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入侵[无限]》林风早

14、014

　　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几人的表情都有些低落。

　　贾红鹰有些自责，更多的是惋惜，对于一个年轻的生命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而感到惋惜，口中一直用很低的声音说：“再坚持一下就好了，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会呢……”

　　唐秋衍心情也同样复杂。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一颗强大的内心的，在这样一个疯狂的世界里，他并不想指责对方的脆弱，或许对于那个叫钟明轩的男生而言，那最后的呐喊便是他竭尽全力的勇敢了。
　　谁也没有错，唯一需要为这条年轻的生命负责的……

　　唐秋衍将目光扫向直播面板，仿佛能从这些冰冷的文字信息里看到表情戏谑的“神明”。

　　自诩观众，欣赏人们在挣扎中的丑态，并以此为乐的所谓神明。

　　“前面就是图书馆了。”
　　柯景轻声提醒的声音将其他人从低落的情绪中拉回：“那个母虫……会在里面吗？”

　　面前是一栋四层楼的方正建筑，唐秋衍闭上眼睛仔细听，的确能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有许多铡刀虫在里面游走的动静，密密麻麻地从四面八方传来。

　　“如果钟明轩说的是真的，那母虫应该就在里面。”
　　唐秋衍说：“图书馆二楼，白色的像蚕一样的虫子。”

　　“这里面的铡刀虫太多了。”
　　费含蕾睁开眼，她也听到了里面的响动：“听动静，起码有二十来只，可能还不止……而且刚刚那个男生说，母虫周围还有几只三米多高，比一般铡刀虫大得多的怪物在守着。”

　　图书馆大门是敞开的，里面没有开灯，一眼看过去黑洞洞的一片，仿佛一只随时张开血盆大口择人而噬的怪物。

　　“就这么进去太危险了。”
　　唐秋衍观察了一会，道：“最好能找个办法把它们引开。”

　　“我去制造点动静？”贾红鹰提议道。

　　“太危险了。”唐秋衍不是很赞同：“一下子吸引那么多铡刀虫，你能保证自己活得下来吗？”

　　贾红鹰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哪怕只是对上单独的铡刀虫都没什么胜算。如果是唐秋衍或者费含蕾去负责吸引怪物，或许还能活下来，但他俩是击杀母虫的主要战力，要是去吸引怪物注意力，谁来杀母虫？

　　“我有个想法。”柯景说。

　　三人的目光转向他。

　　“学校的广播室。”
　　柯景道：“把广播声音全部打开，能覆盖整个学校，应该能吸引到大部分的怪物，而且声音开到最大的话，你们战斗起来也会安全一点。”

　　费含蕾眼睛一亮。

　　这是个好主意，他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战斗的声音会吸引其他的铡刀虫，整个校园里估计有上百只铡刀虫，要是打起来，越来越多的怪物被声音吸引过来，就凭他们两个基本不可能活下来。但如果像柯景说的那样，把广播声音开到最大，就能很好的掩盖他们制造的动静。

　　唐秋衍想了想：“学校没有电，广播能用吗？”

　　在音乐教室里他们尝试开灯都没有开起来，说明整个学校的电源是被切断的。

　　“能，校内广播是独立供电。”
　　柯景很肯定地说：“我记得之前学校停过电，停电的时候广播也是可以用的。”

　　这样一来，现在的问题就是，谁去开广播？

　　一起去的话，太拖时间了，时间拖得越久，铡刀虫们就越难解决，最好是分头行动，速战速决。
　　柯景是最熟悉学校的人，只有他知道广播室在哪里，他肯定是要去的。但让柯景一个人去又太危险，万一遇上怪物，他一个人很难应付……

　　“我跟他去吧。”
　　贾红鹰说：“我保护他，等广播开起来引走怪物，你们就动手。”

　　唐秋衍想了想，点点头：“行，你们小心一点。”

