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甜酒酿》卡门思塔

2、烟火天

　　二．烟火天
　　翠衾打开门走出去，远远地便能看见一辆马车悠悠地向这边驶过来。
　　那马车一路迎着茜色的夕阳驶近。
　　悠闲地驾着马的是个少年。
　　他约莫十六七岁，冲翠衾她们微微笑着。
　　一身淡月牙色的衣衫，粗略挽上了头发，朴素寡淡偏又透着少年独有的那么股干净纯实。
　　少年生得齐整，眉目像女孩子似的那般乖巧缱绻。轮廓还未分明，鼻梁却极挺，从中能瞧出些器宇轩昂的英俊来。
　　只是此刻他笑的时候，嘴边陷下两个小小的梨涡，又让人觉得这少年万般温柔，不忍移开目光。
　　“掌柜的，您回来啦？”一向行事雷厉风行的翠衾，此刻却乖顺地向少年迎过去。
　　“嗯，辛苦你看着店里了。”少年说话也是温温柔柔，带着笑意，又转向那小姑娘，“湄湄，今天可过得无聊了？”
　　“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聊。”湄湄看少年的时候，微微红了脸。
　　“猜我带什么回来了？是做你喜欢的桂花甜酒酿的甜酒，你一会儿让小厮们搬到地窖里去吧。”少年熟练地停好马车，轻巧地跳下来，“有劳了。”
　　湄湄得了指令，乖巧地应声，便一溜烟去办了。
　　翠衾跟着少年往店里走，边说着：“掌柜的，端翘昨天接了个蛮奇怪的客人，一时应付不来，就等着您去看看呢。”
　　少年闻言便点头：“好。”

　　“端翘？”翠衾敲了敲端翘的房门。
　　像是等不及了一样，下一秒端翘就打开了房门，看见少年立刻长舒一口气：“掌柜的，您可算是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屋内蹬蹬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掌柜的！”
　　翠衾微微皱起眉，少年却笑着往房内走：“别着急，在下是小店掌柜，华景。阁下有什么事可以慢慢细说。”
　　“草民，草民叩见掌柜的！还请掌柜的帮帮我……”那男人说着便要行大礼。
　　华景连忙将他扶住：“阁下何出此言，既然您来了，在下是肯定会帮的。”
　　华景微微垂着眼睑看那男人，声音轻柔和缓，男人的情绪便被稳住了。
　　“我这几年，都用来寻找有关贵店的书籍古卷，花费无数行此，才终于如愿……”男人收起方才那副激动的模样，端正地站好，翠衾暗自打量起来，才发现这男子也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弟，衣着考究，只是磨损更甚，想来是近况不如意，颇有家道中落的气息。
　　倒如同他方才所说，是倾尽一切到这儿来的。
　　“阁下先坐。”华景堪堪伸出手示意，男子便由着落座。
　　“在下格外感兴趣，是什么样的人令阁下牵挂至此。”华景亲手为男子斟茶，笑着问道。明明是个少年的模样，偏偏有令人心定的能力。
　　男子却反问：“掌柜的果然拔俗，怎么都不问我姓甚名谁，打哪里来。”
　　华景仍是笑着：“能一意至此，姓名早已经不重要了。”
　　男子饮一口茶，便垂下头盯着茶盏里浮动的叶片：“我叫路白晨。是北方人，这些年还未婚娶……虽然家里催得紧，可我便只想找一个人。寻了许久，遍寻不到，偶然听经商来的朋友说起梦见楼……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到此来碰碰运气。”
　　“虽说帮阁下找人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但说起来，小店只是靠幻化形貌慰藉来客经生的。”华景道。
　　“是，我知道。”男人猛地抬起头来，眼神异常坚定，“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婚配，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我怎么好就这样突兀找到她，所以，所以我只求见她一面。是真是假，她知道或不知道，也早已经不重要了。”
　　华景闻言轻轻挑眉，眼神也兀地郑重起来：“阁下放心，小店必定尽力而为。”
　　“多谢掌柜的。”
　　“那位，是位姑娘或是位公子？唤做什么？”华景问。
　　“是个姑娘，名字叫落焰。火焰的‘焰’。”
　　“阁下可还记得那姑娘的容貌？”
　　路白晨却迟疑了。
　　端翘在一旁说：“这位客人说，他不知道那姑娘长什么样子。”
　　华景看着那路白晨。
　　路白晨静默片刻，才向华景道：“不瞒您说，我原是个瞎子。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元夕，奇迹复明。也是自从那时起，我再未见过落焰姑娘。”
　　翠衾和端翘不由得发出一阵唏嘘。
　　“盲人复明并非奇闻异事，至少是在下看来。”华景微微敛眉，但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微笑着，“这位落焰姑娘，当真是惹人好奇啊。阁下的心上人，恐怕不是个寻常姑娘。”
　　路白晨凝眉。
　　“阁下身上可有落焰姑娘遗留的物品。”华景问，“如果有，事情就好办多了。”
　　路白晨一愣，紧接着慌忙道：“有，有，一直带着呢。”
　　他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个绣工略显粗糙的香囊，样式也是最俗套最常见的比翼鸟。即使是这样，路白晨也是小心翼翼地捧奉给华景。
　　华景接过来，置于掌心，便闭上了双眼。
　　翠衾看着自家掌柜的微微敛起的眉毛舒展开来，就知道此事肯定是有了着落。
　　路白晨却仍是一脸忧心地观望着。
　　华景睁开了眼。
　　“掌柜的……”路白晨迫不及待地开口，又怕惊扰华景，声音蓦地卡回了嗓子眼。
　　华景先是给了他一个宽心的微笑，说来也怪，路白晨得了这一笑，心情便放松了许多。
　　华景向翠衾招了招手，翠衾俯下身子，与她耳语了一番后，才转向路白晨：“阁下放心，此事已然差不多明了了。”
　　翠衾便转身离开。
　　路白晨眼中骤然腾跃起喜悦的光芒，他甚至激动地站起了身：“真的吗！多谢掌柜的！”
　　“嗯。恕在下暂时失陪。”华景十分笃定地冲他点点头，“端翘，麻烦你招待好客人。”

　　华景却只是站在门外长廊天井边静静地等着。
　　“掌柜的，能查到。”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翠衾抱着一摞卷轴折了回来，“所幸她原本出自咱们的领地，不然事情还要更难办一些。”说着抽出一卷递给华景。
　　“我感觉那气息熟悉，想来也应该是。”华景对翠衾笑道，“辛苦你了。”
　　“凑巧罢了。”饶是翠衾这般女子，也禁不住华景一笑里的温柔。
　　“让路公子明白这事情的原委最重要。”华景匆匆掠过手中的卷轴，说着便和翠衾返回了端翘房里。
　　路白晨一见到华景就又站了起来。
　　“阁下您先坐。”华景道。
　　路白晨自然是又乖巧地坐了回去，等着华景的下文。
　　“那香囊中的气息非常熟悉，方才翠衾查阅名册，找到了一位出自本地的狐妖。”华景展开卷轴，指着上面用正楷标明的一个名字“夕雪”，“四百年前到我处标记，也就是说，她是四百年前修得人身的。”
　　“夕雪……”路白晨看着那个陌生的名字，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叫做落焰？”
　　“自然不是，落焰姑娘并非得道狐妖。否则也就不至于再去翻阅典籍，在下一知觉便能得知。”华景笑笑，“落焰姑娘，更为特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