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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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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的女子,她是你的命运]
尖骨头酒馆坐落在温根城外的一座小村落里。
猎魔人的敏锐感官告诉杰洛特,里面只有汗臭味,硬到无法咀嚼的面包和糟糕透顶的黑麦。
但是他现在没有这么多顾虑了,他闻起来只比里面的人更臭,他需要洗澡,他也需要食物。
“而恶魔的角,绞碎我们柔嫩的血肉,于是猎魔人大吼,他不能抱怨!丢个银子给你的猎魔人,哦,富饶之谷,哦,富饶之谷,丢个银子给你的猎魔人……“
哼,杰洛特拉住了洛奇的绳子,也许这不是个好主意。
他能忍受汗臭味,他能继续忍受一天的饥饿。
洛奇在他身边发出不满的哼哧声。
“嘘,洛奇,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杰洛特叹了口气,推开了酒馆的门。
“他为你除恶斩妖,胸膛被踢了好几脚,他是人类之友……友……”酒馆里的吟游诗人被门口突然出现的大汉打断。
两把吓人的剑,银色的头发,金色的瞳孔,结实的肌肉。
“丢个银子给你的猎魔人!哦!富饶之谷!哦!富饶之谷!”他更加欢快地唱起来。
杰洛特皱着眉头忍受着酒馆内客人的目光,走向吧台,“食物和房间。”
亚斯克尔履行了他的承诺,现在北方大陆上的每一个吟游诗人都传颂着猎魔人的诗瑶,白狼的诗瑶。
“猎魔人。”粗壮的酒馆主人递给他一杯黑麦,“白狼本人。”
杰洛特抓住酒杯,和侍女递上来的食物,“我的马在马厩里,请照顾好它。”
“猎魔人。”
“猎魔人。”
“猎魔人……”
不管他走到哪里,这样的声音追随着他。
他转身向楼上的房间走去,在踏上台阶的最后一秒,他转身朝着酒馆角落里独坐着的女人走去。
“大名鼎鼎的白狼,我的荣幸。”女人露着香肩,花枝招展地说,“为了我们的猎魔人先生,我可以少收几个杜卡特。”
杰洛特咋舌道:“闭嘴,和我来。”
三天后,当酒壶里不再有酒,当房间里的温度能让汗水滴下,杰洛特终于放弃了继续的想法。
猎魔人的持久力很好。
身边的女妓像是暖房里的花朵一样娇嫩,手指滑过他的每一道伤痕,“这个我知道,吸血鬼血流如注,苍白如纸~这个,奇奇摩?”
杰洛特烦躁地闭上眼睛,他讨厌这样的时候,温存、留恋,让他想立刻冲进外面的冷风里。
女人的手指还在他的伤痕上游走,奇奇摩……火红的头发滑过他的脑海,他好奇蒂亚斯蒂是不是这样的类型。
撑着手臂细数他的伤痕,在每一个上面附上一个吻?
杰洛特想要找酒喝却想起已经没酒了,思绪又开始漂浮,上一次他见到蒂亚斯蒂的时候是三年前,她的愿望像是成真了。
[愿我们不要再相遇],他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一个关于红发女精灵的故事,也许她已经死了,也许碍于她的耳朵,她隐藏了踪迹。
“我不记得那位吟游诗人唱过这一条伤疤?”她摸着杰洛特腿上的那条伤疤。
亚斯克尔,哪怕在床上他都阴魂不散。杰洛特把手枕到脑后,和吟游诗人相遇像是成了习惯,无论他走到哪里,只要在北方的大陆上,每隔几个月,他总能遇上亚斯克尔。
亚斯克尔现在甚至称呼他为“最好的伙伴。”
极力讨好却被无视了的女妓悻悻然地拿起水壶开始扯些别的,“你的一个朋友不久前从这路过去泰莫利亚,一个猎魔人……”她说得极具戏剧性。
不像几百年前,现在,猎魔人已经很稀少了,杰洛特自己都不曾在路上遇到过几个。
他立刻坐起了身。
终于引起猎魔人注意的女妓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他收了旷工们三千奥伦去解决一个害虫问题,结果他收了钱却跑了。”
这不可能,没有猎魔人会这么做。
……至少他认识的人没有。杰洛特对自己的想法皱起了眉头。
“已经三晚了!付钱后给我滚出去!”响起敲门声,酒馆老板的声音粗狂,“听到我说的了吗?!”
杰洛特舔了舔嘴唇,把最后几个杜卡特给女人。
女妓数着钱,“可这不够房费啊!”