　　他们的时间很紧迫，一秒钟都不能浪费。四人很快商量完战术，贾红鹰和柯景先行离开，回后面的教学楼找广播室，留下唐秋衍和费含蕾两人。

　　费含蕾看着柯景和贾红鹰离开的背影，对唐秋衍道：“你人还挺好的。”

　　让贾红鹰和柯景去广播室，其实也算是变相的保护了他们，毕竟对于他们两个而言，直面拉美西斯铡刀虫还是太危险了。

　　唐秋衍：“我只是不想他们打起来变成累赘而已。”

　　说完，他握着刀，率先朝图书馆内走去。

　　费含蕾：“说你是好人还不乐意了，真的是，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唐秋衍脚步顿了顿，在原地停留了两秒，而后头也不回地道——

　　“好人都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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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哥，往这里走。”

　　柯景带着贾红鹰轻手轻脚地走到教学楼前方，探出头看了一会周围的情况，然后挥了挥手，低声说道。

　　“这不是我们刚刚出来的那栋楼吗？”
　　贾红鹰小心翼翼地没有发出声音：“怎么又回来了？”

　　“广播室就在教学楼的顶楼，不过我们得先去二楼的阶梯教室那边，先把广播开关打开。”
　　柯景说：“跟我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照亮了前面的区域。

　　教学楼的二楼到三楼的墙壁外侧趴着两只铡刀虫，门口有一只，不远处还有两三只在漫无目的地游走。
　　柯景目光扫了一圈，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贾红鹰看着他做贼似得样子，有些好笑，随后也跟了上去。

　　两人绕开门口的铡刀虫，没有发出声音，顺利进入了教学楼内。

　　“没什么异动……三楼的音乐教室应该还是安全的。”
　　贾红鹰侧耳听了一会动静，道：“不知道庄时旭和小玉姐怎么样了。”

　　小玉姐就是那个孕妇，他们离开的时候，她还处于昏迷状态，这让贾红鹰有些担心。

　　“贾哥……你人也太好了吧。”
　　柯景有些佩服地说。在这种情况下还担心其他人的安危，不得不说，贾红鹰的善良程度和他的剽悍外表完全是两个极端。

　　“有吗？”贾红鹰摸了摸头：“很多人都会像我这样做吧。”

　　“才没有。”
　　柯景摇摇头：“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可太多了，之前在校门口的时候，我还看到有的人拿旁边的人去挡怪物的攻击，自己跑得飞快的……”
　　顿了顿，柯景忍不住有点好奇：“不过贾哥，你为什么要在身上纹这么多纹身啊？你是混□□的吗？还是因为你们那边有什么特殊的习俗？”

　　贾红鹰表情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就是随便问问。”
　　柯景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连忙道：“不回答也没关系，我紧张的时候就比较话多，别介意啊。”

　　贾红鹰沉默片刻，轻声道：“只是为了提醒自己。”

　　柯景一愣：“啊？”

　　“我有个弟弟。”
　　片刻的安静后，贾红鹰说：“比我小七岁，很可爱，比所有同龄的孩子都要可爱。”

　　周围的亲戚朋友和邻居们都这么说。每当他们这么夸的时候，小男孩会躲在贾红鹰后面，怯生生地看着周围的人，揪紧他的衣领，用糯糯的声音叫他“哥哥”。

　　这是上天赐予他们这个家的天使。

　　“你弟弟……”柯景察觉到贾红鹰悲伤的情绪，试探性地问：“他现在……？”

　　“他死了。”
　　贾红鹰闭上眼：“是我害死的。在我十一岁那一年。”

　　彼时十一岁的贾红鹰从学校里放学，年仅四岁的弟弟在校门口接他。在其他同学羡慕的目光里，贾红鹰牵着弟弟的手：“要不要吃烤肠？”

　　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的，抓着哥哥的手，使劲点头：“嗯！”

　　父母平常不让他们吃这些东西，贾红鹰便偷偷带着他去了。
　　直到现在，贾红鹰还记得那个傍晚。夕阳很红，小镇的街道都染上了一层细碎的光，他牵扯小男孩的手，迈向了一个谁也没有预测到的未来。

