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朋克］未竟》墨央莲煜

1、坠落

　　“安全墙高逾百米，厚三十米，环绕着雪影，是先人为我们筑下的第一层防护。”——人类第一基地教科书第一卷第一页。
　　这不是伽明他们第一次登上这面安全墙，他凝视着远处血红的落日，底城工厂排出的废气将视野遮挡地模糊不清。黄昏天空中舒展的云朵开始高速旋转，仿佛高空中的一个漩涡，天色也渐渐暗沉下来，隐隐传来某种野兽的咆哮，忽然间，那些飞速旋转的暗色云朵变成长着利齿利爪的野兽飞驰下来。
　　“防御！”伽明熟练地发出指令，身后见隼的队友们齐刷刷举盾抵抗怪物的第一波冲击。安全墙内是他们的城市——雪影城。
　　自几百年前的天灾在全球爆发之后，幸存的人们不分高低贵贱，好不容易在废墟上建立起最后的伊甸园，没想到几百年后这座城市还是出现了隔阂。
　　雪影城分为上下两个城区，四周由安全墙围绕，安全墙是由大理石和钢筋等高硬度建筑材料浇筑而成的，几百年沉默地矗立着，保护着这座城市。上城区居住着贵族，议会也选址在这里，拥有各种纸醉金迷的行业和尖端的科学技术，下城区是上城区的两倍大小，工厂和平民以及黑市都在这里，与上城区相隔着一个巨大的水上市民公园。下城区的炼金术比起上城区的科学技术相比虽然略有逊色，但在某些方面却也难分高下。
　　下城区的炼金工厂是雪影城赖以生存的基础，而炼金工厂不可避免产生大量的废气，而废气，即使是处理过的废气，也会污染城外众多的生物，而近年来这些生物与炼金废料竟然产生了变异结合，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为污染怪物。
　　这些怪物对金属敏感，也觅食血肉，近年来对城市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议会与军队商议过后决定组织队伍反抗，对这些污染怪物进行剿灭，但是始终无法完全歼灭。
　　今天是这些一月一度的怪物潮，伴随着血色黄昏，铺天盖地的怪物涌向雪影城。全城的非军用飞行器停运直到而第二天天明，怪物如潮水般退去之后才能重新运行。伽明这队十五人负责安全墙北面这一块来自天空的怪物——尸鸟。
　　“来了！注意闪避！”
　　“是！”
　　“今日的怪物格外难缠一些”，伽明一边用唐刀砍翻一只尸鸟，金属与金属大力碰撞出点点火花。而后迅速在它瘆人的嘶鸣中躲开另外一只尸鸟的利爪，一边漫不经心地在脑子里想着伊莉丝今晚的登台演出要错过了，面无表情的脸上戴着的防毒面具在暮光下闪过鎏金的光芒。
　　“队长，速战速决吧，我们还要去支援东边呢！”红色短发的少年安珂带着喘息的声音在一片嚟嚟鸟叫声中响起。
　　“行，全员准备，上飞行器。”伽明估计了一下时间和大家的状态，应下了这个提议。
　　尸鸟双翼完全展开的时候有三米长，鸟首的头骨是变异了的金属，翅膀腹部也不同于普通的鸟，覆盖着层层叠叠的金属羽毛，只有脖颈和背部才是黑色的肉羽，解决这种生物只能尝试砍断脖子或者驾驶着飞行器从上而下捅穿它的心脏。
　　军用的飞行器是通过纳米技术进行微缩在机甲中的小型翅膀装置。在靠近肩胛骨处延伸出来，与神经系统相链接从而进行操作。
　　在空中作战翅膀并不是越大越好，而是要有足够的动力以及驾驶者熟练的操作能力。因此伽明身上的飞行器完全展开也只有一米，配备涡轮加速装置极小却极快，耗能也是如此，因此每次驾驶最多持续三十分钟，关于这个问题城内的炼金学者和科学家们都还没能提出更好的解决方法。
　　密密麻麻的尸鸟盘旋着，像一个黑色的蜂巢，蜂巢中是指挥尸鸟此次进攻的鸟后。太阳渐渐落了下去，墙上的能源光开始亮起，穿透力极强的光芒为他们照亮近三十米的天空。伽明带领其余十四名队友像以往一样冲向蜂巢，试图解决鸟后解散尸鸟群时。伽明某一瞬间仿佛听到细微的滴滴声，还来不及反映，突然轰隆一声，火光与气浪同时袭来。
　　巨大的爆炸声带来了长久的耳鸣，突如其来的亮光也让人短暂失明。在那个瞬间，伽明看不见队友痛苦的呼号，也看不见皎洁的月光下漫天飞舞的羽毛碎片和零碎金属——尸鸟与人类的血肉飞溅。飞行着的人类与怪物在奋力搏斗，安全墙外野兽嘶鸣，不住地向安全墙发出进攻，圆顶的歌剧院传来渺渺的歌声，工厂废弃的气体晕染在空中。模糊的阴影中，军用飞艇悬停在半空中，激光蓄能，光芒大盛。
　　皮革和金属的作战服在高温中融化，在高速的坠落中向上流逝消失。在失去意识之前，伽明的最后一个想法是——murder。
　　…………