三千奥伦,不止能付房费,还能让杰洛特两个月不用风餐露宿,如果他仔细计算,甚至能买一套新的盔甲。不仅仅是为了金币,他得去弄清楚究竟是什么让他的兄弟失踪的。
1249年,辛特拉城外的小村庄,白日里的酒馆异常安静,就连女人和孩子都聚集到了酒馆。
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浑身污秽,几乎分不清眼睛鼻子,他手脚并用讲述着白狼是怎么被瑟奇海魔囫囵吞下后死去的故事。
亚斯克尔在纸上奋笔疾书,还不忘记录下胖子的表情。自从六年前杰洛特在泰莫利亚把雅坦公主从吸血妖鸟的诅咒中解救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么精彩的故事了。如果杰洛特愿意讲述一些关于他是怎么知道怪物是吸血妖鸟,又怎么找到自己死去的猎魔人兄弟的细节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杰洛特在这方面总是非常吝啬。
亚斯克尔从回忆中脱离出来,轻笑道:“哦,他会没事的。”
“我亲眼看见他被吞下了!”
就在他们争论猎魔人是否葬身怪物之腹时,酒馆的门像是夜里的惊雷一般被踢开,外面的狂风暴雪灌了进来,可最要命的不是冷风,是随之而来的恶臭。
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看着一个泥人踱步到了胖男人身前,好似全然不知自己的状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亚斯克尔轻松地笑着。
胖男人一脸惊恐,“这是什么臭味?”
“瑟奇海魔的肠子,得从里面入手。”
亚斯克尔又记下几笔,听到杰洛特说:“我的钱拿来吧。”他没有错失这个机会,立刻站起来传颂那首大名鼎鼎的“Toss a coin to Your Witcher\"。
一盆温水从头顶毫不留情地浇下来,杰洛特抹掉脸上的污垢,听着诗人埋怨他,如果不是因为身上瑟奇海魔的肠子过于难清理,他也不会接受亚斯克尔在他的房间里指手画脚。
“你别在哼哼了,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女人、美食和酒!杰洛特,你最好的朋友会收到辛特拉女王她本人的赞赏,保护你最好的朋友一晚上能有多难?”
“我不是你的朋友。”杰洛特停下了搓洗的动作。
亚斯克尔抖着一根毛巾,毫不在意,“所以你一般都让陌生人给你的屁股摸甘菊?”
只发生过一次,就一次,不是屁股,那一次他伤在腰背上,也不是甘菊,是药草。
“每一位称职的骑士、领主和不值钱的国王都会出席这次婚礼。”
杰洛特双手架在浴桶边,看着诗人朝着他的水里撒浴盐,像是厨师烹饪美食那样,问道:“这些领主里有多少人想要杀你?”
“难说,数了一阵子就放弃了。有时候是女儿,有时候是妻子或者情妇,有时候是……咳咳,母亲。”
“哼。”杰洛特攥紧了拳头,露出凶狠的表情,“我不会因为你管不住自己的香肠而忍受今夜的婚礼。”
猎魔人猎杀怪物,收钱上路,就这么简单。他们从不卷进人类的纷争,他们不管那些。
“我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杀人。”
亚斯克尔叉腰道:“是是是,你从不插手,但实际上你一直卷进去,告诉我当这些杀怪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过去之后,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
“也许谁会想要你呢?”亚斯克尔蹲到了浴桶边上平视他这位心底柔软的朋友。
杰洛特看着指甲缝里的怪物泥,说:“我谁也不需要,我最不想要的,就是需要我的人。”
[林中的女子,她是你的命运]
去他的命运。
“我的衣服特么地去哪了?!”杰洛特惊慌地四处张望,那是他唯一的一套衣服了。
“呃,上面沾满了瑟奇海魔的肠子,我送去洗了。不过没关系,反正今晚你也不会作为猎魔人去参加晚会。”
杰洛特转动着脖子,希望这样的动作能缓解衣领刮在肌肤上的不适。
他看上去像个可笑的……可笑的……人类!
