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顾霜》宴时陈谢

14、14.

　　最后精神科是用不上了，谢昭然连金医生后面说了什么，都听不清，摇摇晃晃就离开了医院，坐在车上他还没缓过神，就接到了顾容的电话。

　　“昭然，我爸妈问你晚上来不来家里吃饭，念念想你了，我也是。”

　　电话里面传来青年独有的嗓声，如同温玉一般，如琢如磨。

　　“好，”声音跟被刀子磨的一样嘶哑，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对劲，顿了顿才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去。”

　　刚好他也有些事，想要询问顾家的人。

　　顾家坐落的别墅区，在本市数一数二，足矣证明其家底殷实，从前谢昭然就没有细细想过。

　　顾家两个儿子，一个可以出国留学风光无限，一个在市井里面混的黯淡无光。

　　顾容是天之骄子。

　　顾霜是泥地里的草。

　　明明是双生子，为什么命运却是天差地别。

　　他至今都还记得，和顾霜的纠葛，发生的荒谬且意外。

　　当时是顾老爷子八十大寿，他应邀出席，彼时顾容身在异国因为特殊任务回不来。

　　顾家这一房出席的长子就是顾霜。

　　庄重典雅的酒店里面，出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就是顾霜。

　　和衣香鬓影的宾客不同，顾霜就如同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般，神色上永远挂着三分痞气，三分散漫，还有四分吊儿郎当的浪荡不羁。

　　所有上层人物看他的眼神，仿佛都在看着一个陌生且奇怪的人。

　　对于顾家这个大公子，谢昭然只听过，没见过。

　　不得不承认乍一看到那张和顾容极其相似的脸时，他动容了。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雨后春笋冒芽一般，不动声色，却又有迹可寻。

　　然而这份和谐，是顾霜在半夜里爬上了他的床之后，被打破的。

　　那一夜他喝醉了，混沌不堪中他好像看到了顾容，接下去的一切就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顺其自然。

　　顾霜说成年人之间，你情我愿。

　　他自愿上的床，自然也不关谢昭然的事。

　　然而餍足的滋味，谢昭然却惦记上了，他们从陌生人，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情人。

　　他们见面之后永远都是用最快的速度脱去彼此的衣服。

　　然后进入浴室，阳台，厨房……所有的一切地方。

　　再一次酣畅淋漓之后，谢昭然良心发现的带人洗了个澡，这才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

　　这些疤痕有的因为时间缘故变成了粉色。

　　有些看着就是新伤，绝不可能是刚刚那种激烈的战况下造成的。

　　他问顾霜发生了什么。

　　对方没有回应，反而又一次的共赴云雨去了。

　　从那之后，谢昭然开始去了解顾霜，大一开始辍学，开始混迹各种的夜店，网吧。

　　听说红灯区两个地头蛇帮派互殴的时候，顾霜也在。

　　至于他在里面是哪一边的人，是打架，还是看热闹都不重要。

　　重点是顾霜这个人，太脏。

　　他想不到顾容那种皎若云间月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孪生兄弟。

　　之后两人的关系开始疏远，他在竭尽全力的摆脱这种瘾。

　　直到顾容的任务顺利结束。

　　马上就能回来，他清楚明白自己要和顾霜断了。

　　他把身边的人当成顾容的影子。

　　这种感觉，让他在身心上都得到了极大的宽慰。

　　他终于彻底的摆脱顾霜了。

　　在顾容回来之前，他把两个人之间画上了一个句号。

　　车子在他下意识的反应下骤然逼停，前面的人转过头来骂骂咧咧：“你妈个碧的会不会开车啊！”

　　谢昭然猛按了两声喇叭回应，那个人看到他脸上的戾气黑的能杀人，直骂了一声“晦气”，然后开车走了。

　　从荒诞的回忆中抽离，谢昭然感觉一阵疲惫，之后的路段他不在分心的去想其他事。

　　很快车子到了顾家别墅。

　　阿姨做好了一桌子菜，顾家人似乎都在等着他开饭。

　　顾容过去牵他的手。

　　顾家人看在眼里，笑的开心。

　　只有顾念蹦哒到两个人，声音奶呼呼的：“二哥和昭然哥哥牵牵手手了诶。”

　　顾母拍了她的小后脑勺，笑骂：“你个小孩子，洗手去。”

　　所有人都很开心，然而谢昭然却提不起半点兴致。

　　饭桌上，谢昭然开口询问，“顾霜当年辍学是因为什么你们知道吗？”

　　顾母挺不耐烦的，“还能因为什么，他说想考jc，不想读现在这个要复读。”

