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多面人生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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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常谅没有跳楼，也没有怂恿一群病人随她“寻找永生”。她早就迷失在了梦里，研究所的人把她丢下去，添上一个合理的结局。
项述抓挠着头发，肖芒的发型不像他自己的那么长，扎手，让他厌烦。
暗室的门被敲了两下，刚才的人急切地在外面道：“肖先生，朱垭死了。”
“他死不了。”项述紧皱着眉头，隔着门说，“不可能死。”
门外安静了一会，那人又回来了，惴惴不安：“您说的对，他好了。”
项述不断地想到常谅静止在视频中的姿势，那反而是她最安宁的时候。
门外的人没听见他的回应，又说：“朱垭求你们放过他。”
项述惨然笑道：“不是我们不放过他，他和常谅一样，只能自己处理掉自己。”常谅和研究所究竟花了多少的时间，才发现胜利的玩家被留在了游戏里，她又要耗费多少精力才能重回游戏。
如果不是外面的生活太痛苦，她何必回去杀了自己。
项述叫那人离开，再等他一会。他回到位置上，甚至需要鼓起勇气才敢拿出下一张录像带。这次是28年前的，他要顺着时间，看常谅如何生出自己和叶参朔。
VHSTAPE□
1978-05-27 23：44：50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白色的房间看不出地面和墙的分界，中间的桌子空无一物，常谅坐在左边，不像个孕妇。
肖芒从右边进来：“最近怎么样？”
常谅：“我很好。”
肖芒：“孩子好吗？”
常谅：“他很好。”
肖芒进门的时候手上没拿东西，似乎只是和她单纯地交谈。
古旧的画面抖动着，闪过一些噪点。
常谅的声音扭曲了，再次出现：“我已经把你们要的东西带出来了，可以让我走了吗？”
肖芒：“下周还要来。”
常谅：“你记得我几岁了吗？”
肖芒的手指在动，如同电脑思索时正在加载的提示。
常谅：我26了，26了！你们不能一直管着我，难道我要一辈子都像个实验品在这里吗？
肖芒起身出去了。
机械语音1：访问结束，离开时请带好私人物品，感谢您的配合。
常谅握拳敲了一下桌子。
黑屏。
项述发现这个录像带是由多条录像拼成的，最早的日期在他出生后不久，但看上去常谅很早就和研究所有了联系，帮他们带出人偶后就想要离开。
录像带继续往下播放，一口气跳跃到三年后——
1981-06-03 08：00：00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肖芒：“最近怎么样？”
常谅：“我很好。”
肖芒：“孩子好吗？”
常谅：“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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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屏。
1981-06-10 08：00：00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肖芒：“最近怎么样？”
常谅：“我很好。”
肖芒：“孩子好吗？”
常谅：“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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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屏。
1981-08-27 08：00：00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肖芒：“孩子好吗？”
常谅：“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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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屏。
1981-09-10 08：00：00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肖芒：“孩子好吗？”
常谅：“他很好。”
肖芒定定地看着常谅，常谅在深呼吸，背部的起伏很明显。
常谅：“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耐烦地推桌子，肖芒起身离开。
1981-09-10 08：03：11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常谅离开座位，走向肖芒离开的方向，抬手推门。
常谅：“我来了还不能走吗？”
常谅返回座位。
1981-09-10 08：15：00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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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屏。
1981-09-17 08：00：00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肖芒：“孩子好吗？”
常谅：“他很好。”
肖芒叩了几下桌子，起身绕着她转圈，最后停在她身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常谅愤怒后退，腾地站起，指着肖芒道：“没有。有事就说，你们有本事别关我。”
肖芒像是没有听到那样向外走去。
关门声。
1981-09-17 08：02：47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常谅冲到门边狂敲。
常谅：“让我出去，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1981-09-17 15：32：09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常谅趴在桌上，抬头醒来。
常谅脚步又急又重地来到门边：“连饭都不打算给我送吗？”
1981-09-17 17：00：00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常谅还在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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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谅大喊：“我会报警的！”
黑屏。
1981-09-24 08：00：00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肖芒：“孩子好吗？”
常谅：“他很好。”
肖芒果断地起身离开。
常谅追上他：“你不能关着我！”
两人在门边纠缠，三个工作人员推门而入，把常谅带回了座位。
他们离开了。
关门声。
1981-09-24 18：56：33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常谅在哭。
1981-09-24 20：23：19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常谅敲了十分钟的门。
常谅的声音变了调，太久没喝水的沙哑：“是不是再也不放我出去了！？”