婚礼宴会就像是亚斯克尔保证得那样聒噪,他来到辛特拉的次数不多,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北方活动,但是多少他也听闻过辛特拉雌狮的威名。今天是辛特拉女王为公主选亲的日子。
“好,跟紧我,凶狠一点,还要装作哑巴。”亚斯克尔穿得非常得体,“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的身份。”
“利维亚的杰洛特!伟大的猎魔人!”一个声音在人群中高喊,盖过了欢快的宫廷奏乐。
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的你身份。杰洛特低哼了一声。
“从瘟疫后就没见过你了。”来人说。
杰洛特咬牙切齿,今晚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关注,面前这人搞砸了一切,“好时光啊,莫斯萨克。”
终于能摆脱亚斯克尔,杰洛特毫不犹豫地跟着辛特拉的宫廷法师闲逛。
“你觉得今晚多久能结束,我发现……王室这东西多了就让人恶心。”
莫斯萨克对他粗鲁的语言丝毫不介意,笑着说:“会持续到明天早上,跟我来,这有好多我想给你介绍的。”
“你觉得这些垃圾里,谁能赢?”杰洛特跟着他绕着一根根柱子。
“这不是场公平的竞争,看见那个红头发的傻货了吗?女王已经和他舅舅说好了,只等着两国联姻哩。”
杰洛特顺着莫斯萨克的手指看过去却立刻变了脸色——亚斯克尔被一个领主逼到了墙角。他立刻辞别莫斯萨克,尽起责任来,毕竟他的雇主——亚斯克尔——付了他一百奥伦。
等他走到两人身边时,领主正要求诗人脱裤子,不用细想也知道是关于香肠的事。
杰洛特戏谕的眼神被掩盖在真挚之下,“我很抱歉,他确实长得像个风流的主,但是实际上……他的蛋小时候被牛踢过。”
“噢,噢!”领主立刻改了脸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币放到亚斯克尔的手掌上,“节哀顺变。”
等领主走远,亚斯克尔瞪着两只眼睛诠释着他的愤怒。
杰洛特难得笑得开心,猫眼散发着柔和的金光,“我救了你的命,从现在开始靠你自己了,尽力在天亮前保住你的小命。”
“靠我自己?我可是付了你一百——oh my!”
“阿特里的温德哈姆王子!”通报官高喊。
杰洛特顺着亚斯克尔的视线看过去,觥筹交错之间两个身影缓缓走进大厅。
灯光下的那抹红几乎要刺透他的眼睛,蒂亚斯蒂亲昵地挽着王子的手臂,站在他身边穿得像是一块蛋糕。
一块美丽诱人的蛋糕。
年轻的温德哈姆王子搂着蒂亚斯蒂的细腰,娴熟地与众人交换姓名。
“老天,蒂亚斯蒂!”亚斯克尔不禁高喊出声,换来红发女子的回眸。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在王子的脸颊上落下一个亲吻,朝着两人走来。亚斯克尔冲了上去,在意识到众人的目光后,忍住了拥抱的冲动,只是在蒂亚斯蒂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我的女士。”
“我的诗人。”
亚斯克尔直起身来,对着身后的猎魔人喊道:“快来,杰洛特!”
杰洛特走过去,平平地开口:“你和王子在一起干什么?”
“哦,我确定蒂亚斯蒂的美貌无人能够抵挡,一定是——”
蒂亚斯蒂双手规矩地摆在束腰和裙摆的交界处,举手投足都是优雅,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杰洛特,没想到会再次遇见你,多少年了?”
“九年。”杰洛特答道。
亚斯克尔轻呼:“哦!”
“你为什么和王子在一起?”杰洛特的语气里充满着危险,猫瞳也不再柔和。
蒂亚斯蒂挺直腰板,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以为我们不该再见面了。”
“哦!”亚斯克尔再次惊叹,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杰洛特缓缓呼出一口气,克制着心头莫名其妙的躁动,眯起眼睛看向远处年轻的王子。他正亲吻着另一位领主妻室的手背,表情风流。
“你怎么在这?蒂亚斯蒂?”亚斯克尔也难抵好奇心。
这一次蒂亚斯蒂好声好气地转向他回答道:“我有两把非常昂贵的剑,它们的打理费用惊人。”
杰洛特的注意力被吸引回来,他尽力保持着自己冷漠的表情。
“而猎杀怪物不是我获取金币的唯一来源,况且……亚斯克尔,也许你不知道,我已经四百多岁了,就像我的剑一样,我也需要打理。”
亚斯克尔捂住了嘴,“四百岁?!”
“为什么选温德哈姆王子?”杰洛特低沉地问。
“他是个很风趣的情人,同时很有钱。”蒂亚斯蒂露出了她今晚第一个微笑。
“他还只是个孩子!”杰洛特低呵。
温德哈姆今年不过刚成年。
蒂亚斯蒂看着猎魔人快速煽动的鼻翼,和他今晚格外俊美的脸庞,抛去这套滑稽的服装的话,挑眉道:“所有人类对我来说都是孩子,就算是你,猎魔人。”
“哦!”亚斯克尔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漏出了今晚第三个惊呼。他悄悄后退,只想离开两人的攻击范围,今晚会是吟游诗人亚斯克尔名声大造的时刻!可不是夹在他们之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