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引》喻黛青

4、第 4 章

　　天已经蒙蒙亮了。

　　沈安冉起身洗漱。可一想到昨晚的梦，难免有些心有余悸。

　　陆婉兮的话究竟是何意？

　　离开这里，别让他们追上你……

　　沈安冉正想着，半夏叩响了房门:“少夫人您醒了吗?”思绪被打断了，沈安冉也没心思想下去了，“我醒了，你进了吧。”

　　半夏提着医药箱走了进来，说道:“少夫人，奴婢来给您上药。”

　　半夏一边给沈安冉上药，一边说道:“少夫人，一会奴婢给您收拾好了，我们先去给老爷，夫人请安，咱们就回您家。”

　　沈安冉点点头。

　　她换了一身浅青色的旗袍，略微泛红的脸颊，衬得她很美。

　　她推门而出，裴瑾这时也从屋里出来了。裴瑾停住，失神地望着沈安冉。今日的她，有些不同。沈安冉瞥了他一眼，便下楼了。裴瑾不解地思索道：这女人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沈安冉走下楼，陈红霞从厨房出来，至门前，走了进来。昨晚只听到了她的声音，今日一见，原是这般样子。

　　她一望就知道是个温婉知性的女人。她通身黑色，旗袍镶着银灰色的花边。她眼眶略得有些塌陷，很自然地望着沈安冉。

　　“婉兮，你醒啦。快过来坐，我刚吩咐厨房给你煮了粥。”她笑脸相迎，给人一种和蔼的感觉。

　　沈安冉微微低头:“多谢叔母。”

　　沈安冉挪出凳子，刚坐下，裴瑾就下来了。陈红霞忧郁地看着他:“瑾儿，你下来啦，我正准备让人去叫你呢。”

　　裴瑾冷冷地说道:“叔父他人呢？”

　　陈红霞叹了一口气:“他一大早就去布行了，也不知何时才回来。”

　　她望向陆婉兮，对裴瑾说道:“你一会带婉兮回家吧，免得陆司令担心。”

　　裴瑾正准备开口，沈安冉打断了他:“叔母，无妨，一会半夏陪我回去就行了。”她巴不得裴瑾不要跟她一起回去呢，不然自己不就露馅了嘛，她抬眼望向裴瑾，有些挑屑地说，“大少爷贵人多事，就不劳烦他了。”

　　陆婉兮还真是会阴阳怪气，不对，是沈安冉。陈红霞尴尬地笑了一下，她没想到陆婉兮居然会这么说:“这样啊，那一会让陈叔开车带你回去。

　　沈安冉顺从地说道:“好，那我一会就走。”裴瑾没说什么，至到沈安冉离开，他才出门。

　　这条街道很繁华，人来人往。沈安冉坐在车上，一路欣赏着外面的景色。

　　苏州的商业人很多，尤其是丝绸商业，所以大多数商业人会选择做布料生意，裴家就是如此。风景虽美，可沈安冉还想到了更重要的事。

　　她扯了一下半夏的衣服问道:“半夏，你快与我说说，我家是做什么的，家里还有哪些人？”

　　半夏本来还觉得不可思议，可考虑到陆婉兮脑袋受伤了，她便耐心地解释道:“您父亲以前带兵打仗，得了官职，如今年纪打了，便做了这司令官。您母亲是地主家的小姐，从小也是衣食无忧。您还有个哥哥，叫陆淮航。”说道此处，半夏略顿，微微笑了一下，"陆少爷，文武双全，城里不知有多少女子倾慕于他呢。”

　　沈安冉不在乎这些，她只是不明白，陆家世家显赫，陆司令应该也很疼爱陆婉兮，怎么会舍得让她嫁给裴瑾。

　　过了四个时辰，沈安冉终于到家了。

　　她走下车，举目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四方宽大的院落，四周耸立着泥士的围墙。陆家的宅子真大，装饰也很华丽。

　　“小姐！”一位小姑娘笑着跑了过来。她一上来就抱着沈安冉哭，“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沈安冉愣了一下，她意识到这人可能是陆婉兮出嫁前伺候过她的婢女。

　　沈安冉替她擦了擦眼泪：“好啦，我这次回来多待几天，一定好好陪陪你们。”

　　熙蕊点点头:“小姐，我们赶快进去吧，老爷和夫人一直等看你呢。”

