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写在故事之外》鹿角翼兔

25、025

　　那年盛夏的记忆，在钟灵疏脑海贮存了太多太多年，回想起来，她甚至想要永远停留在那时。
　　奈何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一眨眼，高一下期就结束了。

　　2019年8月末。
　　炎热的暑假过后，钟灵疏迎来了她的高二生活。

　　钟灵疏暑假的时候一直根据陈结绮告诉自己的学习方法，不断的做练习题，开学一个月后的月考成绩有了显著的提升，总分直逼陈结绮。

　　也许是题做多了，钟灵疏做再多的试卷都觉得不累了，有时候和陈结绮两个人放学后甚至不回宿舍做试卷做到天黑。

　　钟灵疏上学期虽是班级前五左右，但总成绩却几百名开外，这才月考，她成功地进入了年级前百。

　　侯雪宁在江池砚的帮助下，数学也进步了，总分相比以前往上跨越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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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月考结束后，钟灵疏搬好桌子走出教室就接到了李菁的电话，她和李菁已经很久没有打过电话了，所以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气氛有些尴尬。

　　“喂，妈。”
　　“嗯，刚考试吧？”
　　“嗯。”
　　“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你保持上次月考那个成绩就好了。”她的声音略显疲惫。

　　“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李菁又说。
　　钟灵疏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还记得，本来打算就这样过去了，因为她很少过生日，如果李菁想起，那就会过。
　　十八岁对别人来说，意义重大，但对于钟灵疏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并不觉得年龄是可以衡量一个人是否是真正长大。

　　去年的今天，是她的十七岁生日，钟灵疏连自己都不记得那天是她的生日了。
　　“你去你姑姑家过个生日吧，我刚刚跟她打了招呼，去年你生日……我也忘记了。”
　　“嗯，我也忘记了。”
　　“你姑姑说你表姐在学校外面等你。”

　　钟灵疏沉默着，心里不明白，为什么李菁总是自作主张让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她挂断电话，刚走出学校，方雅絮发来了消息。

　　【灵疏，出来了吗？我在学校前面那条街的对面等你。】
　　钟灵疏回复:【我已经出来了。】

　　走到学校前面那条街时，钟灵疏远远的就看见了站在对面的方雅絮，还有她身后的林意尽。
　　两个人低笑笑着，全然没有发现钟灵疏。
　　钟灵疏站在他们的对面，等待着红绿灯，她看着不停跳动的红色数字，直到它最终转变为绿色。

　　钟灵疏随着人群走动，穿过了那条街。

　　“表姐。”钟灵疏开口。
　　方雅絮抬起头:“灵疏你来了，我们走吧。”
　　她说完，跟林意尽挥手道别。
　　林意尽没有动，而是说:“我送你们过去。”

　　公交车上。
　　“灵疏，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你的生日？”
　　钟灵疏:“我自己也记不太清了。”
　　方雅絮:“去年这个时候你也没有没有过生日吗？”
　　钟灵疏:“嗯，那个时候在学校，我也忘记了。”
　　方雅絮:“我妈妈今天加班，本来打算让我去林意尽家吃饭的，但是你妈妈刚刚打电话跟她说你今天生日，所以她临时换班，给我们定了个饭店里的包厢，我们直接去那。”

　　钟灵疏:“麻烦了，表姐。”
　　过了一会，方雅絮突然问:“灵疏，你介意没有蛋糕吗？”
　　钟灵疏:“我不介意。”
　　方雅絮:“不行，今天你是寿星呢，大蛋糕的话可能来不及做了，我给你定个小蛋糕吧，没有蛋糕怎么行。”
　　钟灵疏:“谢谢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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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赶到饭店的包厢里时，暮色渐晚，李莞已经点好菜坐在里面了。
　　“你们来啦，快坐，今天是灵疏十八岁生日，我点了好多菜呢，灵疏你吃多点。”

　　钟灵疏坐下:“谢谢姑姑。”
　　“没有的事，要是你早跟姑姑说了，一定给你好好准备生日，毕竟是你的十八岁，今天也没来得及订个大蛋糕，下次给你补上好吗？”
　　李莞站起来摆菜盘，眼尖看到了饭店门口转身离开的林意尽，问:“那是小尽吗？怎么走了？”
　　方雅絮:“他送我们过来。”
　　李莞:“怎么不叫他一起进来吃饭呢？”
　　“他说算了，他说怕灵疏因为他一个外人不自在。”方雅絮回答。
　　钟灵疏:“我不介意。”

　　李莞听到钟灵疏的回答走出去，喊住了林意尽。
　　“小尽进来吃饭啊，今天是灵疏十八岁生日，多个人多一份热闹。”

　　林意尽被李莞拉进了包厢，几个人开始动筷。

　　饭桌上。

　　“灵疏，姑姑记住你生日了，下次一定给你买个大蛋糕。”
　　钟灵疏:“不用了，谢谢姑姑。”
　　“你多吃点，今天你是寿星。”

