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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四座墓 ...

  •   四座墓地名取自汉代,墓主之名乃至有墓无墓就无需去考证了。
      这处葫芦形约有五六十亩的地方被类同小河的灌溉渠水包围,成个岛屿,过去在郊区,周围稻田。城市扩展,因地名历史悠久,兼之环绕它的又是古代名渠,划为保护地。
      尽管这小车数量名列全国前三城市的车喇叭时不时来刺激一下,这里还依然鸟声喧啾,一派往日时光。
      老妪白双从五十年代初就住在这里。
      白双少女时是风尘中人,二十岁上,投奔南疆的一个县长。此人原为地质学家,在率队考察途中卧病。这日在服用奎宁后病有了起色,将要动身追赶队伍,一顶官帽莫名地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头上。
      县长与原配生有二子,杨影和杨灵,义女杨小如。她生的儿子随母姓叫白驹。杨灵和白驹在知青年代一个“秀才”一个“武举”,便是本书的主角,现两个都不在了。
      长子杨影是鞋厂工人,受两个弟弟的牵连入狱,多年后平反并补发了工资,一直单身。
      白婶老了之后,皮肤再好,脸上亦有风霜侵蚀的细纹。有次杨影当着妈的面问著名道观老君洞的道长封岳,看我妈脸上的皱纹,像不像银线绣出的荷花牡丹?
      封岳果见白婶老了还是嫩白如雪的脸上隐隐有朵荷花,又像朵牡丹,总之好看,凭你怎么去想。她人就像坐着的莲花观音。
      白婶正纳鞋底,顺手一鞋底打在杨影脑壳上。
      白婶儿子杨灵和白驹下乡在同一地域,却各干各的几乎不碰面,封岳是唯一与他俩皆有来往的知青,在书中本是个缩手缩脚的牵线角色。返城后住道观,因南柯一梦而成了书近尾声时的主角。
      这天封岳来看白婶。三月末的春阳已有点晒人,需要软软的柳丝来遮挡一下,白婶坐在门外的柳荫下择菜。
      客来了自是欢喜,她抬头对道士笑道:“哦也,你还这么瘦?官清司吏瘦,神灵庙祝肥呀!”
      白婶没正经念过书,但口中成语、戏曲语言起摞摞。
      封岳一贯要防她的揶揄,腹中也准备得有。稍远停下打了个稽首,然后带几分自嘲的笑容甩着宽袖边走边道:“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嘛!”
      杨影闻声从屋里走出,对封岳道:“子都道长,你仙风道骨,你都不风流还有哪个风流?”
      子都是封岳知青年代做诗的号,现只有老朋友才这样叫他。
      封岳对杨影的调侃不搭理,只是眼珠愣了一下,杨影随口一句玩笑还正把他戳着了。
      他无奈对杨影挂起了免战牌。将带笑不笑的目光,就落在白婶身上。
      封岳认识白婶时她已人到中年,风韵犹存,意趣也非同一般,他当时就想,前人津津乐道的“秦淮八艳”,董小宛、李香君等也不过如此吧?
      杨影又道:“还有个人,她比你先到。”
      转身向屋里叫道:“蒋团长!”
      蒋萍故意梳着个高高的云髻走了出来。童话人物似的,看去像公主或少女。
      杨影对封岳道:“你在电话中对我说了是关于玉魂的事,我心想玉魂的事,你咋只来对我妈说呢?蒋萍对你很不了然,我帮你把她也请来了!”
      封岳头车来转去对三人解释道:“这么多年来没有提起的名字,提起会有些伤感。因为一直是白婶在带她,我想就跟白婶说算了。又何必再招惹你呢?”
      说最后这句时他面朝着蒋萍。
      “更何况我不晓得你现在在哪里,忙不忙。”
      “不晓得我在哪里,子都,别说是为我自己的事,为其他的事,你招唤我还有不来的?我怨恨的是这么多年来你都没有招唤过我一次!”
