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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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口口声声说是“一直”，其实这样的说法十分的过分，对于美菜自己来说。
其实仅仅只有国一开学时的前两个月而已，她攥紧了手里的自动笔。
美菜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和伊藤分开，如何回到教室并坐下来的了，也许最直观的反应就是连下午上课的“起立”都忘了喊。回过神来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在看着自己。
“没想到下午第一节课居然是班长先走神啊，”台上的小田先生打趣道，“没关系的，学校的午休时间实在太短，我能理解大家。”
学生们坐下的时候凳子稀稀拉拉地响，美菜也如释重负地坐下，可是眼前的英文字体却怎么也聚不了焦，只有竖排短行的排版告诉美菜今天英语课文的体裁。
英文诗……又是英文诗……
美菜感觉自己的后槽牙在互相磨擦。
伊藤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
高桥美菜其实并不是个完美的人，她有很多的缺点。比如嗓门很大，比如体育稀烂。但她不是个会因为缺点就招人讨厌的人。正相反，因为她迎难而上地选择了田径社的缘故，连社长都对她这种不畏难的精神刮目相看。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
入学时的高桥美菜对青学细分丰富的社团活动充满了期待，不如说正是因为社团她才选择了这所离家并不算近的学校。当拿到名目多到排了两张纸的社团报名表时，美菜并不像其他人一样纠结。
她在邻桌惊异的目光下，铅笔哗得圈中了青春诗社。
“你……真的不用再考虑一下吗？”
距离报名表发下才过了十来秒种，看着美菜起身去交表的背影，邻桌的女孩及时拦住了她，而后者轻松地扬起了手中的表格：“我早就想加入青学的诗社了！”
是的，一年前的高桥美菜还是个热爱诗歌的文学少女。
“好，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台上的小田先生拖着嗓子总结，“那么今晚的家庭作业是——”
粉笔尖划在黑板上嗒嗒嗒地响，重海合上了又被自己画得乱七八糟的英语书，拖着脸颊等小田布置作业。
嗒嗒嗒的声音持续了很久，接着就是短暂的安静，安静到走神中的美菜都忍不住抬头看。
“骗人吧小田先生——！这么多？？！”
不过幸好下午只有一节英语课，重海在周围的抱怨声中收拾好课桌。因为受伤而不必去参加锻炼，而且又没有社团活动，用这之后的空余时间来做作业简直是必然的安排。
况且——
在凌乱摆放的数支彩色中性笔之下，在食指划过那本深蓝色的书籍时，重海的嘴巴微不可察地瘪了几分。
……物理作业还是那么地棘手。
——
“今天的热身运动是十五遍一百米折返跑！快点拉伸完都给我动起来！”
田径社社长的声音还是那么中气十足，甚至喊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都有些破音。
刚刚带着7组锻炼完的美菜马上又要面临田径社的训练，但是她没有什么抱怨，平复了一会呼吸就拉紧了头上的皮筋。
社长对着面前做好准备姿势的社员们收紧了目光，金属的口哨含在嘴里导致她说命令时有些口齿不清。
“三、二、一！开跑！”
跑鞋砸到塑胶地面上的声音纷纷扬扬，美菜也甩起膀子，尽自己最大努力地去跑起来。
折返转身时需要刹住身体，再对抗着惯性重新起跑，折身的时候正是最疲劳的时刻。但是这只是用于热身的折返跑，周围人大多保持着一种松散的步伐，不需要太拼劲全力。
只有美菜疯了一样地冲在队伍前面。
美菜从没想过体能堪忧的自己能试着这么卖命地奔跑，连社长大喊着叫她注意速度的声音都没能听见。
风刮过耳朵，鼻腔内连着耳蜗一起疼痛。美菜的双臂挥得像三木书店里的旧三叶扇一样卖力，呼吸也毫无节奏，奇怪的是她居然还没岔气。
美菜直视的视野中是田径场的尽头，被阳光晒热的空气化为热浪，让尽头护栏的分界线扭曲地上下翻滚。
她想，如果体测当天伊藤也能来气气她就好了，保证跑出一个让井上老师满意的成绩。
——