　　沈安冉进了大门，院门口掩映着几株随风婆娑的修竹，踏进院门，迎面是一座砖砌的影壁墙，转过墙后，豁然看见一座宽阔的院子。几个仆人看见陆婉兮来了，便都忙着笑脸迎上。

　　沈安冉进入房时，只见一男一女端坐在上。男子约莫有四五十岁，头发有些斑白，一对沉鸷的眼在底下闪烁着。那女子年纪约有四十几的光景，面貌白净。在她那秀长的睫毛下，似乎还能寻得出她少年时静慧的神韵。

　　想必这两人就是陆婉兮的父母了。

　　周颜琳看到沈安冉进来，一把把她搂入怀中大哭起来。虽说只是第一次见面，沈安冉却也哭了起来，既是替已故的陆婉兮哭，也是为自己，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亲。陆炳锋上前安慰她们母子俩，一时才慢慢劝住了。

　　沈安冉到周颜琳一旁坐下，她拉着沈安冉问起这些年在裴家过得如何。沈安冉本想替陆婉兮诉苦，可她觉得，如果是陆婉兮，一定不会告诉他们，让他们担心。于是她只说了点家长里短，才安抚住周颜琳的心。

　　陆炳锋点点头，转向沈安冉:“怎么就你一个人，裴瑾呢?”

　　聊了这么久，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沈安冉只好解释道:“他有重要的事，来不了。”

　　陆炳锋有些不悦:“是什么重要的事，能有陪你回家省亲重要?”

　　沈安冉无奈地解释道:“布行又出问题了，他去帮忙，所以没空回来。”

　　陆炳锋叹了一口气:“当年，裴兄开布行做生意，那是做得有模有样。裴邵炜倒好，才接手几年就出问题。我好不容易给他把这个窟窿补上，这才过了几年，又出问题。”

　　沈安冉宽慰地说道:“父亲，这是他裴家的事，您无需操心。”陆炳锋微微皱眉，以前陆婉兮从不关心这些事，更不会与他理论，可是现在……

　　沈安冉接着说:“父亲，女儿不明白，那是他的事，您为何如此关心?这些年，我无一日不后悔嫁到裴家。名不正言不顺，维持着迟早都会瓦解的婚姻。”沈安冉耸了耸鼻子，“我这次回来，便再也不会回去了。”

　　周颜琳连忙上去捂住沈安冉的嘴，焦急地说:"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哪有出嫁的女子天天待在娘家的。”

　　陆炳锋不相信陆婉兮会说这样的话，他询问道:“婉儿，你与为父说说，可是裴瑾那小子欺负你了。”

　　沈安冉摇摇头:“没有，他对我好，我吃穿不愁。只是这种好，就如同对客人一般客气。”

　　“父亲，为何当初，你一定要我嫁给裴瑾呢?”

　　陆炳锋喘出一口气，沉思一会，说道:“我也不想这样，只是为了还一个承诺。当年，我陆家只是小门小户，我也不是什么司令，若非遇见裴兄，也不会有我今日的荣耀。后来，我和裴兄，给你和裴瑾定了娃娃亲，本来，你俩可以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说到此处，陆炳锋有些哽咽:“后来裴兄和嫂子不幸去世，只留下了年仅六岁的裴瑾。我本想着多多照顾他，可裴邵炜给他们办了丧事，就从老它搬走了。”

　　一直到五年前，都杳无音信……

　　陆炳烽看着沈安冉:“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晓了。婉儿，如果父亲的做法，让你过得不好，等再过一年，父亲立刻去给你退亲。”

　　沈安冉会心一笑，如果陆婉兮能早些同她父亲将这些话讲出来，或许她现在会过得很幸福，也就不会死了………沈安冉抚摸额头，周颜琳连忙问道:“婉儿，可是伤势还没好?我们知道你受伤，却无法来看望你，你今日又舟车劳累，等会还是快些去床上躺着吧。”

　　沈安冉正准备拒绝，心潮隐隐澎湃起来:“母亲，怎么没见到哥哥。”

　　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其实只是好奇，好奇那个文武双全，玉树临风的陆少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周颜琳慈祥地说道:“淮航听说你要回来，一大早就出门，估摸着快回来了吧。”

　　正说着呢，外面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父亲，母亲！”

　　少年稳重且轻快地走了进来。

　　陆淮航看到陆婉兮的身影，关切地说到:“婉兮，你回来了。”

　　他把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交给熙蕊：“这些都是你喜欢的，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淮航说话时，透露着少年的欢快明朗，与裴瑾截然不同。他的眼睛欣喜地闪动着，宽而黑的眉毛，微红的脸颊，还有那修长的身体和黄金比例般的面容，无不让人为之倾倒。的确如半夏所说，难怪会有那么多女子倾慕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