　　话音未落，就被顾父打断，“好了，先吃饭，小孩子还在这说这些做什么。”

　　谢昭然却没有打算好好吃这顿饭，声音平静的叙述着接下去顾母的话，“他想复读，所以辍学了。那之后为什么没人帮他？”

　　顾母皱了皱眉，也不知道今天好端端的踢什么晦气的人，“他高中就学习不好，品德也不行，怎么做的了jc……”

　　顾父听不下去了，发起火，“够了，小霜这样我们也有责任，别说了。”他又看向谢昭然，“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也别问了我。”

　　谢昭然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些想笑，粉饰太平做这一切，难道顾霜真的不值得他们多说一句吗？

　　顾容安抚谢昭然，“昭然，别说了，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就不去提他了。”

　　开心的日子？

　　谢昭然扯了扯嘴角，突然就有些想笑，目光看着三个大人，说：“可是顾霜死了。”

　　顾霜死了。

　　这个消息跟道雷一样降下。

　　所有人都懵了。

　　啪嗒一声，小碗被打翻了，顾念“哇哇”哭出来，泪眼婆娑，“大哥真的死了吗？”

　　沉默被这声哭腔打破。

　　顾母脸色阴沉的难看，让阿姨把顾念带上去。

　　“顾霜死了？”

　　她说出这句话，自己都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态。

　　顾霜给顾家丢尽了脸。

　　她很早就不认这个儿子了，但是顾霜……始终是她儿子。

　　听到消息的这一刻，她瞬间苍老了很多，前面还在各种指责不是的人，就跟慢了半拍反应一样，问，“他怎么死的？”

　　“顾霜是市局的卧底，本来他已经打算退出了，然而在最后一次活动中他被犯罪分子的漏网之鱼给杀害了。”

　　轻描淡写三句话，掩盖了血淋淋的真相。

　　顾母懵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和他说，“我有点累了，你自便吧。”

　　谢昭然想去顾霜的房间看看。

　　顾容带他去了。

　　看他的模样很不对劲，顾容安慰道：“这件事不怪你，你别难过。”

　　谢昭然的表情很淡，声嗓都清了一些，扯笑道：“他是你哥，你都没感觉，我难过什么。”

　　顾容一僵，垂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也很冷清。

　　应该是很多年没人住了。

　　连个人烟气都没了。

　　桌子上面也积攒了一层厚灰。

　　谢昭然说他想自己看看。

　　顾容退了出去。

　　书桌没什么摆件，柜子里面只有几个作业本。

　　衣柜的衣服也很少，小学到高中的校服。

　　还有几件简单的短袖。

　　几乎证实不了一个人生活过得痕迹。

　　之后整个房间里面，都在也看不到任何和他的主人有过相关的东西。

　　谢昭然离开了，他想要的答案在顾家并没得到。

　　似乎顾霜到了今天这一步，难听的说就是——咎由自取。

　　可是这一切当真就是他所想要的吗？

　　离开顾家，谢昭然重新看了车上静悄放着的文件。

　　驱车去到了市局，有人抱着一堆物品从他身边走过。

　　里面一张黑白的一寸照片赫然吸引了从旁走过的谢昭然。

　　谢昭然叫停了他，“等等。”

　　他伸手拿起了那个照片，是一个陌生的青年。

　　目光坚毅看向前方，板寸的头发精神，眉骨一颗黑痣格外醒目。

　　刀削斧刻的面容让人感觉有几分熟悉。

　　他疑惑道：“这些是什么？”

　　警卫员说：“这是谢局叫我拿出去解决的。”

　　这些东西不像是杂物，为什么要特地处理了？

　　谢昭然找了谢局，带着那一箱东西，还有那张一寸免冠照。

　　他说：“这是谁？”

　　谢局推了推眼镜，端凝片刻说：“从杂物间找出来的东西了。这个照片……好像也是一个卧底，只不过已经牺牲了。不过别说和你还挺像的。”

　　一瞬间，从脑海深处的裂谷剖开了一条缝，这份眼熟的确有了对应的落点。

　　然而心下并没有被证实的松懈。

　　反而格外凝重。

　　他将照片拿去做了识别，封存档案里面跳出了一个名字。

　　贺临一。

　　牺牲的时间在五年前。

　　好友关系那一栏的名字，瞩目而刺眼：顾霜。

　　他骤然无力的松了手，瘫倒在靠椅上，千丝万缕的东西，汇聚在一起，有些东西隐隐的就窜上了线。

　　例如，为什么五年前，顾霜会主动爬上他的床。

　　就好比，两张过分想似的脸。

　　他乱了，顾霜也乱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黄粱一枕，被顾霜搅得动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