青春期的孩子们总会因为自己身上某种特立独行的特质而自豪，美菜也不例外。
国小时的某个契机让她接触到了外文诗，她一下就被那些奇特的断句和韵律吸引了。她也终于有理由去扮演晚间剧里那些用小臂抱着外文书、脚步匆匆的文学少女了。
至少在诗社面试之前，美菜都是这么想的。
“你写的这是什么？”
那时距离伊藤信弘去台北作交换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但即使事务繁多他依然尽职尽责地面试每一个新社员。划给诗社面试的教室中人头攒动，身后的零碎交谈声让美菜的心跳渐渐加速了起来。
他拿着美菜的作品端详了许久，诗稿的开本很大，挡住了伊藤的脸。美菜没能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想要介绍作品的话语还没吐出便被对方不快的语气打断：
“你把这个东西，叫做诗歌吗？”
美菜不太记得自己当时辩解了什么，又或是只是嘴唇翕动了一会一个字都反驳不了。她对诗歌的喜爱确实没有那么纯粹，西尔维娅的诗集带在身边带了三年，认真读过的作品只有半数不到，剩下的时间它都只是一个“文学少女”的装饰道具罢了。
她的手攥紧了膝盖上的裙摆。
“下一位。”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美菜没有离开面试的位置，伊藤信弘斜了她一眼。
“请问，”美菜薄薄的眼皮抽搐了一样连眨了好几下，“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
“热身结束！十五遍到了！”
田径社社长叼着口哨边吹边冲上去拦住还在乱跑的美菜，等到抓住她手臂的时候才发现这家伙手腕上全是刚刚跑步时从脸上擦下来的鼻水。
社长当即嫌弃地在后者的运动服上抹了抹。
“原地休息五分钟！”
转回头来的社长看了一会还喘不过气来的美菜，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至于你，去更衣室打上空调坐一会吧。”
更衣室的空调不太凉快，也许是很久没有洗过滤网，或者也许是美菜第一次站得离社团的空调这么近，从黑黢黢出风口中喷出的气体带着一股难闻的怪味。
坐下来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的手脚有些发麻。这是刚刚毫不在意呼吸节奏的后果，换气过快影响到了身体里的二氧化碳。无聊的美菜展开自己的手，转来转去地看着那五根短短的手指。
——
美菜的手紧紧地握住自己的裙摆，好像一个要摔倒的人尝试握住楼梯扶手。
“嘛啊，信弘，不要那么严肃，多给后辈留点机会，况且还是这么可爱的学妹。”
原本在另一边面试的诗社社长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放下手上正在进行的面试走过来拍了拍伊藤信弘的背。他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宽容宽容，宽容宽容吧。”
伊藤信弘毫不动容：“诗社是用于交流的，不是拿来教学的。至于你说有没有别的办法，我的建议是重新填一张其他社团的申请表。”
伊藤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垂着头的美菜，心里在倒计时对方掉下眼泪的时刻。
“嘛，嘛，”社长尴尬地对美菜扯了个笑容，“最近有很多报社都放宽了对征稿人的年龄范围，要是美菜同学通过了，就同意她的加入。这样可以吧？”
伊藤默默数了十秒，美菜还坚持着没有让眼眶中的眼泪掉下来。于是他啪得将手中的圆珠笔按出，在高桥美菜的名单上画了个圈。
“日本时报每月都有四次集中征稿，”伊藤坐直了身体，把后背倚到椅背上去，“社团结束招新的时间是十月中旬，你一共有六次机会。通过任意一次，我就同意你的加入。”
“谢谢，我会努力的。”美菜对着两人点头。
美菜的眼睛很大，这是同时拥有大眼眶和大眼瞳的共同结果。事情出现了转机，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分泌出更多泪水来挤占本就不多的生存空间。她从未这么感谢过自己那硕大的下眼眶。得益于此，美菜从头憋到了尾，没让任何一滴眼泪蹦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