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已无雪》宋春禾

2、今冬

　　夏渺原本只想借住一晚，但未曾料到春运期间的车票会这么难买。

　　接连一个星期，她都没买到回去的票。

　　而这些天的早晨，她都会冲刚起床的周燃尴尬一笑：“你早餐想吃什么？”

　　“三明治。”周燃轻声道，一眼看破她，“你想借住几天都行。”

　　“只不过……”
　　“不过什么？”看着周燃的神情，夏渺有点慌。

　　“只不过共处一室久了，你难免对我日久生情，然后赖上我。”
　　“自恋！”夏渺送给他一个白眼。

　　“毕竟我玉树临风，帅的惨绝人寰，天下难得一见。”

　　此话一出，夏渺刚进嘴巴的矿泉水差点喷出来。她被呛了一下，猛烈的咳嗽让她的脸更红了一些。

　　“你、你、你怎么能偷听我讲电话！”她结结巴巴的，周燃撇撇嘴，冲她耸了耸肩：“我说过，这房子隔音不好。”

　　夏渺止声了。

　　她以后一定只发微信，不打电话！心里正这么想着，周燃突然靠了过来，“夏渺，你老实交代。”

　　“啊？交代什么？”她一头雾水。

　　“你是不是故意来我这儿借宿，故意买不到回家的票？”说着话，周燃又往前逼近了一些，“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夏渺往后退了几步，身子已经贴在了厨房的柜台上，再无退路了。

　　她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定了定神，嫌弃地白了周燃一眼：“虽然你这个长相确实帅的离谱，但也不至于这么自恋吧！”

　　周燃盯着她的眼睛，没说话。

　　就这样僵持了三秒钟，周燃直起身子，揉了一把夏渺的齐刘海：“做饭吧。”
　　话音落下，他就转身走了。

　　夏渺追了上去，“你不知道女生的头发不能乱动吗！”

　　“不知道。”周燃回身。

　　可哪想夏渺脚下没刹住车，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周燃怀里。这也就算了，撞向他的那一刻，夏渺感觉到额头上有一个温热的东西贴了上来。

　　她反应了几秒钟，大脑“嗡”地一声响了，连忙后退了几步。

　　双手捂着额头的夏渺，脸颊和耳根迅速窜了红。
　　周燃有些不敢确认：“我刚刚……好像亲到你了？”

　　“你、你说出来做什么！”夏渺脸颊更红了，整个人像极了熟透的樱桃，匆匆瞥了周燃一眼，“我、我做饭了！”

　　话罢，她飞快地躲回了厨房。
　　周燃看着夏渺的背影，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不得不说，这一个星期以来，这所房子变得暖了许多、有趣了许多。

　　不知怎么，他突然有点儿希望夏渺一直买不到回家的火车票。
　　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夏渺，周燃连忙将这个自私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当天晚上，周燃不知为何没什么胃口。夏渺做的可乐鸡翅，他只吃了一个，就无精打采地回了房间。

　　一整个晚上，周燃都没有出来。

　　夏渺觉得奇怪，所以临睡前，敲了敲他的房间门：“周燃，你心情不好吗？”
　　房间内一片死静。
　　夏渺又试探性敲了敲，而这回，她听到了他的呜咽声。

　　“周燃，你还好吗？”

　　“你身体不舒服吗？”夏渺敲着门，屋内一点动静都没有后，她直接推门而入了。

　　黑暗里，躺在床上的周燃蜷缩着身子。夏渺打开灯的那一瞬间，看到的是一张极其惨白的脸。
　　夏渺蹲在了床边，伸手覆上了他的脑门，可没发现温度有什么不对。

　　“你哪里不舒服？”她轻声问。

　　周燃勉强张开了嘴巴：“胃痛。”

　　“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没……没事。”

　　“不行！必须去医院！”夏渺态度强硬，连忙从他衣柜里翻出他最厚的外套，像照顾小孩一样举起周燃的胳膊，一点一点套在了他的身上。最后还把自己的围巾，绕在了他的脖子上。

　　原来被人照顾、担心是这样的感觉。
　　虚弱到一点力气都没有的周燃，看着伸手扶他起来的夏渺，心头蹿上了一阵暖意。他鼻头一酸，眼眶有些湿润了。

　　*
　　胃穿孔能忍这么久，周燃也是个狠人。

　　坐在病床边上，看着他惨白的脸，夏渺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像周燃的颜值，就算去剧组当群众演员，躺地上演个死尸也能被导演一眼看中。

