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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再试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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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梦境的推进,梦里的时节已经步入小寒,初冬的皑皑白雪簌簌落在檐角,无声地堆了一层又一层。
距离沈玉来到桃源村已经半年有余了。
屋外银雪戴着毛线编织的红帽子,鬼鬼祟祟地抱着一堆雪球准备去砸人,睫毛挂着一层薄薄的雪屑。
沈玉偏头,正好捕捉到那抹迅速闪过的赤红色衣角。
他身体不好,雪日里从来不会出门,此刻也只能在屋里一个人烤火。
少年张开手掌,纤长的五指白皙如玉。
炉子里的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黑漆漆的炭被烧得通红,然后从深红的地方又渗着明黄,像是要从黑夜中掉下的金色眼泪,滚烫而刺眼。
沈玉把白色的纸递到炭上,那抹深红便贪婪得仿若要伸出舌头般把白纸吞噬,纸张的边缘发黑,向中心蜷缩了起来,卷到不能再卷的地步,视线里骤然升起一道火光。
眼前像是炸开了一道赤橙色的金花。
沈玉有时觉得他和希就像这张纸和火焰一样。
焚烧、交织,不分彼此地纠缠着。
火焰永远追逐着白纸存在的地方,想要用炙热的高温来覆盖对方的每一寸。
温暖的火焰迫不及待地往沈玉手指的方向侵蚀,沈玉却在它到达之前松开了手。
或许是经历了那场大火的原因,即使他忘却了那段记忆,身体却还残留着对火焰的恐惧和心悸。
失去力量牵引的白纸垂下,末尾还挂着几点火星。一小簇火苗落在炭上,可惜纸已经烧完,它再不甘,也只能跟着化作灰烬。
桃源村四季如春,但这一年却罕见地有两个冬日。
第一个冬日是沈玉来时降临的。
第二个便是现在。
沈玉忽然想起他和希还没有确认关系的时候,在那个冬日里,他也是像现在一样,一个人坐在炉边烤火,想事情。
跃动的火光倒映在少年浅灰色的眼眸中。
希从外面回来,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他背着一把弓箭,手指还缠着绷带,更衬得骨节分明。
他的战斗天赋很好,所有的冷兵器几乎都是专长,射击更是百发百中。村里的许多老人因此都要对他留几分客气,不会因为少年年纪轻而对他摆长者架子。
希的目光落在沈玉身上,正想问对方为什么还没睡。却在抬起手时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身上还残留着一些魔兽、野怪的血腥气。
他的动作顿了顿,忽然有些不太敢靠近对方。
“站在那里做什么?”
见少年好半天没有动静,沈玉转头看向他。
灰色的眼眸带了几分困倦和疑惑,让希想起了今天天上的乌云。
下雨的时候,是乌云在天上哭吗?
他无端地想道。黑发少年定了定心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坐到沈玉身边的凳子上。
他们刚开始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沈玉有一次随口抱怨了一句和他在一起时氛围太像一潭死水,从那以后,希就开始努力学习怎么让话语变得更有趣。
然后他过于紧张的态度又让沈玉觉得有些好笑了,只要自己不说话,希就会立刻接一句颇为“有趣”的话。
就比如:
“阿玉你累了吗?”“阿玉你要休息了吗?”“阿玉,我今天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我今天看到了一只灰色的小猫,感觉好像阿玉你,所以就把它放走了。”
沈玉起先只觉得他不知所云,一头雾水,弄清楚原因后又觉得希这副认真谨慎、严阵以待的模样很好玩。
他没有揭穿少年想和他多说会话的小心思,只是说:“你之前说你喜欢我?”
希顿时心跳如擂。
分明是他自己说的话,但被对方提起,却仿佛带上了某种更为暧昧的意味,让他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
他不知道阿玉想要什么样的回答,所以只能在脑海中翻着答案,生怕给错了回答就会让对方流露出厌倦的神情。
沈玉捏着他系在手腕处的绷带结,扯了一下,白色的布带便缓缓松开,从手掌处滑落。这是一道一天前的伤口,当时还嵌得很深,现在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有时也觉得好奇,希似乎除了没有魔法天赋之外,在其他地方总是有着令人望尘莫及的能力。
或许天才总是比旁人多几分难以接触,希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一视同仁的冷淡,对银雪她们也只能称的上平和。唯独在自己面前,总是像一只笨拙讨好的小狗。
也因此沈玉总觉得对方的喜欢来得太莫名其妙了。他擅长布置所有条理清晰的谎言和轨迹,却会对这种无以言明的喜欢感到棘手。
沈玉又说:“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对吗?”
希“嗯”了一声,脸有点烫。
“那你知道喜欢的人之间要做什么吗?”
