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焰火》宋春禾

5、第五章

　　那之后没过多久，新春就来了。
　　大院的门前被赵明朗的妈妈挂上了红灯笼和红彩灯，院子里也到处贴满了生肖画。
　　冬日本就寥寥无生机，全靠这一抹红色暖人心。

　　除夕前一天，赵明朗搬了很多烟花回来。
　　有许多大礼炮，也有许多小的，比如窜天猴，仙女棒之类的。
　　赵明朗说，零点的时候一起去放烟花。

　　叶言芝坐在院子里洗衣服，看着向南州，林笑笑，还有比他们年纪小很多还在念小学的陈然，围着赵明朗热热闹闹地聊着天。

　　陈然：“我要放这个！”

　　向南州：“不行不行，我要玩这个！”

　　林笑笑：“欸，你们懂不懂让着点女生，这个应该给我才对。”

　　陈然：“你们都是哥哥姐姐，你们让着我才对！”

　　吵闹声此起彼伏的，叶言芝只默默听着，直到赵明朗走了过来。

　　“晚上一起去吗？”

　　“啊？”叶言芝有些迟疑了，“我、可能去不了。”

　　“你怕阿姨不让你去吗？”赵明朗问，想了想，他又道，“要不我去和她说。”

　　说完后，赵明朗朝着叶家走去。
　　叶言芝就差从凳子上跳起来了。
　　“不用！”她连忙叫住他，“我、我一会儿洗完衣服，去问问看。”

　　就这样，叶言芝硬着头皮找去找叶晴了
　　叶晴正在房间里化妆，看样子是约了人，心情还不错。
　　可叶言芝还是站在门口很久很久，都没敢开口。
　　直到叶晴发现了她，侧过头，睨她一眼。

　　叶言芝紧张地捏了捏手心，小声道：“妈，他们说晚上零点要放烟花。我可以……去看吗？”
　　说完话，叶言芝感觉到自己心脏都加速了。她本身就在赌，因为叶晴能同意的概率不过百分之五。
　　她惴惴不安，而叶晴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作业都写完了？”

　　“写完了。”叶言芝点头。

　　“那去吧。”叶晴说。

　　叶晴同意了！
　　同意了！
　　天知道这一刻叶言芝有多开心啊！叶晴能让她和别人一起玩，说夸张一些真的是百年见不到一次！
　　“谢谢妈妈！”她兴高采烈地道谢，生怕叶晴反悔，连忙从叶晴的房间里跑了出去。

　　*
　　晚上十一点半，大家在院子里集合。
　　因为怕在院子里放不安全，赵明朗决定带大家去外面的一处更大的空地上。
　　男生们搬着大的礼花，叶言芝和林笑笑零零散散拿了许多小的玩意，一起出了门。

　　五个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地往放烟花的空地走去。
　　等到了那儿，是十一点四十五分。
　　赵明朗带着向南州和陈然，开始摆放那些烟花。叶言芝和林笑笑站在一侧静静看着，看了一会儿，林笑笑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掏了一个东西出来。

　　林笑笑手上用力一掰，烤好没多久的红薯被分成了两半。
　　“给你这个。”林笑笑递给叶言芝。
　　“谢谢。”叶言芝接过，冲她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大的烟花全都摆好了。
　　吃完红薯的叶言芝和林笑笑一手拿着一个仙女棒，等待着零点的降临。

　　23点58分。
　　大家准备就绪。

　　赵明朗先帮她们两个女孩点亮了仙女棒。
　　“一会儿声音估计会很大，记得捂紧耳朵。”他叮嘱她们，然后走向了最中心最大的礼花。

　　“10、9、8、7、6、5、4……”大家兴奋地齐声倒计时着。

　　叶言芝看着赵明朗，点燃打火机，用手护着，慢慢地对在了烟花的燃烧装置上。

　　一个，又一个点过去……
　　全部燃烧起来后，赵明朗飞快地跑离了烟花，跑到了叶言芝的身边。

　　随即，“砰”地一声响，第一个礼花喷涌而上，直入云霄。
　　深沉的夜幕在烟花炸开的那一刻被点亮，轰隆隆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窜进了叶言芝的耳朵。
　　伴随着的，还有大家的欢呼声。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烟花开始一簇簇地绽放。
　　叶言芝静静瞧着，只觉得今年，是她过的最好的一个年。

　　向南州：“放烟花是不是要许愿啊？”

　　陈然大笑：“南州哥哥，那是对着流星许愿！才不是什么烟花！”

　　林笑笑：“小然，别管你南州哥，那就是个白痴。”

　　“是对着流星许愿？”向南州在他们的笑声中无辜地挠了挠头，最后无所谓了，“管他呢，反正都亮闪闪的，没差别。”

