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写在故事之外》鹿角翼兔

26、026

　　钟灵疏靠在转角的墙上，身体无力下垂，她的一呼一吸皆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耳边是那些在沉默中爆发的悲痛欲绝的哭声。
　　方雅絮的沉睡，对方家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也包括林意尽。

　　从那以后，钟灵疏再也没有去过方雅絮家，因为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李莞和方向远。
　　那晚，钟灵疏独自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已经熄灯了，上铺的陈结绮很惊讶钟灵疏怎么会回宿舍。

　　“是钟灵疏吗？你不是回你姑姑家住吗？怎么这么晚回宿舍来了？”
　　陈结绮说完，却没有得到钟灵疏的回答。她拿起手机，照亮四周，看见钟灵疏眼眶通红，目光呆滞，脚步迟缓。

　　“你怎么了？”
　　钟灵疏摇摇头，将身上的东西丢在床尾，说了声没事，然后走进了卫生间。

　　那一晚钟灵疏彻夜难眠，她的脑海中不停的浮现出自己走出饭店的画面。
　　是连环追尾的车，是满地的鲜血，是李莞崩溃的神情，是林意尽颤抖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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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将近中午十二点，钟灵疏还是躺在宿舍的床上。
　　陈结绮早早出去买了早饭回来，却发现钟灵疏还是捂着被子，躺在床上。

　　陈结绮:“钟灵疏，我给你带了早饭，你起来吃吧？”
　　钟灵疏没有回话，陈结绮以为她还在睡觉，但下一秒，她听见钟灵疏沙哑道:“谢谢你。”
　　陈结绮有点疑惑:“你真的没事吗？”
　　陈结绮见钟灵疏还是不说话，于是走出了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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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中，钟灵疏感觉有人在叫自己，似乎是侯雪宁的声音。
　　“灵疏？”
　　“你怎么了，醒醒？”

　　钟灵疏睁开眼，看见了面前的侯雪宁。
　　侯雪宁见她醒了，于是伸出手摸了摸钟灵疏的额头:“怎么了这是，一直冒冷汗。”
　　钟灵疏后知后觉，伸手摸了摸额头，擦去汗液。

　　“雪宁？你怎么来了。”钟灵疏盯着模糊的二人。

　　陈结绮:“啊，我去她们宿舍找过来的，你一直不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侯雪宁坐在床沿，“灵疏，你脸色真的很苍白，我听陈结绮说你昨天晚上很晚又回了学校，你不是去你姑姑家吗？”
　　“我表姐昨天出车祸了，我姑姑她们有点忙。”
　　钟灵疏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
　　“雪宁，我做了一个梦，里面有很多血。我姐姐她……出车祸了。”

　　侯雪宁:“啊？方学姐她……”
　　“其实昨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我没有告诉你们，因为我不在意。但是她出去给我拿蛋糕的时候，被一个酒驾的人撞了。”

　　侯雪宁拥住钟灵疏:“灵疏，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钟灵疏把头埋进侯雪宁肩膀。

　　雪宁，我好像做不到
　　她在心底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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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9月末，这是方雅絮车祸后沉睡的第一个月。

　　自从那次车祸后，钟灵疏上课总是出神，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去看那些枯燥的文字，因此在最近一次月考结束成绩一落千丈。
　　陈结绮首先注意到了钟灵疏的异样，时不时问钟灵疏怎么了，但她却总是沉默不语。
　　也许是陈结绮告诉了侯雪宁，侯雪宁一有时间就会到钟灵疏的班级面前找她。
　　每回课间，钟灵疏都趴在桌子上，根本无法听到外界的声音，但有时，她会听到陈结绮告诉自己，侯雪宁在教室外等她。

　　钟灵疏只是很累，与疏远侯雪宁和陈结绮莫名疏远了，尽管她们无数次主动，她也无动于衷。
　　某天放学后，侯雪宁又来找钟灵疏，一直问她，自己是不是那里做错了。

　　“你没有错。”
　　“那为什么，你要突然疏远我。”侯雪宁哽咽着。
　　“对不起雪宁。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突然很累。”
　　“灵疏，你还在为学姐的事情自责吗？那不是你的错，就……”
　　“别说了！”钟灵疏大声地打断。

　　侯雪宁两行泪划过脸颊，偏过头，转身离开。
　　钟灵疏说完后，很后悔，她感受到自己胸腔里剧烈跳的的心脏，不明白自己会突然这样，明明她和侯雪宁是那么要好的朋友。

　　她把自己封闭，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再后来的每一天，钟灵疏偶尔会在校园里，放学后看见林意尽，但再也没有见过他脸上的笑容。

　　班主任梁飞将成绩发到家长群，自己也看见了钟灵疏的成绩，于是将她请到了办公室。

　　“钟灵疏，你对自己这次的成绩有什么看法吗？”
　　钟灵疏看着办公室窗户外的那颗枯树，不知道如何回答梁飞。
　　见她不回答，梁飞屈指敲了敲桌面又说:“你心里面应该清楚为什么会得到这个成绩，各科老师最近都跟我反应你上课的状态，每一次都在走神，你到底怎么了？脸色也这么差？”
　　钟灵疏忽然情绪崩溃，几乎快要哭出来:“老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感觉我喘不过气。”

