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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价值 ...

  •   枪声响起后,提尔顿公园像是沾了水的油锅,一下子沸腾起来。

      和被保护的花见二人不同,来公园放松的大多是普通人,忽然听到枪声、还响得那么高调,恐惧顿时传播。
      要不是紧急连通的广播响彻整个公园,让不同园区的人朝最近的安保点集合,估计还会有更混乱的场景出现。

      正常来说,园内出现枪声,别说枪声的源头,就是整个公园游客在警力调查完毕、划出嫌疑人前,都不会允许随意走动,更别提出去。
      但泽田弘树背后是辛德勒公司。
      至少在美国,除非有人亲眼看到他们杀人,不然都会给辛德勒面子。

      花见带着神情还有些惊愕的泽田弘树乘车去了撤离点,他们身边跟着互通消息完毕,终于全部集齐的保镖。

      “这次让弘树少爷受惊了。”园区的负责人擦着汗,亲自送他们出园,“您放心,我一定尽快查清真相!还望辛德勒先生宽限些日子,给我们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保镖的领队举着电话,属于辛德勒的声音从中传来。
      他倒是没有训斥园区的人,只是语调带着养子被卷入事件的恼火和关心,做足了一个位高权重但宠爱养子的好养父形象。
      泽田弘树在一旁抿唇听着,只有辛德勒点到了他的名字,他才被动着回了几句,像是被这突发情况吓坏了。

      ——但其实,他只是察觉到了养父的演技,有些失望。

      等挂了电话,负责人对泽田弘树更是小心。
      花见看他那副紧张又期盼的样子,想着对方心里怕是希望亲自送他回斯温德尔公司、甚至是辛德勒本人面前了。

      不过现实当然是花见和泽田弘树坐上了辛德勒派来接他们的私家车,而保镖们只留了领队,其他自行组织回去。

      便衣保镖们没有过多的交流,在接到工作完成的指令后,他们自然地散去。

      而其中一个一直半低着头、走在队伍最后,以至于一路上没什么存在感的青年,终于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了队伍。

      ——这个保镖不是别人,正是提早半天收到金浆酒的消息,早早在公园内待命的苏格兰。

      此刻他已经换下并销毁了金浆酒为他准备的服装。
      在确认没有人跟踪他,他也没有暴露身份后,苏格兰绕了远路返回了酒店。

      这家酒店不是金浆酒给他安排的那个,因为一个“旅游人士”不可能在同一个城镇呆了一个月还没换地方。
      论身份的伪装,他虽然谈不上精通,但至少合格。

      他关上酒店的房门,检查了一遍自己藏在房间内的枪械。

      没有异常。

      至此,苏格兰总算能够松懈几分,就这么顺着坐下的力道、倒在了床铺上。

      他微微合眼,好似要睡过去。
      然而下一秒却是他掏出了手机,解锁后的界面停在了和金浆酒的邮件联系。

      上面一片空白。

      但苏格兰知道并非如此。
      至少一个小时前,这上面还显示着金浆酒给他的指令,以及他对那些指令的回复。

      「Gold:雪山区,坐标3748,1225。十分钟后,空枪。」

      苏格兰重新闭上眼,这条最后的消息顿时浮现脑海。

      身为狙击手,这是他第一次出手不为杀人,而是为了帮搭档设计不在场证明对空射击。
      是了,引起提尔顿公园骚乱的那声枪响正是他的手笔,苏格兰甚至注意了射击角度,以达到枪声最大化的目的。

      一切因果起于昨夜。

      昨天深夜,苏格兰少有的收到了金浆酒的邮件,上面写着让他明天带上手.枪混进提尔顿公园,而伪装的打扮被她放到了公园附近的公共收货点。

      「Scotch:杀谁?」
      「Gold:那是我的工作,你只要确保胆敢偷走组织成果的老鼠死绝,而后听我指挥。」
      「Scotch:需要我接应你撤离吗?」
      「Gold:你说反了,是我接应你才对。」

      苏格兰当时还摸不着头脑,直到他按金浆酒的指示一点一点靠近案发现场,确认了金浆酒口中偷走组织成果的男人被一枪爆头、炸尸都没可能,他才明白她叫自己来的目的。

      他是诱饵。
      那声枪响既洗清了她的嫌疑,又被她利用男孩养父的势力,真大光明地离开现场。

      他如她说的那样烧掉遮挡硝烟反应的外套,敲晕了在金浆酒引导下靠近他行动点的保镖,而后顶着和其他保镖一致的穿着,戴上了和替换衣物放在一起的易容,混入了撤离的团队。

      连集合时的暗号,她都提前打听到并告诉了他。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连原本匿藏凶器的保险都没有用上。