　　话罢，向南州双手合十。
　　大家的笑声起此彼伏，但最后全都学着向南州的模样，开始对着烟花许愿了。
　　只有叶言芝还傻站着，看她不动，赵明朗微微低下了头。

　　“你也许一个吧。”赵明朗的声音在烟花轰然声下显得有些缥缈，但每个字都像是散落的玉珠，一颗颗滚落在了叶言芝的耳畔。

　　“烟花，能灵吗？”她抬头问。
　　“许了才知道灵不灵。”他笑着答。

　　想了想，叶言芝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赵明朗笑着，转过身去，也开始许愿。

　　在他们都闭上双眼，对着天际上一个个的光点，在心底留下新一年的期许时，叶言芝偏过头，偷偷看向了赵明朗。

　　黑幕夜空中飞起了一束红色的烟花，开始在他们的头顶一簇簇的绽放。
　　落下的光影就这样照在赵明朗半边脸颊上。
　　明了又灭，灭了又明。

　　叶言芝静静望着赵明朗，在他许完愿，准备睁开眼睛的那一瞬。
　　她匆忙地转过了头，闭上了眼睛。

　　她没许愿。
　　因为此时此刻，她的脑袋里，全部都是他的侧颜。

　　令人遐想，令人向往。
　　叶言芝心想，大概不会再有一个新年像今年如此，让人难以忘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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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晚上，叶言芝做了一场美梦。
　　梦里的她褪去了青涩的模样，穿着她向往过的职业装。
　　她又去放了一次烟火，只不过，这一次是和赵明朗两个人。
　　他们就站在今天去过的这篇空地上，一同摆放着烟花。

　　而在烟花陡然炸开的那瞬，赵明朗伸出手捂住她的耳朵。
　　“别怕。”赵明朗说，语气是无限的温柔。

　　*

　　可能是受到氛围的感染，第二天叶晴带了一副对联和门神回了家，顺带着还有几根仙女棒和小孩子们的摔炮，随手丢给了叶言芝。

　　虽然叶晴让她自己去贴对联，但看到叶晴不再抗拒过年，情绪很平和的面对这些，叶言芝打心底觉得开心。

　　搬了凳子，拿着剪刀和宽胶带，叶言芝推开了门。
　　她站在门前剪着胶带准备一会儿就把对联贴上，而门口突然跑进来了一个女生。

　　跑进来的人是林笑笑。
　　叶言芝抬头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她心里咯噔一下。

　　林笑笑的脖子上，也围着一条蓝色的毛线围巾。
　　和赵明朗送给叶言芝的，似乎是一模一样……

　　叶言芝剪着胶带的手顿了一下，只听林笑笑朝着林家大喊了一声：“妈，我要吃水果！”

　　眼看着她快要走回家，叶言芝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一股冲劲，放下手里的东西，冲到了林笑笑面前。
　　林笑笑被叶言芝吓到，猛地往后退一步。
　　“你、你干嘛？”

　　“我想问问你……”叶言芝盯着林笑笑的围巾，“你这个围巾，是从哪买的？”
　　林笑笑：“这是明朗哥送的呀！”

　　“你没有吗？每年过年，明朗哥哥的妈妈都会织一些小玩意送给大院里每个孩子。去年是手套，前年是帽子。”
　　“前两年你不在这住，今年肯定有你的一份呀！”

　　每年。
　　每个孩子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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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言芝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围巾，竟然人人都有。
　　她愣住了，脸色沉了下去。
　　林笑笑：“你别不开心呀，你要是没有，可能是明朗哥忘记了，我去提醒他。”
　　说着话，林笑笑转而朝着赵家走去。

　　叶言芝连忙拽住了她，“我有的，谢谢你。”
　　林笑笑不明所以，也没多说，只摆了摆手，“那我回家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哈。”

　　“新年快乐。”叶言芝轻声回应她的祝福。
　　林笑笑蹦蹦跳跳地回了自己家，诺大的院子，只余下叶言芝一个人。
　　她站在大院里，恍然就想到了被她藏在床下铁盒里的那条温暖了她的围巾。

　　哪里能想到呢？
　　她这么珍藏的，这么在意的，却不是独一无二的。
　　她好不容易拥有了一回的温暖，竟会是大家唾手可得的，最平常不过的小事。

　　攥着手心，一股悲伤开始在心底蔓延。
　　一点点，一点点，逐渐铺满了她整颗心。

　　叶言芝红了眼眶，她垂着头，控制不住地眼泪滴落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水渍。
　　浅浅的，很快就会散去。
　　她该明白的，像她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拥有独一无二？

