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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33 ...


  •   2025年的某个深夜,钟灵疏忽然收到了江池砚的好友申请。

      那时她坐在电脑前,撑着脑袋做工作,昏昏欲睡,新好友申请的提示音让她惊醒。
      钟灵疏揉了揉眼睛,凑到电脑屏幕,看着那个精确搜索自己的陌生人主页发愣。

      犹豫片刻,她还是同意了。
      但加上后,她与对方僵持了几分钟,除了自动发出的验证消息,谁也没有开场白。

      钟灵疏离开椅子,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回房间的途中,她听见了消息提示音。

      对方打破了沉默。

      【我是江池砚。】
      钟灵疏喝了一口水,没有回答,想必他的精确搜索也应该知道自己是谁。

      【你能告诉我侯雪宁在哪吗?】

      钟灵疏盯着屏幕上那条刚发过来的消息,思索片刻,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删除又输入。

      钟灵疏:【为什么现在才想要去找她?】
      这条消息发过去后,那边显示了会‘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安静了很久,始终没有回复她。

      她再次回车发送:【后天是她的祭日,如果你想知道她在哪,就来找我。】
      钟灵疏不等他的决定,关上电脑。

      ……

      一月十四日,钟灵疏在永宁市汽车站等到了江池砚。

      江池砚的变化很大,就连钟灵疏甚至无法将他与年少时的他联系在一起。
      钟灵疏看到他憔悴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想起两人上次很多年前在医院那次见面,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两人坐上长途汽车,一言不发,就这样抵达了侯雪宁曾经所在的镇上。
      侯雪宁不在镇上住,而是在里镇几公里意外的小村庄里。

      钟灵疏带着江池砚走过崎岖的山路,吹着野风,最后走进了一个依山傍水的村庄。
      钟灵疏熟悉地走到一栋平房,敲了敲门,下一秒木质的小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闷的声音,只看见开门的是半头白发笑面相迎的女人。

      “灵疏?你来啦?”
      “嗯,丽姨,这个是雪宁的朋友。”钟灵疏点点头,领着江池砚往里走。

      张邬丽点头表示明白:“这么多年,有第二个朋友来看雪宁了,你们喝点茶,然后去看看她吧,她会很开心的。”
      “我出去买菜。”她说完,转头在客厅忙上忙下,寻找着什么东西。

      钟灵疏喝了口茶,看见桌对面的江池砚捏着杯身,一动不动。
      他听到张邬丽的话,对她忙碌的身影开口:“阿姨,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她?”

      张邬丽僵住身体,停下手中的动作,她转过身,摘下手套,苦苦地一笑。

      “雪宁她……一直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
      小的时候,雪宁她奶奶心脏病突发,一家子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后来实在是入不敷出,她爸妈两个人都想出去打拼,也不愿意带着她,这两个人啊,后来不在一起工作,没了感情,离了婚。

      他们都不愿意回来接雪宁,把她遗忘在这个村子里,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听说的时候,我以为家里几个姐妹总有人会养她的。

      直到我丈夫后来出车祸,我办完后事,有天回到这里,发现雪宁一个人在家,那是寒冬的深夜,下着大雪,她赤着脚,衣衫单薄,就那样抱着膝盖,蹲在门前盼望。

      她的身体很冷,没有一点温度,露在外面的皮肤煞白,没有一点血色。

      我蹲在她面前问她,怎么不穿衣服和鞋,为什么在门外。
      她跟我说,她在等爸爸妈妈,她说,爸爸说过会回来接她的。

      我鼻头一酸,拥住她,我知道,只有她不知道,没有人会回来接她了。
      她爸爸妈妈走了以后,她不上学,她一个人在家生活了很久,我不知道她这么小的一个女孩是怎么做到的。

      后来我卖菜,或者什么都干,供她上学。
      有次放学,不停工作的我一如既往很晚才去学校接她,到学校的时候,她已经在学校大门前睡着了,幸好门卫室的大爷一直在旁边看着她。

      我把她背起来,借着月光,走进乡间的小路,再走进田间,听到蛙声四起。
      她的手搭在我肩膀,忽然醒了,她问我,为什么月亮会跟着她走。

      我笑她,对她说月亮怎么会跟着她走呢。
      她又跟我说起学校里的事情,说起她的朋友,说起哪些人欺负她,说起语文老师今天布置了一个作业,就是给自己的爸爸妈妈写一封信。

      “姑姑,老师说,爸爸和妈妈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我点头,告诉她是的。

      “姑姑,我的爸爸妈妈去哪了呀?什么时候会回来找我呢?”