　　七月，高温烧的阳光下的空气都有一丝丝的扭曲，虽然日光强烈，但是在这里却难得看见一丝蓝天。破烂锈毁的金属楼房紧紧挤在一团，像一只只蛰伏的巨兽。上城区排下来的污水通过排水管道穿过楼前的污水沟，零星的几只苍蝇栖息在钢铁丛林的阴影中，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争吵跟恶狗的叫声。石子马路上不时略过几个戴着兜帽的人影，也是匆匆忙忙的。底城是热闹的，鲜活的，也是扭曲的，但是在靠近安全墙的这栋“危楼”附近，人迹鲜有，是底城难得的寂静之地。
　　而距离莱斯特捡到伽明这个老赖已经三天了。当时莱斯特趁着天快亮的这一小段时间到安全墙捡怪物潮之后的金属碎片，免得天亮以后大量的拾荒者过来哄抢，结果碎片没捡着，见到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他也不想捡的，底城生活的人哪有那么多好心，主要是——他给的太多了。莱斯特刚扒拉开他的衣服打算搜刮搜刮的时候，满身血污的男人睁开了眼睛，用还能动弹的左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黑发也无法遮盖在黑暗里熠熠生辉的一双眼睛，他嘴角似乎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说到：“金币在裤袋里，拿了记得带我去看个信得过的医生。”说罢他也不管这人他认不认识，能不能搬得动伽明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十分安然地昏了过去。
　　莱斯特从伽明裤袋掏出的金币是他这十六岁来都没见过的那么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个男人带回去。
　　毕竟底城人民讲究契约精神，绝不是见钱眼开。
　　现在伽明眯着眼懒懒地倚靠在窗口，挂着石膏的手臂待不住似的拨弄莱斯特养在阳台上的穗兰草，暖风吹开他单薄衬衣的领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锁骨，他伸出另一只完好的左手，舒展指节感受着这难得的惬意生活，开口道：“真热啊，连骨头都被烤的脆脆的了。”
　　他又转过身子看着屋里正在做饭的莱斯特，“今天中午不会又是水煮土豆加玉米糊糊吧？能给的别的吃吗？”
　　莱斯特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手上活计不停，一手把装满土豆的盘子端起来，从小壶里乘出玉米糊糊放在碗里，摆在木桌上。动作间银色的短发搭在耳边，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鄙夷，琥珀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看都没往伽明那边看。
　　“拜托，我亲爱的灯泡先生，压榨未成年人你良心不会痛吗？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挑三拣四了，你知道最近物价多贵吗，你给的那点钱除去你的医药费就快要花完了，到时候你就去街上要饭吧。”虽然此话有点夸大的成份，但是按照这小子的黑心肠程度以及伽明大手大脚的习惯，仿佛也不是不可能。
　　“好啊，你说你要多少钱，我给你要回来。”伽明一瘸一拐地走向木桌，笑着说到。他也不明白这位把他捡回来的小绅士为什么叫他灯泡先生，也不妨碍他在这偷来的时间里好心情地回应几句。
　　“晚上我就你去夜市，你卖惨，我卖艺。看你这模样，唔，估计有不少富婆乐得给你点小帮助。”莱斯特左手一个土豆，右手一勺子玉米糊糊，不住咀嚼着，含含糊糊地决定了他俩今晚的去处。
　　那次爆炸发生时靠近中心点的不仅是他们队伍，好像还有另外一只队伍。议会估计将消息压了下来，也没有组织搜救队，他的队友们估计凶多吉少。具体情况还要等他自己摸索，无论这是一场针对他们见隼部队的恐怖袭击还是议会的清除计划或者其他的阴谋，现在的他都尚且不能进行探查。他坠落的地方刚好是纺织厂的废料区，层层叠叠的布料给他挣得了一丝生机，即使有作战服和布料的缓冲，他还是断了几根肋骨一条手臂。右腿骨折，经过黑市医生啄木鸟纳希金的治疗，打了几根钢钉，上了夹板，配合上机械，养了几天，杵着手杖勉强也能走动了。纳希金是个老鳏夫，医术和炼金术都值得称道，只收现钱，有钱什么手术都能做，他给出的药单子有一味主要药材还没有买到，只能在今晚的夜市中看能不能找到，如果找不到，他俩可能还要出安全墙去琅月森林寻找。

作者有话说

　　下章灯泡先生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