　　吃到一半，方雅絮站了起来:“妈，你们先吃，我给灵疏定了个小蛋糕，就在附近，我去拿。”
　　李莞:“这样啊，好，你注意安全。”

　　“来，小尽，你也多吃点。”
　　林意尽:“好，阿姨。”

　　“说起来你和灵疏小时候应该见过，小雅和灵疏小时候很要好，有时候你来找小雅，灵疏也在，也不知道记不记得了。”
　　林意尽:“嗯，应该是见过几次，时间太久了，我就记不起来了，后来才想起来的。”

　　“灵疏，你记不记得？”
　　钟灵疏:“记不清了。”

　　李莞点点头:“也是，你们三个也就见过几次，不记得很正常。”
　　“小尽，你妈妈这学期没有想让你转学的想法了？”
　　林意尽:“暂时没有了，她那边工作忙，也没时间给我办手续什么的。”
　　“这样啊，高三了再适应新环境比较难。你现在有没有理想的大学？我还记得高一的时候小雅还跟我说你们俩约定好去N大呢。”
　　林意尽笑着说:“嗯，阿姨。”
　　“N大算是最好的大学了，你们可要加油。”

　　“灵疏呢？虽然才高二，但是有目标更有动力。”李莞话锋一转。
　　钟灵疏:“暂时没有。”
　　李莞:“不着急，慢慢来。”

　　她说完，往饭店门口张望，“小雅怎么还没回来。”
　　林意尽:“我去看看吧，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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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意尽走出饭店，拨打方雅絮的号码，但却是无人接听状态。
　　他在附近转了转，每家蛋糕店都看了看，始终不见方雅絮人影，于是他往回走，猜想方雅絮有可能已经回到包厢了。
　　在走到饭店门口准备进入的那一刻，他突然听见身后响彻云霄的撞击声、此起彼伏的鸣笛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林意尽浑身颤抖，缓缓转过身。
　　他看见马路上呈现的是汽车连环追尾，而导致追尾一辆黑色轿车被后面的连锁反应不停的撞击，最后侧翻在地。

　　这些巨响几乎把街边店里的所有人吸引了出来。
　　包括李莞和钟灵疏。

　　那一瞬间，林意尽握着手机的双手剧烈颤抖，因为他看见了落在黑色小轿车车胎边，逐渐晕染开的鲜血，以及布满血迹斑斑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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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莞在饭店里，拿着手机不停地拨打着方雅絮的号码，而那边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听到巨大声响时，正从饭店里走出，手机还在拨号，当她走出店外，看见车祸现场的那一刻，她听到了方雅絮电话铃声。

　　李莞挂掉，又继续拨号，方雅絮的手机铃声再次回荡在她的耳边。
　　这一次，她确认了声音的来源。
　　李莞瞪大了双眼，手机从她手中滑落，她无法接受，无法承认。

　　钟灵疏站在饭店门口，看见林意尽和李莞奔向马路，她无法相信这一切，双腿像是灌了铅，怎么也动弹不了。

　　她看见林意尽抱起血泊中方雅絮，不停的呼唤她的名字，她看见李莞紧跟其后，失声痛哭，最后晕厥。

　　警车和救护车一起赶到，钟灵疏被遗忘在了原地。
　　她的十八岁生日，成为了方雅絮一生中最危难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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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手术室外。

　　钟灵疏询问林意尽地址后，匆忙赶到了医院，来时只看见方向远和李莞坐在长椅上，脸色苍白，林意尽低着头，坐在他们对面的长椅上。

　　钟灵疏默不作声地坐在长廊尽头的椅子上，盯着手术室门上‘手术中’三个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门外来了更多人，其中包括她们都外婆。

　　“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
　　“你们怎么不看好孩子？”
　　方向远安抚着她:“妈，您别激动。”
　　“我的宝贝孙女啊……”
　　李莞颤声道:“小雅过马路的时候，一个酒驾飙车的疯子撞到了她……”
　　这时外婆看见了一旁的钟灵疏，在几个女儿的搀扶下，急忙走到了她面前，质问她:“你为什么不跟着你姐姐一起去？”
　　她又转过身，质问李莞和方向远:“你们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去啊！”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她只是在胡闹，她说的话没有一点道理。

　　“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大声喧哗。”值班的护士听到了声音，走进人群中。

　　下一秒外婆两眼一闭，当即倒了下去。

　　这时手术门上的绿灯熄灭，门开了，一群人围上去。

　　“医生，怎么样啊？医生。”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患者头部受到严重损伤，神经中枢高级大脑皮质功能丧失，意识丢失。”
　　“什么意思？”

　　“她成为了一个植物人，可能会醒，也可能一睡不醒。”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不该过十八岁生日。
　　她不该奢望那个蛋糕。

　　那是钟灵疏第一次看见林意尽哭。
　　他低着头，像软掉的柿子，无声的泪水一滴滴清晰的砸落在地板上。

　　那些哭声，如同魔咒一般，吞噬着钟灵疏。那些眼泪，滴在钟灵疏的心头，伴随着她往后每个彻夜难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