      我骗她,他们在外面为她挣钱,如果以后她考上高中和大学,他们就会回来了。

      “高中和大学是什么?”
      我没有回答她。

      后来雪宁越长越大,她再也不问我她的爸爸妈妈去哪了,我知道,她应该什么都明白了。

      她总是笑着,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哭,我很累的时候,她就会抱着我,跟我说说开心话。我总是在想,她为什么不哭呢?她会不会在我不知道的角落哭了很多次?为什么不问我她的爸爸妈妈去哪了?”

      江池砚盯着水泥地板,手里的茶已经冷透,他没有意识到,他的手已经被自己一直紧捏着的茶杯里溢出来的热水烫红。

      ……

      张邬丽带上手套,“快去看看雪宁吧,我该出去了。”
      这时钟灵疏开口:“丽姨,雪宁的语文老师说,爸爸和妈妈是最爱她的两个人,她曾经告诉所有人,你是她的妈妈,所以,她在心底里认为,你才是最爱她的人。”

      张邬丽听到,愣在门前,泪流满面。

      ……

      钟灵疏带着江池砚上了后山。
      侯雪宁的墓前很干净,想来是张邬丽除过草了。

      “为什么这么多年,才来看她。”

      钟灵疏放下一束花,看着经历风吹雨打褪色的石碑上侯雪宁的名字,目不斜视的问身旁的江池砚。

      江池砚弯下腰,抚摸碑面上侯雪宁的名字,沙哑道:“我找不到她的任何消息,我们之间……我也不知道要以什么身份来看她。”

      钟灵疏:“你可以找到,就像你那个晚上找到我,然后站在这里。你们是朋友,你可以来见她,你只是害怕。”

      江池砚:“对不起,或许你知道。”
      钟灵疏:“我知道你喜欢她。”

      “是啊,连你都知道,为什么她不知道。”他低头一笑,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你能不能告诉我?”
      “她……喜欢过我吗?哪怕只是一个心动的瞬间”

      狂风大作,风吹草动,烈日当空。
      钟灵疏低头看着他的后脑勺,回答他:“没有。”

      “因为高中那些谣言么?”他自嘲一笑。
      钟灵疏摇头:“她不会相信那种谣言的,她只是……”

      江池砚:“她只是不喜欢我。”
      “我曾经特意告诉她,我会学理,我无法阻碍她学什么,但我想让她变得更好,所以我主动给她补习,我们不在一个班级,但我希望我可以和她上同一所大学。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操场上,我的手机没电了,对自己的班级号也记不清楚了,手足无措的时候,是她主动问我,遇到什么麻烦了,她发现我们刚好是同一个班级,于是带着我去了教室。

      她说她叫侯雪宁,后来我主动加她的好友,不确定是哪三个字,所以没有给她打备注。再后来,我知道了她的名字,给她打备注,打出三个首字母时,却找到了另一种组合,于是成为了我的网名。她太傻了,这么明显都不知道。
      她好像真的一直把我当朋友。”

      钟灵疏:“为什么后来,会去找周窈然?”
      江池砚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她们太像了。”

      “你不该这样,这对她们都不公平,如果你真的喜欢雪宁,就不能这样。你可以往前走,但你不能拿对她爱,去对别人好。”

      “你究竟还有什么放不下?你明明知道,从一开始,就没有结果的事情,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在遇见周窈然后,你只是愧疚,自己将对她的感情给了别人。”

      “她看见你这样,也会自责,为什么自己会让你变成这样。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别再原地踏步了。”

      江池砚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
      过了很久,他才站起身,问钟灵疏:“你呢?”
      “什么?”钟灵疏不解。

      他问:“有没有像我一样。”

      钟灵疏一怔,意识到她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在内心嘲笑自己。
      为什么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也被困在十六岁很多年没有走出来,有什么资格教训别人?

      钟灵疏没有回答他。
      江池砚盯着她,在狂风中开口:“你知道沈翊生吗?”
      钟灵疏听到这个记忆里完全没有的陌生名字:“我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她喃喃自语。

      江池砚想,她确实不需要知道那个人是谁,就像侯雪宁不需要知道自己喜欢她一样。

      暗恋,只存在于无人知晓的角落,永不停歇,只要它存在,那这个世界上,就一定有一颗心在等待着另一颗心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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