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堤晴》秋夭

9、番外二 沈流絮

　　“青枳！我还是不愿为人妾室 ，这太子嫔，非选不可吗？”

　　今日是太子选太子嫔的日子，沈家在朝中位高权重，为巩固朝中势力，只得派出沈家最出众的小女儿选秀 。

　　沈流絮身着赤金立领长衫，外着油绿玉兰争春比甲，下身的朽叶织金马面裙比阳景更耀眼。头戴翠玉小钗，侧坠金鸟衔珠步摇。面若芙蕖胜三分，绿眉新妆凝 ，眉间一点红，娇俏惹人怜。

　　“小姐，奴婢自然也不忍看着小姐为人妾室啊，但官宦家的女儿，不得不为母族荣耀着想。小姐不必担心 ，无论发生什么，奴婢都会陪着小姐的。”

　　选秀开始，殿中挤满了世家贵女，有人打扮得艳俗土气 ，亦有人素净普通 ，衬得沈流絮国色天香。她打扮贵气华丽却丝毫不俗 ，绝非庸脂俗粉之辈。

　　只见太子是倦容难掩 ，但一见到沈流絮，便看出了神，良久，才缓缓称赞了一句：“‘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便是如此吧 。”

　　数月之后的良辰吉日，太子迎娶了年仅十四的沈流絮，恩爱非常。只是太子妃故意挑错处 ，指责沈流絮未前去参拜，青枳还来不及解释 ，便听到沈流絮回击道：“你现在便忍不住针对我，是怕死太早日后来不及与我斗吗？”

　　这可给太子妃气得不轻 ，去找太子评理，谁料太子竟哈哈大笑云：“朕的絮儿真是伶俐可爱！”

　　没过几年，先皇驾崩 ，太子继位，太子妃为皇后，沈流絮为皇贵妃。皇上几乎独宠沈流絮一人，因沈流絮喜朱砂，便将进贡的朱砂悉数赏给她，其中 ，有一条红朱砂手串 ，无论成色还是做工 ，都属上品，是皇贵妃最喜欢的。皇贵妃喜食冰圆绿豆沙，皇上便从民间广招庖丁 ，只为让皇贵妃选出最中意的 。皇贵妃喜赤金色与紫棠色 ，后宫中这两色的云锦便再不给旁人。皇贵妃喜炎色口脂，皇上便让常谨差人在御花园中种了许多奇花异草，用于为皇贵妃调制口脂……

　　前朝后宫皆知皇贵妃独得圣宠，欲除之而后快的大有人在。不久后，皇贵妃有喜了，皇上既欢喜又担忧，便亲自遣人照顾皇贵妃起居。

　　待到生产当日 ，一向胎像平稳的皇贵妃竟难产了，血崩而亡。青枳总觉得蹊跷，但苦于没有证据。直到有一日 ，她去御花园修剪昔日用于制口脂的花草时，无意中听到皇后与侍女的对话，才知是她让产婆动了手脚。

　　她托人找到产婆的住处 ，威胁她欺君之罪必死无疑，但若同皇上说出幕后主谋，兴许有赏 。这产婆财迷心窍 ，生性愚钝，便同皇上说出了实情 。

　　皇后并未辩解，只求皇上不要迁怒于她的家人 ，但皇上却下旨株连九族 。

　　被押入天牢前 ，皇后声泪俱下地质问皇上：“皇上与我自小相识 ，为何在有了她后便将臣妾抛之脑后？少时恩爱，只是皇上施舍臣妾的吗？”

　　却只得到皇上极其厌恶的神色和一字一顿的：“毒妇。”

　　皇后见状不再流泪，反而笑了起来，盈满血色的眸狠戾地望向皇上 ，一遍遍重复着“毒妇 。”

　　“皇上认为臣妾狠毒？臣妾惶恐，不敢有负皇恩，产婆复命时告诉臣妾，她死死摁着沈流絮腹中的孩子 ，沈流絮痛得掐破了手 ，哈哈哈哈哈哈……”皇上大喝一声，可她依旧狂笑不止 ，突然，她故作恐惧状 ，嘶吼尖叫 ，“求求你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你杀了我回去复命好不好？不要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皇上怒不可遏 ，她笑中带泪。

　　“皇上，沈流絮就是这样痛苦地死了，你记住了吗？你要记一辈子！你的恩宠害了她 ，是你害死了她！”

　　“拖下去！”

　　被拖走时，她还一直念叨着：“你记下了吗？”

　　皇后死后 ，皇上追封皇贵妃为皇后 ，谥号孝恭贤 。

　　青枳自请出宫，住进了被处死的产婆家中 ，说是要永远记得自己害死了主子 。走之前，她留给了皇上一幅画 。那是孝恭贤皇后还未出阁时的画像 ，画中人身着紫棠长衫，玄色丁香圈金比甲 ，头戴白银银杏小钗 ，百花簇蝶簪 ，和选秀当天戴的那支步摇 ，手执绢扇半遮面，眉间一点红 ，明眸善睐。

　　夜来幽梦深 ，红墙锁香魂。梦中孝恭贤皇后与画像中别无二致 ，与皇上执手相望 ，皇上不停说着：“絮儿，我对不起你 。”

　　“皇上，絮儿嫁得意中人，未有片刻悔，是臣妾无福 。若有来生 ，皇上莫要忘了絮儿 ，絮儿定来寻皇上。”

　　朝晕见 ，星月褪 ，梦醒泪痕干 。香魂散，故人远 ，浮生长 ，伶仃待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