到底掏银子痛快多了。
朝中众臣踊跃捐款,皇帝也不好意思一毛不拔,到底也添了不小的一笔数目,另有诸皇子想要拉拢谢懿,摒弃小时候在宫中旧怨,豪爽出手,还有各自阵营的公主们为自己兄弟呐喊助威,亦是慷慨解囊,最后交到谢懿手中的竟然有十六万七千两之巨。
前来送银子的户部侍郎樊荣办完公差,却在院里撞上四处溜达锻炼的老王爷,还当自己眼花——外界疯传老王爷昏迷在床多年,与活死人无异,难道竟是谣传?
他颤颤微微上前去行礼:“下官见过老王爷,您老不是……”
谢长明自苏醒之后,便料定终有消息传开的一天,面上殊无异色,和蔼端详:“这是哪家的小子?瞧着有几分面善。”
“下官姓樊,家父……”
“吉安侯樊潞?”老王爷只听姓氏便猜出他的家世。
“正是家父。”
谢长明沉思片刻,从脑子里扒拉出吉安侯樊潞那张敦实忠厚的面孔,笑道:“你们父子俩生的一般模样。”
樊荣去了一趟镇南王府,带回来一条爆炸性消息,震惊了户部所有官员——老镇南王谢长明醒了!
他居然醒了?!
消息在各部传开,很快便传入宫中,皇帝闻讯大吃一惊:“当真醒了?”拟派内侍带太医前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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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王府,送走了户部官员,还借他人之口顺便将老王爷活过来的消息放出去,谢小王爷喜悦至极。
“一面破旗子便赚了十几万两银子,可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多亏了叶儿的妙计!”谢小王爷开心的抱着自家侧妃狠狠亲了两口,虽隔着面具,依然换来江颐毫不客气的白眼,还在被亲过的地方擦了好几下。
“小王爷,咱还是注意点自己的口水吧?”
谢小王爷呲出一口亮闪的白牙,犹如豺狼虎豹露出了森森獠牙:“你敢嫌弃本王?”
江颐见话头不妙,抱着帐本便往旁边躲:“我是怕您老打翻了茶盏,污了帐本,回头不好交差。”
娄俊见缝插针,终于将镇南王府亏损的数家店铺交到了江颐手上,还美其名曰:“小王爷身边既有了贤内助,便该由侧妃娘娘接管,再由我等握在手里,大大的不妥。”似乎侧妃娘娘不接手,他便有侵吞王府资产的不法行为。
他不信任自己的操守,江颐却并没有操闲心的想法,费心劳力替谢懿打理家产,又不会有半块铜板流进自己的荷包,何必做白工。
“姐姐您有所不知,”萧重也在一旁帮腔卖惨,一声姐姐唤的情真义切:“大郡主常年居于道观,二郡主还有侯府要料理,老王爷昏迷多年,小王爷鞭长莫……再说他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再让那些管事经营下去,大家都没得饭吃。姐姐既已封了侧妃,便与王府休戚与共,总要替下面人拿个主意才好。”
江颐:“……”
听起来镇南王府似乎是个烂摊子,再不干活连饭都吃不上?
她万般无奈答应了下来,想着不过是暂时打理,待来日脱身之时,谁管他镇南王府是赔是赚,反正也饿不着她的肚子。
娄俊喜不自胜,一张精明的脸都快笑出傻气,一溜烟抱来厚厚一摞帐本,气喘吁吁介绍:“这是王府酒楼三年的帐本。”
大长公主不怵查帐,心想不过是一间酒楼,扭亏为赢还不是轻而易举。谁知不等她看完一本账簿,娄俊便自作主张带着一帮亲卫们拉了一车过来,不出一个时辰便用账簿填满了半间屋子,心满意足的掸去衣袍上的灰尘,拱手行礼:“这些全都是王府铺子三年内的帐本,侧妃您慢慢看,若有不懂,小的派人唤铺里掌柜来回话。”
江颐:“……”
大长公主眼前一黑,感觉自己不小心掉进了大坑,说不定会摔个鼻青脸肿。
无奈之下,她开始疯狂查帐,为着弄清楚大邺三年间各行各业的物价,还把聂蓉拖来当助手,连府里的厨房采购;谢芷君身边跟着的丫头全都一股脑拘了来问话,发现这些人也未必全知全闻,只能求上小王爷。
“府里这一摊子事,小王爷总不好撒手不管吧?”
“出乱子了?”谢小王爷对王府琐事不大上心,细细端详自家侧妃的脸色,开始拭擦佩剑:“说说,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在叶儿面前叫嚣,为夫替你撑腰!”
他这架势似乎随时能找别人晦气,颇有种逮谁咬谁的不管不顾,联想到朝中官员近来对谢小王爷的态度,江颐也不确定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小心翼翼拿起剑鞘入上套,准备先把凶器收起来。
“倒也没有人不长眼,只是吴国与大邺四时风物不同,物价有异,府中这些人知道的都不够详细,能劳烦小王爷派人四处打听一番近三年间的物价吗?”再塞给他一本装钉成册的簿子,有油盐酱醋茶、米面麦藜粟、笔墨纸砚书、绫罗绸缎布……举凡生活百物,林林总总写了厚厚一本。
谢小王爷草草翻阅之后,对自家侧妃的严谨表示由衷的钦佩,调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叶儿此举颇有大将之风,不打无把握之仗,窝在府里管这几间小铺子当是屈才了。”
“管铺子不过是小道,哪里比得上小王爷为国为民驻守边境的辛劳。”江颐马屁拍的山响,跟谢小王爷讨人却毫不手软,从他手底下挑了百十来面目普通混在人堆里都让人难以记住的汉子撒出去,各自领了几样名录去市井间打听。
小王爷一腔为美人撑腰的英雄气无处发散,难免有些无赖,揪着她不肯撒手:“他们自忙他们的,不如你留下来陪陪我?”
江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既这些琐事都有人打理,不如小王爷陪我去街上逛逛?”
谢懿难得有闲情逸致陪小娘子逛街,这可是个新鲜差使,当即答应了,谁知自家侧妃竟又提了一个要求:“小王爷这张面具太过明显,不如你戴个东西遮一遮?”
谢小王爷怀疑的目光自江颐面上掠过:“你在嫌弃本王?”
门外候着的萧重生怕下一刻小王爷犯了疯病发脾气,恨不得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暗暗替侧妃捏了把汗。
江颐却不知危机便在头顶盘旋,心内暗叹谢小王爷面具下面也不知隐藏着怎样一张被烧毁的脸,竟敏感至斯,无奈道:“咱们是去微服私访,您这一张脸戴着面具往大街上一站,京城上至八十老翁,下至五岁稚儿,谁人不知小王爷名号,到时还怎么私访?”
房内安静了一瞬,随即萧重便听到谢小王爷朗声笑道:“叶儿考虑的周全,是本王多虑了。”
他呆了一呆,暗思小王爷近来脾气大改,好糊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