　　正这么想着，周燃醒了。

　　夏渺见状，连忙往他身边凑了凑：“怎么样，还难受吗？还难受我去喊医生。”
　　周燃摇了摇头：“不难受了。”

　　“那就好。”夏渺松了口气，她整理着他的病历本，随口道：“对了，你要不要和你爸妈讲一下？”
　　“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住院了，你总得有人照顾。”

　　这下，周燃沉默了。
　　突然变沉重的气氛让夏渺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打量了周燃一眼。与此同时，周燃低声道：“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

　　夏渺心里“咯噔”一下。
　　她愣住了，想了又想后，她用着轻松的口气，同他道：“看来你们帅哥都逃不过美强惨的设定！”

　　周燃笑了：“你安慰人的业务真不过关。”

　　“不好意思，这方面我不擅长。”夏渺顺着周燃，开始了自己的表演：“请大佬您讲，需要我怎么安慰，我一定尽全力满足。”
　　“你过来。”
　　“啊？”
　　“过来。”

　　夏渺疑惑，身子慢慢往前倾去。而等到离周燃足够近的时候，他突然抬起手，一把捏住了她的脸。

　　周燃动了动手指，轻轻捏了捏她脸上的肉，“你小时候是吃肉丸子长大的吗？脸这么圆这么肉。”

　　“你才吃肉丸子长大的！”回过神的夏渺身子往后，一把拍开周燃的手。

　　与此同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几个护士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快看，快看，就是这个男生！”
　　“哇，真的长得很好看！你们说，他是不是那个谁……”

　　“周燃，你是不是有病，你看你都给我掐红了！”夏渺立马站了起来，用身体挡住了病床，对着周燃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后，门外传来了另外的声音：“他叫周燃？名字不一样欸。”

　　“可是他真的长得很像哎！”

　　“帅哥都有相似性吧，走了走了，别打扰人家小情侣。”

　　门口总算是安静下来，夏渺小小地松了口气。而躺在床上的周燃冷不丁来了一句：“你突然站起来，是怕门口的护士们看到我的盛世美颜吗？

　　“没想到你这个女生，占有欲还挺强的。”

　　“……”
　　*

　　周燃生病，夏渺也不忍心将他一个病人丢在医院。毕竟好人一般都是要做到底的，所以纵然已经能买到回去的车票，夏渺还是留了下来照顾周燃。

　　因为他不想在医院呆着，身体好了一些后，就出院回了家。
　　知道他这次胃穿孔是因为从前胃病导致的，夏渺就从网上学了几个养胃的方子，想要给周燃补一补。

　　星期天晚上，夏渺和以往一样去超市大购物。

　　从周燃家到超市，走路只需要十五分钟。
　　平日里夏燃出门，基本都是四十分钟就能回来。可不知怎么，今天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燃坐在客厅里，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时钟。最后有些急了，连着给夏渺拨通了好几个电话，但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周燃心里腾升而起。

　　他连忙出了门，想去超市找夏渺。只不过还没走出巷子，一个小小的人影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
　　周燃连忙迎了上去，“夏渺！”
　　夏渺神情有些不对，头上戴的帽子不见了，手也有擦伤。周燃慌了，“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周、周燃。”夏渺一双眼睛通红地看着周燃，听到他询问的这刻，她再也没办法逞强了，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我好害怕。”

　　“我刚刚好害怕……”

　　噗通一声，她跌坐在了雪地里。
　　周燃连忙抱住了她。

　　他这才知道，夏渺从超市出来后，被附近的流浪汉盯上了。

　　夏渺原本好心给了对方一些零钱和零食，可不想那流浪汉一直跟着她，跑过来和她搭话就算了，还开始动手动脚的拽她胳膊。

　　夏渺连连避躲，那流浪汉突然凑上来，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夏渺。

　　夏渺吓坏了，飞快地踩了那人一脚，拼了命地往回家的方向跑。跑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手心。
　　幸好的是，夏渺成功脱险了。

　　周燃不敢想，如果夏渺没跑出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他皱起了眉头，心里自责极了。

　　“夏渺，对不起。”
　　“以后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出去了。”

　　这天晚上，周燃没有离开夏渺的房间。
　　他守在她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睡梦中的夏渺时不时会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

　　看她这般，周燃没忍住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臂膀里的温暖和好闻的气息，让夏渺很快舒展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