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物回收实况》第贰骑士团

49、重生咒语（二）

　　现在霍泽图的手上掌握着奉西洲一生制作的所有法器。

　　从刚入门时练手之作，到光辉巅峰时受万人敬仰的利器。

　　他将这些法器排成一列，如同回顾了奉西洲作为驱魔人的一生。

　　排在队尾的，是今天早晨由霍景行亲自送来的一枚戒指。

　　戒面是暗红色宝石切割成椭圆，镶嵌在银灰色戒托上。指环部分精密细刻着诸多压缩的法咒，只用肉眼查看，霍泽图不能悉数分辨其中效果，但光是他能够分辨的部分，上面全是用以祝福和祈祷的咒语。

　　这是一枚保佑持有人平安顺利的护身符。

　　而当霍景行亲自把它送来的时候，霍泽图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惊讶得如同见了鬼。

　　于是他大声尖叫着质问眼前这人是谁，你不是霍景行，我那个笨蛋哥哥怎么舍得把这枚戒指毁掉。

　　然后被霍景行狠狠瞪了一眼。

　　随即霍泽图老实了，乖乖接过戒指。

　　他说他知道自己演技很烂，但是刚才夸张的表现方法，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震惊。

　　“你真的舍得啊？”

　　霍泽图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询问这么多次，或许是真的因为担心被事后反悔的霍景行秋后算账，也可能是他自己真的也不太舍得。

　　他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能够轻而易举地置身事外。

　　霍景行一瞥他桌上整齐摆放的那一排法器，其中有不少已经被摆弄拆开。

　　被拆开的法器下垫着几叠厚厚的笔记，纸面模仿刻画的法阵被反复涂改。

　　这不是销毁的必需步骤，霍景行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默认了一位技术人员热衷研究的私心。

　　“西洲让你把上面的攻击法阵先去掉。”

　　“还有，注意安全。”

　　这些事项其实奉西洲也当面对着霍泽图说过，不知对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事无巨细地教授另外一位炼器师如何拆解自己亲手制作的法器。

　　教别人如何撤销那些，曾经为了防止窃取秘密而专门设置的攻击法阵，把自己所有的心血都暴露在另一个人的面前。

　　哪怕奉西洲不说，也不在明面上表现出来，但霍泽图想，如果换作是自己的话。

　　多半心会滴血的。

　　其实大部分比较容易处理的法器，到现在霍泽图也多多少少销毁完毕了。

　　他的研究室角落里堆积了一大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零件，分解出那些奉西洲自制的法咒，发现足够他研究半辈子。

　　天才，确实很气人。

　　于是在这种怒气和好奇心叠加的状态下，霍泽图工作速度超乎寻常，直到桌上只剩下最后几件他认为最具研究价值、拆解最困难的法器。

　　伸手一数，不多不少，正好六件。

　　霍泽图打算按照销毁的困难程度作为顺序，在今天之内统一将他们销毁。

　　首要解决的是那本差点让霍景行走火入魔的故事书。

　　受到焦土侵蚀最重、被霍泽图评价为首要危险分子的书本已经被施加了重重封印，从外表看朴素简陋，塞在书架里没有半点违和，谁又能想到它其实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要是一般的书本也就罢了，动手撕、用火烧，想要毁掉这种纸制品太简单不过了。

　　但这件东西不一样，即使是它的制作者也不能轻易将其销毁。

　　于是奉西洲想了很久想出一个办法，他以极其精妙的方式重新连接法阵，让书本上原有的保护机制从头到尾重新逆转过来。

　　原本保护纸页不受外部伤害的法咒，被修改成封印纸页内部的阵法，甚至这一举动还顺带封印住了法器所受的侵蚀。

　　一举两得。

　　而现在霍泽图想要破坏它，也变得极其简单了，只要解开封印——

　　要撕要烧，就随他说了算了。

　　等霍泽图从封面处点燃书本，静静等待法器消散。

　　灰烬一点点从他的眼前四散飘去，直至只剩下最后一页。

　　上面画的仍是一名屠龙少年，姿态高傲，如睥睨众生一般俯视脚下。

　　随即霍泽图扫掉灰烬，把一把寒光湛湛的长剑拎到桌上。

　　在沾染神明鲜血的武器焦土待了太久，上面还不断向外散发着煞气。

　　不过这件法器本身倒是不难处理，本来当时制作的时候就考虑到其危险性，添加了相应的自毁程序。

　　但霍泽图不急着动手，反手握住剑柄，啧啧几声欣赏着它凛冽的美感。

　　试问哪个少年没有一两个当勇者的梦想呢——虽然霍泽图不是战斗人员，却也没少幻想过上前线战斗的样子。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然后拿着曾经的凶器摆摆样子。