      她说话时一撇的眼梢中确实带有难以言喻的不了情。
      蒋萍知青时就以跳舞名扬天下,调出后在经历了大难后不得已还是回归“本行”去了市歌舞团。她目前自己组团且又任艺术总监和总编导,领衔主演大型原生态歌舞,正在运行在人生高原上。
      子都对她从大灾难中解脱出来与有力焉,还是她和先生的红娘。先生目前正在国外讲学。
      杨影道:“你和先生两个都忙。主要靠在农村那段磨练,不算后来上工农兵大学,这门那样,能够成名成家的,全国你二人,一个数一,一个数二。”
      白婶:“还有他。”朝子都努努嘴
      子都刚要反驳,见她眼角忽嵌着泪珠,嘴也一瘪一瘪的,知她想起了什么,就不开腔了。
      蒋萍坐下说道:“不招惹都已经招惹了,就是来听你说的。说吧,你见到哪个女的,像我的玉魂?”
      杨影给封岳泡了杯茶。又进去将蒋萍的茶杯端出来。
      封岳将茶杯的盖子揭了,端起来吹,喝一口又吹,这样捱了一会。
      毕竟这许多年后修行已很高深的道士,只见他的面色时而阴郁如深谷如乌云重重幕,并掠过疾风闪电;时而又雨过天青,显现淡淡一抹落霞。
      这三个一直都在打量他。杨影等得不耐烦了道:“你卖啥子关子?”
      他方道:“前几天,我在庙子后山遇到个女的,使我想起玉魂……”
      他咽了咽口里的茶沫,接着说下去:“当时,她站在樱花树下。觉得她的面孔白得透明,隐约可见千丝万缕的经络与血管,像个彩色的玻璃脸。
      “我初次见到玉魂,也是这个印象。
      “还有她口里在嚼东西,樱花,苦的山莴苣,嘴角有几滴白色浆汁。简直就像玉魂长大了但是习惯没有改。
      “她还有些小动作也像玉魂,譬如说用树杈冲刺,像娃儿家,拿柄地上拣的枯杈枝来吓我,这么大个人了。”
      白婶呜一声双手把脸蒙了起来。
      封岳知道白婶年轻和中年都很倔强,大风大浪从来不哭,至少不当着人哭。老了变得脆弱起来,蒋萍赶紧掏手绢上前给她拭泪。
      杨影站起走过去从后面弯腰轻轻拍着妈的肩膀:“好了,妈,好了好了。”
      她后来自己把手绢拿了过去,用手绢角儿将两只内眼角触了触。看着封岳:“说呀!”
      “她说她是来看自己的墓地。”
      杨影失声:“呀,说来说去,她未必跟玉魂一样,短命……”
      “不知道。难说。我只觉得她就是玉魂长大了,玉魂还在。”
      玉魂是白驹和蒋萍的女儿,只活到六岁,一生就像个童话。
      蒋萍内心的难受和情绪翻涌至少不亚于白婶,尽量克制着。她这时问:“听口气当时就你们两人。你是怎么走到后山去的?”
      她因在封岳道观住过一段时间,熟悉环境。
      他道:“你刚才说还一直在等我的招唤,那我一说你就懂。我当时正在殿前的桩子上打坐。我像得到了什么启示,就一纵身从桩子上下来,往后山而去。”
      蒋萍晓得殿前的桩子是根魔桩。
      她从农村调回前,身怀两样绝技,跳舞和刺绣。先来招她的其实是歌舞团,她拒绝了。已经不喜欢跳那些正儿八经的舞。
      去的是全国都有名的刺绣厂。
      进厂后追她的包括厂领导和衙内,闹得需要上面来调解,以至想死,觉得死了算了。
      文化宫正在举办破‘草与苗’案子的展览,组织全市人民去看。
      丛露——子都狂追不舍的知妹(女知青叫知妹),教她刺绣的恩师和她一起去看展览,两个都病歪歪的,像西子捧心,都以为自己的情郎在那上面。结果没有白驹和子都。
      子都后来像抓着了救命稻草,问蒋萍丛露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病怏怏的蒋萍说,我遇到个头陀,然后她就不见了。
      完全可以说,子都和蒋萍有可能“终成眷属”却没有,就因这个丛露。
      那头陀给蒋萍涂脸的药。“头陀说我与其死,不如学他自残并苦行。我说好,真的是好!”蒋萍过后对子都道。
      蒋萍再次想寻死是在她的女儿玉魂化风筝而去之后。
      白婶女儿小如送她来到子都避风雨的破庙……所以子都说,她应该晓得,他打坐的树桩是根魔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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