      明明没有杀人,苏格兰却在此刻感觉到了执行暗杀任务后类似的烦闷。

      他忽然想起,组织的其他人不是没有和金浆酒组队过,但每次问到“搭档”,他们都矢口否认。
      起初苏格兰以为那是他们因为琴酒和金浆酒的过往避嫌、这才否认“搭档”这个稍显亲密的团队关系,可现在他反应过来,那些人只是实话实说。

      金浆酒不需要搭档,她一个人足以解决大部分事情,而她所谓的搭档,不过是多米诺骨牌倒下的那个推力——除了曾与她并肩的琴酒,和能在生活上支援她的竹叶青。

      可这样的现实,让苏格兰不得不面临又一个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金浆酒会选择和自己搭档来美国?为此不惜向首领要人,让原本会交到他手里的任务交给别人完成[1]?

      他想不通,索性对方也没给他时间胡思乱想。

      因为金浆酒又发来了消息。

      「Gold:斯温德尔,远程支援,待命。」

      已读的消息在十秒后再度被删除,清理痕迹。

      苏格兰已经起身。
      他一边猜想对方是不是行动暴露,一边背上装着狙击枪的大提琴包,赶往斯温德尔公司附近有利的狙击点。

      实际上,花见响只是以防万一。

      虽然她将自己暂时摘干净,但她也清楚上位者的一些思路。
      哪怕花见肯定辛德勒不会亲自到场,也不妨碍她为自己留一个相对保险的后路。

      回到斯温德尔公司的时候,伊万秘书不在。

      花见跟在泽田弘树身后下了车,再往后是那位体格健硕的保镖领队。花见知道这既是保护泽田弘树,也可能是在监视她。
      下车前,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孩子不仅没甩开她的手,还在她上车后想要松手时主动握紧。
      花见虽然没有回握,但默认了他的依赖,以为他今天真的被吓到了。

      不过现在,他已经松开了手。

      “布莱克老师和我一起上去,今天发生的事……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让我们冷静。”在眼熟的门卫准备拦下花见的时候,泽田弘树态度强硬地站了出来。
      他停顿了片刻,又强调道,“她是我尊敬的老师。”

      门卫似乎请示了谁,最后还是放行。

      “伊万秘书稍后会来询问一些事情。”他放行的时候说,“还望布莱克小姐体谅老板对少爷的担忧。”

      “应该的。”花见脸色苍白,故作后怕地回答。

      她不再说话,只是跟着泽田弘树上了专用电梯,一直到熟悉的楼层。

      他们穿过在这一个月变得有了些烟火气的客厅,默契地向着唯一装着电脑的房间走去。

      只是跨过房门前,花见伸手拉了下自己的小包。

      “真抱歉啊,弘树。”为了不让监控后的人起疑心,她故意这时候挑起话题,“如果不是我说要去提尔顿公园,你今天也不会遇到危险。”

      不需要避而不谈。
      越是和自己有关,她便越是镇定,而越是坦然,就越能掌握主动。

      花见响将背了一天的小包挪到身前。

      在踏入泽田弘树房间的那个瞬间,只要借着她与他的身高差遮挡,就可以成功构造监控视角的盲区——房间内的监控基本是斜角,这是为了看清泽田弘树的电脑,其次才是他本人。而正对大门由外至内的直线监控,是整个楼层唯一可以做手脚的地方。
      如果是别人,这不到三步、前后超过两秒都会惹人怀疑的距离很难做手脚,可对花见响来说,宽裕到两秒的人造盲区,足够她检查完自己有没有遗漏的东西没有带回来。

      但她没想到的是,听到她随口扯出的话,泽田弘树的反应会那么大。

      “布莱克老师,这不是您的——”

      泽田弘树急切地回头,恰好撞上了来不及停下的花见响。

      两人都没被撞倒,但花见手里的小包却掉落在地。

      包里的东西没有摔出来。
      只是不等花见阻止,泽田弘树便匆匆忙忙地蹲下、帮她捡了起来。

      ——重量不对。

      泽田弘树在拿到包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
      巴掌大小的包装不了多少东西,即便是塞满化妆品,这个重量也不对。