　　满足一下自己年少轻狂的美好梦想。

　　霍泽图随手把长剑的碎片扔进垃圾堆，转过头两只手分别拿起两件法器。

　　一副纸牌，一块核心。

　　载体不同，但相同点都是上面附着了极其精细的法阵，极难拆解。

　　啧，怎么不能扔进火里烧掉就好了呢。

　　现在这样，多碍事。

　　抱怨归抱怨，这些事他总得要在霍景行下一次来之前完成。

　　毕竟谁知道蠢哥哥下一次来，是不是就会后悔了。

　　他两只手把玩着这两件法器，不急着研究如何处理，而是分别注入魔力探究其构造。

　　销毁的方法他不是不知道，上次符灿来的时候顺便告诉了他详细步骤。

　　说到符灿，算算时间那家伙现在也应该来了。

　　符灿比霍景行来得勤快多了。

　　问他来做什么——自然是送材料来维持那个无底洞一样的聚灵法阵。

　　果不其然，当霍泽图把那两件法器分解成残骸，给自己泡一杯热茶，茶水见底露出茶梗，再续上一杯清水之后，终于听到门铃作响。

　　“你来迟了。”

　　霍泽图这话说的好笑，明明两人从未约定过时间，他却理直气壮地指责对方迟到。

　　自顾自找个空位，把一袋材料扔到霍泽图面前，符灿像是没听出对方指责之意似的，目光从桌面文献打量到地板的一堆残骸上。

　　“这些能维持多久？”

　　符灿看着对方打开那个沉甸甸的袋子，明明里面悉数是些极为珍贵的素材，却被对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表情，衬托得像是地摊上的大白菜。

　　“最多一个月吧。”霍泽图不问对方如何弄到这些东西，其中不乏霍家也没有库存的材料。

　　看不出来这小子，门路倒还挺广。

　　显然这个答案让符灿不很满意，但他脸上阴沉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平常。

　　切，霍泽图想，这人真没意思。

　　虽然暗骂了这家伙一句，但真见到符灿转身想走，霍泽图又出声叫人停下。

　　看到符灿一挑眉头用眼神不耐烦地询问他什么事时，霍泽图从桌上摸出那枚戒指给人展示。

　　“正好来了，给你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当这枚戒指映入符灿眼帘，便见到他顿时没了刚才的泰然。

　　符灿认得，这枚戒指原本一直都戴在霍景行手上的。

　　他几乎没花费多少时间，就明白这枚戒指与霍景行和他洲哥的关系，于是抬眼一看面前笑得狡黠如狐狸般的少年，冷哼一声。

　　“我没兴趣。”

　　说罢转身真的要走。

　　霍泽图眼见自己的玩笑开过头，于是又尴尬地赔笑着拉住符灿衣袖，“我不是为了让你想起那些三角恋的。”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他干脆把那枚镶嵌着的华贵宝石从戒托上取下，一柄魔力化形成的锋利刀刃从他的指尖弹出，齐整地将宝石从横截面对剖两半。

　　“你不觉得很神奇吗，奉哥竟然在这种地方留下一道法咒。”

　　哪怕不懂制作，但用惯了法器的符灿也知道这些常识，炼器师通常会在法器表面光滑平整的地方刻画法咒，而不是舍近求远把法阵注入法器内部。

　　既费工夫，又没什么实际作用。

　　“为了故意隐瞒这个法咒的存在吗？”

　　符灿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一种解释。

　　见他如此上道，霍泽图也点了点头。

　　虽然奉西洲布置这道咒语的时间无从考证，但从阵面上看不是什么害人的咒语。

　　正相反的是，这是一道保命咒，必要的时候便会启动救主人一命。

　　不难想象奉西洲为何要施加这么一道咒语。

　　霍泽图神色熠熠，看向整个法咒的目光比刚才还要炽热。

　　“……那是洲哥为了保霍景行的命，与我何干。”符灿语气冷峻。

　　不知霍泽图是终于因为符灿的脑回路而无语，还是被这不识货的人气到肝疼。他抽搐着嘴角，猛拍一把符灿的肩膀，想要把人脑子里烂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拍出去。

　　“谁让你想那些事情了，你不知道这个咒语有多珍贵吗？”

　　霍泽图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试图让眼前这人理解这道能够人为干预生死的法咒，蕴含着多少技术人员梦寐以求、毕生精力追求的真理。

　　看符灿还不理解，霍泽图啧啧嫌弃两声。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极力抑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于是符灿看到眼前的人表情在短时间里又哭又笑，最后终于冷静下来。

　　“你想救奉西洲吗？”

　　“我可能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