1981-09-24 23：00：00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灯光猛地增强，整间房间都融在死白耀眼的光辉中。
常谅坐着，身影模糊不清，尖叫不止。
1981-09-25 02：16：58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极亮的光。
常谅的身影晃到门边：“把灯关了！！爱放不放！关灯，我看不见了！！”
常谅敲门，大喊大叫。
1981-09-25 08：00：00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常谅面对着远离门的墙，蹲着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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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谅许久不动。
常谅：“我还要报警。”
黑屏。
项述看得毛骨悚然，这就是逼供，而不是问候，她已经想要报警，却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再次回来，竟然直接被关了整整一天。那有多绝望，之后还有十多年的时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要在研究所蒙受多久的折磨，一天比一天长的禁闭，势必要让她吐露真相。
“永生”竟成了折磨，无论遭受什么痛苦都不能一死了之。
后面又有很长的一串全是相似的画面，只是紧闭时间越来越长，常谅也越来越焦躁。研究所如何耗费她的精力都不会出事，她越来越痛苦，每一次前往研究所都像上刑。
项述能回忆起她离家去做“治疗”的时候，明明离开前还十分正常，回来后就像换了一个人那样，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换做是谁都要疯了。
录像带结束了，重复的内容都被略去没有储存下来，只有常谅表现异常的片段被保留了。项述换了一个带子，画面已经到了他七岁的时候，依旧是一模一样的对话模式，就这么持续了多年。
VHSTAPE□
1985-12-24 08：00：00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桌上第一次出现了东西，一个宝蓝色文件袋。
肖芒：“孩子好吗？”
常谅：“他很好。”
肖芒慢慢解开文件袋上缠绕的线，拿出一张反光的照片。
肖芒：“你打他了。”
常谅沉默。
肖芒说：“这是你第几次打他？”
常谅沉默。
1985-12-24 12：00：00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常谅抹着脸，低声哭泣。
机械语音1：访问结束，离开时请带好私人物品，感谢您的配合。
黑屏。
1985-12-31 08：00：00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肖芒：“孩子好吗？”
常谅木然地坐着，许久之后才说：“他很好。”
肖芒：“你不能打孩子。”
常谅机械地抬头，坚定地盯着他道：“那不是我的孩子。”她发狠地说：“我恨他，我恨他……”
强光忽然间亮起。
尖叫声。
一个身影倒在椅子上，一个身影离开。
1985-12-31 22：00：00
研究所C区观察室5
机械语音1：访问结束，离开时请带好私人物品，感谢您的配合。
黑屏。
项述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那张录像带很快又结束了，他都要没有勇气继续往下看了，可还是取出了另一张。谁知画面又变了，常谅真的到了医院进行“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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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04-30 08：00：00
门诊B区 502房
最普通的门诊室，但十分安静，只有桌子，上面是电脑，还有几根笔和纸。
常谅坐在地上，肖芒进门，站在不远处。
肖芒：“孩子好吗？”
常谅：“他很好。”
肖芒：“都好吗？”
常谅：“都好。”
常谅微微后靠，肖芒搓着手，两人对视了几秒。
肖芒：“我们的要求是带出偶，你带出了几个？”
常谅：“一个。”
1988-04-30 08：05：02
门诊B区 502房
常谅垂下头不再搭理他，一会耸动着肩膀怪笑起来。
肖芒推开门出去。
常谅直接停止了怪异的行为，正常地走到桌边，尝试使用电脑。
黑屏。
1988-05-03 08：00：00
门诊B区 502房
肖芒：“你带出了几个偶。”
常谅：“一个。”
肖芒：“你带出了几个偶。”
常谅：“一个。”
肖芒：“你带出了几个偶。“
常谅：“两个，一个。“
她嘿嘿笑起来，肖芒静默地看着她。
常谅哆哆嗦嗦地说：“两个，三个，四个……”
肖芒：“说实话。”
常谅一动不动，等肖芒终于起身走到门边时，忽然尖声大笑：“一个！！！哈哈哈哈哈哈哈！”
肖芒说：“说实话。”
常谅笑完了就哭，又哭又笑，呜呜嘤嘤地。
肖芒走了。
她几乎在瞬间收起笑容，脸上是令人森然的冷静，刚才的疯劲一扫而尽，又开始四处转悠。
1988-05-03 08：08：27
门诊B区 502房
常谅的脸从下方出现。
常谅吃惊，忽然间消失。
常谅绝望地坐回地面。
黑屏。
那样的问题反反复复，每次肖芒出现的时候常谅的举止都很诡异，可他一出去，常谅就瞬间恢复理智，似乎在寻找离开的方法。
项述觉得她在演，不惜真的在家打自己，演成一个真实的疯子，好像只要这样做研究所就能放了她。
只是当她发现录像机的存在的时候，她似乎放弃了。
录像又一次结束。项述开了下一张。仅仅间隔两年，研究所就好像掌握了全部消息。
VHSTAPE□
1990-08-12 08：00：00
门诊B区 502房
常谅坐在地上，身上有很多伤疤，肖芒进入房间。
肖芒：“你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常谅：“去死吧。”
肖芒：“你想杀了他然后自己死吗？早上跳下去的时候被人看见了，影响很不好。”
常谅冷笑起来。
肖芒：“为什么要瞒着我们藏起另一个孩子？”
常谅气得发抖，站起来焦躁地转圈，走到门边却又不能离开。
肖芒跟上她，道：“既然这么恨孩子的话为什么不把另一个也交出来？你早点交出来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常谅痛苦地捶门，转身哭道：“他们都是人啊！偶都是玩家变成的！他们不是偶！你们不能把他们当成实验品！！他们都是无辜的，我哪怕只救一个也好，让他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不行吗？让我正常地过日子行吗？放了我吧！”
肖芒用沉默告诉她绝无可能。
常谅在他走近的时候失魂落魄地跑向房间另一头，肖芒借机开门出去了。
1990-08-12 08：16：09
门诊B区 502房
常谅在哭。
常谅：“放过我吧。”
常谅拿起桌上的笔，扎进胸口，一次又一次地刺伤自己。
项述捂住了脸。
录像带里的常谅还在不停地尝试结束一切。
他不知道是在为自己难过还是在为她。两个孩子，她想藏好一个，就只能公开另一个。而他那么倒霉地成了早早就被研究所知道的那个，从头到尾都过着不正常的生活，成为她泄愤的工具。
可他又不忍心把所有错都怪到她身上。
纯白色的房间，正中央蔓生出一滩血，常谅是刺穿夜莺的玫瑰，是被玫瑰刺穿的夜莺，血流出来又流回去，又流出来又流回去，一个人在向死枯竭的同时又疯狂求生，禁锢在童话故事的画框里。就像麦克白舞台剧刺眼的落幕，冰天雪地流血而亡，一场一场地重演，没有尽头的悲剧，周而复始。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多面人生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