      这个包的大小、重量,倒更像是装了……

      恰逢此时,他听到自己老师身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花见响没有看。
      因为她知道那是空白的邮件,会收到只有一种可能,她找来的“保险”已经就位,只要她一个明确的动作,他就能击穿不远处的玻璃窗。

      “谢谢。”她伸手,好似没有察觉他忽然的停滞,“弘树,给我吧。”

      泽田弘树没有看她,也没有反驳她。
      他猜测包里的是手.枪,但他仍旧将包还给了她。

      没有证据说明这枪会和今天的事件有关。
      泽田弘树不想没有根据地怀疑别人。
      身为独居女性,布莱克老师会持枪不奇怪……虽然进入斯温德尔公司的时候,她本该过不了安检,更不应该未卜先知地带上危险品。

      “我想,我或许没法再教你了。”拿回背包后,她推着男孩进入了房间,“这句话说得是不是很突然?”

      没有拉上窗帘的玻璃窗,让狙击镜将房间内的一切看清。

      苏格兰在她的背包被撞倒时手已经搭上了扳机。
      他当然清楚她包里有什么,也知道干净的、没有沾上血的枪不能成为指证她的证据,但他又想起组织那种宁可错杀千万,也不放过一人的作风。
      他内心不希望那个被监控的男孩被自己射杀,也清楚依男孩的身份,金浆酒大概率不会做出这么高调的杀人计划,可在他瞄准男孩的那一刻,他仍旧心悸于金浆酒可能的命令。

      ——但她没有,甚至还站到了窗前,让他只能看清窗边的她。

      房间内无法被他听到的对话还在继续。

      “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吗?”知道监控存在的男孩没有去看她的小包,而是对上了她的眼,“所以您要离开?”

      “不算是。”她回答,“我只是发现,自己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自学的很快,不是吗?比起我,麻省理工的教授更适合你。”

      花见说的是事实。
      他的养父清楚,泽田弘树自己也清楚。

      受限于人的他,本就无法拒绝他人的安排。

      泽田弘树想问她是不是刻意接近自己,又利用了自己,可顾及镜头背后的人,又想起这一个月的时光,他还是没能问出来。

      “……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如果你学有所成,会的。”

      花见响和伊万秘书复述了今天的公园事件,又自觉地提出自己学业不精所以要提前辞职的事,就这么离开了斯温德尔公司。

      她走的时候天还大亮,像极了那位天才孩童的未来。

      “——离开旧金山?”
      彼时,和花见汇合的苏格兰侧头看她,目光是组织中人常有的试探,“我以为你还会留一阵子,以确保那孩子不会乱说话。”

      “他可不是那种有着多余好奇心的孩子。”

      “哦?”他藏匿内心所有真实,调笑道,“难道不是因为那是你第一位‘学生’,所以心软?”

      泽田弘树当然不是她的第一位学生,曾被她救下的纳哈什才是。
      但花见也不反驳这点。
      她只是为他那句心软,觉得有些好笑。

      “我讨厌没意义的死亡[2]。”她漫不经心地摘下墨镜,伸手擦去了掩盖她原本五官的妆容,“更不提组织的行动准则有一条,那就是‘低调’。”

      “Scotch,你不明白那孩子的价值,但我知道他未来会有用。”

      苏格兰的确不清楚泽田弘树的特殊。
      因为那是他养父适当隐瞒,花见也没有完全上报给首领的天才天赋。

      她相当期待他的成长。

      而被期待的那个,才刚刚接受自己失去老师,又将再度被囚于牢笼的现实。

      男孩缩在电脑前的椅子上。
      电脑已经开机的荧光照不到他蜷缩后的脸,更叫人没法知道他的表情与想法。

      可是很快,他抬起了头。

      没有眼泪的双眼略显空洞地盯着试运行的电脑,但他没有像过去那样开心地沉浸在代码的世界。

      ——直到,早就确认运行成功的程序忽然报了错。

      泽田弘树本能地盯着跳出的报错框。
      上面的错误代码,不是任何一个试运行时应该出现的。

      可这本来就不是报错,而是结合了二进制和十六进制以做单词对照的留言!

      「改变命运的从来不是等待。」

      这是老师留给她学生的最后一课。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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