沈玉问。
“对阿玉好。”希不假思索地开口道,纯黑的眼眸里情绪认真,“我要让阿玉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因为喜欢,所以希望对方过得好。
希的想法很纯粹。
“那种事情,你能做得到再说…”
沈玉扯开这个话题。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想要的东西有多难以取得,主城内又有多少天赋卓绝的魔法师。
外围城的笨蛋小狗……和他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沈玉说:“喜欢的人之间,是要做.爱的。”
希猛地一怔,瞳孔微缩。
沈玉笑了下,他拽着对方的领子,浅尝辄止地吻住少年的唇瓣,一吻毕,两人皆是呼吸急促。
希眼里还残存着几分失神,却几乎是本能般地伸手捧住少年的脸颊,小声喘息道:“阿玉……”
沈玉忽然想起了阿蜜莉雅,那个不苟言笑的女人——他的母亲。如果阿蜜莉雅在的话,绝对不会允许他和外围城的人接触,更别说是留在这里。
他第一次做这么出格的事情,心里竟然有种偷食伊甸园禁果的刺激感,那颗无数次被称作孱弱的心脏也越跳越快。
就好像是打开了某个象征着禁忌的,潘多拉魔盒一样。
沈玉说:“我讨厌冬天。因为我病得要死,我不得不待在火炉旁边,但是我看到火焰就觉得害怕。”
希的心脏下意识缩紧了一点。
他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对方,却又知道和那段切实的恐惧相比,所有的话语都太单薄了。
“你想和我上/床吗?”
沈玉轻笑着开口道,眼尾还带着一抹笑意。他看起来心情很好,希很少见他笑得这么开心,目光却被他的笑容紧紧攫住,一动也动不了。
炉中的火依然不息地翻飞着,沈玉听着噼里啪啦的火星跳动声,又想起了那张与火焰交织的白纸。
希拒绝不了。
他这辈子都拒绝不了阿玉,哪怕对方提出的不是这样诱人的“请求”。
他几乎要把自己——连同这颗尚有几分温度的心脏一同献给对方了。往后的一切,再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沈玉微凉的手指拍了拍他的脸颊,声音也带着雨滴般薄薄的凉意。他低声说:“我不在下面。”
“让我草,我就和你上/床。”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希拒绝不了。
“我永远不会拒绝阿玉。”
不,不是不会——是‘不可能’。
沈玉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就像是在雪夜里递来了一盏火苗,他依赖、恋慕着对方,仿佛离开对方就会被冻死在冰冷的荒原中一般。
他扶着沈玉的肩膀,双腿跪在少年大腿两侧,尝试着自己往下沉。
“嗯……阿玉。”
沈玉眼里的情绪,他看不太懂。
但他还是观察着沈玉的神情,缓慢地起伏,小心地开口问道:“阿玉,你、你舒服吗?……”
沈玉不说话。
他抬起手臂,挡着眼睛。被挡住的眼眶有点红,说不清是因为舒服还是因为痛苦。
他一边觉得自己做了这么出格的事情,阿蜜莉雅要是还活着少不了要训他,一边又觉得——
“……太紧了。”
沈玉说。
灰发少年眼里雾蒙蒙的,他蹙了蹙眉,颇有几分不解般地,低声道:“你紧得我好疼…”
沈玉叹了口气。
像是释然了一般,他说:“希,我们果然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希的动作定在了原处。
他伸出手去摸沈玉的眼睛,指尖还有些颤抖。少年黑色的发丝几乎要被汗水浸湿,哑着声音说:“……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好不好……阿玉、我不想……”
不想失去可以和你亲密接触的机会。
哪怕是一次都不可以。
沈玉几乎是有些错愕地被他按在床上,少年跨坐在他的腰身处,伸手去够桌台上放着的软膏,扣了一点在指尖,然后往后探去。
他的动作太快,沈玉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就已经动作粗暴地涂完了,像是在完成什么公事一样,目光还是紧紧黏在沈玉身上。
“你……”沈玉张了张口,哑然,“你是笨蛋吗……”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却放纵了少年向他索取,以及不约而同的沉沦。
“……”
终于结束了。
沈玉平复了下呼吸,有些疲惫地阖着眼睛。
他身体不好,只要一累着就容易困。正好旁边就是枕头,沈玉翻了个身,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希没有去擦拭腿间的狼狈,而是先帮沈玉穿好衣服,盖好被子,这才躺在对方身边。
黑发少年隔着被子轻轻地抱住身旁的另一个少年,脑袋抵在对方肩膀处,轻轻蹭了下。动作很小心,像是在抱着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晚安……阿玉。”
他小声说,但心里却知道对方已经睡着了。少年保持一个动作没有动作,好半晌才又郑重地说道:“晚安,阿玉。”
“谢谢阿玉…我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