　　能被善待过，能被他分给一份这样的温暖，已是莫大的幸运。
　　她不该有其他的妄想，不该有的。

　　叶言芝咬咬牙，抬手抹脸颊上的泪珠。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这样告诉自己。

　　*

　　接下来的几天，叶言芝都没怎么出门。
　　她心里有一股劲，一直搅着，让她一直都不太能冷静下来。
　　而大院里依旧热热闹闹的，向南州每天都会带着大家玩各式各样的游戏。有一回，向南州在叶晴不在家的时候跑来邀请了叶言芝。
　　他趴在她的窗户上，用手背敲敲窗，笑得像只很傻的哈士奇。

　　“叶言芝，出来玩不？”
　　“不了。”
　　“出来和大家一起玩呗，闷在家里多无聊。”
　　“我还要写作业。”
　　“大过年的写什么作业，出来吧，出来吧！”

　　“不去了，你们玩吧。”

　　“你们学霸的作业是有多多啊……”向南州吐槽，随后无奈道：“算了算了，你写吧！”

　　话罢，向南州就灰溜溜地离开了她的窗户。

　　然而事实上，叶言芝的作业早在过年前就写完了。现在只剩下一些她自己从其他习题册整理的题目没写，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她真正不出去的理由是，她在抬眸看向大院那群孩子们的时候，看到了赵明朗。

　　赵明朗倚在门框上，拿着手机，一双眼睛却正在看她。
　　见她投来视线，他张了张嘴巴，冲她招起了手。

　　“出来玩。”
　　叶言芝从他的口型中判断出了这句话。

　　而那一刻，叶言芝的选择是飞快地低下了头。
　　她假装自己没看赵明朗，然后拒绝了向南州。

　　没有期待，才不会落空。
　　她也不喜欢自己的情绪起伏太大。

　　更何况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只适合偷偷看一眼，偷偷藏在心底。

　　*
　　再后来，元宵节这天，赵明朗给大院里的小孩分发了不少零食。
　　发零食的时候叶言芝出去买元宵，回来时，发现家门的把手上挂着一个新春礼袋。
　　站在门口打开后，她看到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糖果饼干，其中还有她从未吃过的费列罗，以及一张很颜色很是粉嫩的贺卡。

　　贺卡上写着：元宵节快乐。希望新的一年，你可以勇敢。

　　赵明朗的字很好看。
　　标准的小楷，很明显练过。
　　叶言芝瞧着贺卡，默默将那张贺卡揣进了口袋。

　　然后，叶言芝朝着四周看了看。
　　算上叶言芝，大院一共有五户人家。此刻两户人家黑着灯，门上挂着和她一样的新春礼袋。
　　一户是林笑笑家，一户是向南州家。

　　一个想法，在此刻突然冒进了叶言芝脑袋。
　　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向了林笑笑家。

　　颤抖着手，心跳加快的叶言芝拿起了林笑笑的礼袋。
　　里面和她一样，是许多糖果、饼干、费力罗，还有一张贺卡。
　　她抽出贺卡，紧张地打开了。

　　贺卡上写着：元宵节快乐。

　　叶言芝探着头往里一瞧，这才发现糖果都是一样的橙色包装。

　　抿了抿唇，叶言芝将贺卡重归旧位，又走向了向南州家。

　　向南州的贺卡上写着：元宵节快乐。

　　而他的袋子里，是一些包装诡异的怪味糖。

　　看到这里，叶言芝的唇角不自主地上扬了起来。
　　因为她的祝福语，比别人的多了一句，希望新的一年，你可以勇敢。

　　而就是这一句，让叶言芝心里的乌云全都散了。
　　只留下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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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下午，叶言芝去了一趟书店。
　　她拿着赵明朗送她的贺卡，将所有楷书的字帖都翻了出来，最后找到最像他字迹的那一个，用省了两天的零花钱将它带回家。

　　大概每个人的青春时期总有一颗仰望的星星，够不着，却想有一天也能为那样的星星。

　　买了字帖后，叶言芝开始练习。

　　吃完饭，洗完碗，她就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开那盏似乎快要坏了，总会闪几下才亮起的灯。
　　打开字贴，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模仿着赵明朗的笔迹。
　　一页又一页的写过，仿佛就能成功更近一步。
　　只可惜她原本的字体偏圆，想练成赵明朗那样有棱有角又清秀的模样，没有一年半载的，很难见到效果。

　　至于赵明朗给她的那包糖果，叶言芝一天才会吃上一个。
　　每吃完一个，就将糖果的包装纸折叠成星星的模样，丢进自己的文具盒。
　　她想着等星星越来越多，笔放不下的时候，就把笔夹在书本的封面上，将笔袋当成星星的家。
　　以后过年的时候，赵明朗再给她糖果，她就再把糖纸叠成星星，全部都放进去。

　　日子似乎总比想象中过得快一些。
　　很快，叶言芝和赵明朗的寒假，一同迎来了尾声。

　　慢热型文，前期女主比较憋屈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