　　随着突如其来的地震，建筑崩塌，到处都是惊叫与慌乱，小巷里年幼的贾红鹰用鲜血淋漓的手用尽全力想要扒开巨大的水泥块。
　　他听到下方弟弟虚弱的求救声，孱弱瘦小的手臂想要搬开巨大的石块，但却纹丝不动。

　　“有没有人！”
　　“有没有人能救救我弟弟！”
　　“有没有人……”

　　年幼的贾红鹰大声呼喊着，但他嘶哑的声音很快被天地间的残垣断壁淹没，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好像被剧痛撕扯，他抓住弟弟从缝隙中伸出的冰凉的手，意识堕入黑暗，所有的光迅速褪去，夕阳红得像染血。

　　“为什么要带弟弟去巷子？！”
　　医院门口，他听到母亲哭泣的指责：“都是你，都怪你……”

　　年幼的贾红鹰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他身上到处都是包扎起来的伤口，伤口的痛楚并未消失，但他已经感受不到了。他看着白布掩盖住的那个小小的隆起，一切声音都在耳边渐渐远去。

　　“如果当时，我能强大一些就好了。”
　　黑暗的楼道中，贾红鹰的声音轻轻响起。

　　他离开了那座小镇，和那里的一切隔断了联系。他学格斗，学散打，练出一身让其他人看了便不敢靠近的肌肉，用大面积的纹身让自己变得凶悍，似乎如果当初站在小巷里的，是这样的他，一切便不会发生，便没有悲剧存在。
　　他帮了很多的人，做了很多的好事，似乎这样能够弥补一些什么。时常有人夸奖他的所作所为，但这并没有让贾红鹰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相反，这些夸奖的话让他曾经的伤疤变得更加明晰，成为一道越筑越高，永远也无法跨过的心中的坎。这一身的纹身也让他在找工作的路上变得艰难，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畏惧他，找工作的人事拒绝他，贾红鹰让自己的人生变得举步维艰，像是在惩罚曾经的那个巷子中的自己。

　　这是他应得的。贾红鹰时常这么想。

　　“如果当时，死的是我就好了。”
　　贾红鹰小声地说：“这样或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柯景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看上去强大又心善的彪形大汉背后有着这样一段让人叹息的故事。

　　“贾哥。”
　　柯景看不到贾红鹰的表情，他伸出手，碰了碰贾红鹰微微颤抖的身体。

　　“这不是你的错。”

　　少年不知道如何安慰面前的男人，他只能轻轻抱了抱对方，重复道：“贾哥……这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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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秋衍推开了图书馆的门。

　　透过门缝里的月光，面前一排排阴影中的书架似乎有许多铡刀虫在走动，书的封皮被踩着轻轻碾压地面的声响从四面八方响起，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又黏稠的冰冷气息，危险似乎凝成实质，像钢针一样扎着每一寸感官。

　　唐秋衍打开手电筒。
　　手电筒里的电池剩余点亮不多了，光线黯淡了不少，骤然亮起的光束照向前方，在铡刀虫黑亮的外骨骼上反射回来。

　　墙上，书架上，天花板上……一只只漆黑的拉美西斯铡刀虫像黑色大蜘蛛一般在攀爬着，到处都是毒蛇吐信般的“咝，咝”的动静，好像进入了某个毒蛇巢穴。

　　费含蕾伸手拉了拉唐秋衍肩膀的衣服，示意他看上面。

　　唐秋衍视线向上。

　　二楼，一只巨大的白色巨蚕赫然静静伏在上方，整个图书馆二楼遍布着许多白色的丝，密密麻麻的交错在一起，一颗颗白色的茧散落在四周，安静地缓慢蠕动着，透过光线的照射，蚕茧中能看到一个个惊恐的人脸。

　　……找到了。
　　拉美西斯母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