　　梁飞盯着钟灵疏，“走上了，你去看看医生吧。”
　　咚咚——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钟灵疏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面前的梁飞抬起头来。

　　“梁老师。”
　　梁飞看见林意尽递过来一沓试卷，伸手接过，点了点头。
　　“你最近怎么脸色也有点差，都怎么了？”
　　林意尽:“没事。”

　　钟灵疏听到了背后熟悉的声音，却不敢回头。
　　“老师，我走了。”钟灵疏转身要走。

　　梁飞:“你等等，先去心理室看看吧。那个，林意尽，你带她去吧，她可能不知道在哪。”

　　林意尽听到声音，才发现面前的背着自己的女生是钟灵疏，对梁飞点了点头。

　　课间的教学楼的走廊上有许多嬉戏打闹的同学，钟灵疏就这样跟着林意尽穿过嘈杂的人群，到了西边的综合楼。

　　“到了。”
　　“谢谢。”
　　林意尽:“你怎么了？为什么来心理室。”
　　钟灵疏:“我不知道。”
　　“表姐她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吗……”钟灵疏听见自己颤声问。
　　林意尽忽然抬头，盯着钟灵疏的眼睛，竟有些失神，然后回答:“没有。”
　　钟灵疏不明白这个眼神的含义，又只听见他说:“有时间——。”
　　他顿了顿:“去看看她吧。”

　　钟灵疏转身走进心理室，并没有回答他。

　　心理室里很温馨，心理老师年轻温柔，说话让人很舒服。
　　“同学，你怎么了，能跟我说说吗？”
　　钟灵疏:“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我无法集中注意力，看不进书，不想学习。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会突然头痛，耳鸣，会很激动，很想哭，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心理老师听她说完，对她说:“你也许病了，如果下次情绪还是很糟糕，就去医院看看吧。”

　　钟灵疏走出心理室，回到教室里，状态一如既往的差。
　　每个人都在讨论自己的成绩，只有钟灵疏盯着自己桌上那张英语试卷上醒目的69分。

　　“来，大家不要讨论了。”
　　“这次考试整体来说较上次退步了，这跟班里面退步的同学关系很大，希望大家自己好好反省……”

　　放学。
　　钟灵疏走出人潮，手机响了，是李菁打来的电话。
　　钟灵疏看了一眼，直接挂断。

　　那边坚持不懈的打来。
　　钟灵疏按下接听。
　　“你在干什么？我问你？你还敢挂我电话？你看看你那月考成绩？你知不知道老师跟我说什么？说你整天上课不在状态，神游。”
　　“钟灵疏！你能不能学学好？考得一塌糊涂，我花钱是供你上学，不是玩！”

　　钟灵疏紧握着手机:“妈，我好像生病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你是不是在装？为什么？”

　　钟灵疏心脏猛地一抽，这一刻，她恨透了李菁。
　　“没事，你就当我是装的吧。”钟灵疏挂断电话。

　　钟灵疏走到站牌，搭上了去医院的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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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呢内，钟灵疏拿出手机，拨打了李莞的电话。

　　“喂？灵疏啊。”几秒后那边传来沙哑的声音。
　　钟灵疏:“姑姑，我想问……表姐在哪个病房。”
　　李莞:“你要来看小雅吗？”
　　钟灵疏:“嗯。”
　　李莞:“我现在就在医院，我去接你吧。”

　　钟灵疏站在医院的大厅，等待着李莞。
　　过了一会，李莞匆匆赶来。
　　她多了很多白头发，脸色苍白。

　　李莞带着钟灵疏进入了方雅絮的病房。
　　钟灵疏站在一旁，看见李莞在方雅絮周边忙上忙下。
　　“灵疏，那儿有凳子，你坐坐吧。”
　　“好。”
　　“灵疏，上次真的对不起你了，因为你姐姐，我们都把你忘记了，前阵子一直都在忙。我们家随时欢迎你，有时间回来吃饭吧。”
　　李莞说完这话的时候，盯着钟灵疏许久，眼神里是满是悲哀，忽然流下眼泪。

　　钟灵疏移开视线，站起身，“表姐……会醒的，我先走了姑姑。”

　　李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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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灵疏回到医院大厅，去给自己挂了号。
　　一小时之后，钟灵疏走出了医院。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看着上面的诊断。
　　重度焦虑症。

　　“希望你下次继续到医院治疗。”

　　钟灵疏笑了笑，将揉成团，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转身离开。

　　钟灵疏走着，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
　　“灵疏啊。”

　　钟灵疏转身，看见了眼眶通红，捂着嘴的侯雪宁手里拿着自己刚刚扔进垃圾桶的褶皱不堪的诊断书。
　　钟灵疏攥紧衣襟，泪水模糊了视线，夺眶而出。

　　“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那一刻，她们相拥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