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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永恒自我1 ...

  •   “你能查到11年前的借款吗?”项述走起路总是慢悠悠的,故作不经意地扫视四周。任柯那没有回应,想来是在等他细说。他说:“叶定厘找常谅借了两百多万。”

      “做什么?”

      “不知道。”他这回答有种底气不足的感觉,“叶定厘让他儿子来拿,拿一张常谅的卡,钱都在里面。”

      “然后你给了?”任柯的脚步一滞,停步严肃地看着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傻孩子,“你真的给了?还没报警?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项述被这态度激起久违的叛逆,抬手拦住楼道门道:“那又怎样?那时候我才十七岁,一直相信他会回来!”

      任柯沉住气,试图把人稳下来:“是,你那时候还小。但这十一年里,你就没有一次起过疑心吗?去年叶参朔出现在公众视线中,你不是不知道,你还相信他?还不愿报警?”

      楼梯间上下通达还有回声,实在不便交谈。项述冷着脸立在原地,玉雕一样流畅的侧脸线条倒映在玻璃上,他五官位置都恰到好处,像是刻意依照标准塑成的,一分一毫都没有偏离正轨,太过对称。

      项述依旧默然不语,想起来他重见叶参朔时的震惊,他有激动得快要昏厥的欣喜,仿佛见爱人死而复生。他绝无愤怒,从两人分开的第一天到那一秒,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更不可能去报警控诉对方的罪行。

      在潜意识中,叶参朔根本就不是骗钱的人,对项述而言,两百万是一件事,叶参朔消失又是另一件事,二者最多只能算巧合。

      那些怨恨只起于去年,在他亲自去找叶参朔时吃了闭门羹,得知谷城封锁不得入内。

      “啧。”项述面对着门,重重吐出一口气,“我只是觉得他不可能,我就是相信他不可能。”

      任柯同样小了声,待某个轱辘轱辘的轮椅过去后才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感情滤镜让人昏头……你们两个究竟是……”

      “这个问题和案件无关吧?”项述锐利的眼神扫向她,明显地警告着“你越界了”。

      任柯穿了件常服出来,本来不引人注意,但项述举手投足间都带有贵气,实在太扎眼,她不得不防着周围,因为南山医院说到底还是研究所的后花园——不然和康健会所各次事故有关的伤者怎么都被转到了谷研所里?

      “你想要查康健会所的事,或者说研究所和他们暗中的联系……”项述半低着头压声道,“我答应配合你的所有调查,也不会泄露不该说的东西,就算做内应也行。但我需要研究所的帮助,不管你信不信是否有‘游戏’,至少让我去一趟拿回之前落下的东西。”

      任柯自然同意,毕竟项述掌握不了他们的线索,泄露个寂寞,甚至整个人有半个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无论他提供的线索可信与否,都能给他们更多的思路。

      项述是个很好的钩子,他在乎叶定离儿子的消失,自然不会轻易信任谷研所,可以用来钓出更早之前的线索。

      “我送你去谷研所。”

      项述终于愿意走入楼梯,顺便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我能不住在你们安排的地方吗?”

      任柯刚想拒绝,又听他说:“你安监控看着我也行……我想去一个民宿,那里老板姓梁。”

      “梁?”任柯眉头一聚。谷城与外界隔离,旅游业直接陷入大萧条,民宿大多赔钱,开了十家必倒九家,剩下一家是自家店面。

      她只记得一个人——检验科某离职人士的前妻,梁勉珍。因为前夫找小三前来闹事无果,最后一口气揪出了对方贪污的种种证据,直接断送了“未来科长”的名号。某种程度上还算个家属,让项述去那里也安全,不至于被研究所控制。

      项述见她点了头,放松了许多,问道:“都是法制社会了,你们怎么还没把研究所一锅端了?”

      “因为没有证据,因为研究所的一切都是机密,他们在研究什么、想做什么都无法查证。而且有无数人像你一样相信他们的鬼话。”

      “哼——”项述无法想象叶参朔被研究所带走的那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可低头又看见进入游戏的倒计时,只能无奈笑笑,“不想信,但不得不信。”

      ‘

      相框上的残火熄了,破碎滚烫,冒着一股焦味。叶参朔迅速划去木板上的字迹,潦草地改上项述拿命换回来的答案——

      “男孩在房间偷藏了粉末,误燃后烧毁了整栋房子。”他汗流浃背,炙热和焚烧的气味带回远久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11年前的火场中,“男主人进入阁楼救男孩,但两人被坍塌的屋顶困住,所以男主人和女主人上下接应,把男孩从楼上推了下去,意外伤着了女主人。最后,逃离成功的只剩下男孩。”

      实在不值得,他想,夫妇明明平时对男孩不算好,紧要关头却要送命救人。可他们救下了他,却要留男孩一人承受这份孤独……叶参朔冷峻的目光一闪,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和这毫无联系的故事共情。

      火焰猛然冲上天际,夜空像砚台中落入一把朱砂,暗红色扩散,形成炽热的红光,整栋屋子都被笼罩在喑哑震动的焚烧声中,瞬间垮塌。

      叶参朔心里一揪,依旧没看见项述逃出的身影。可就在这秒,极其陌生的记忆涌入脑中,仿佛接通电流一样引走他的注意。他幻嗅到炭火的气味,不同于此时的火场,十分浅淡,难以分辨,而某种隐隐的忧虑不合时宜地出现,好像下一秒就会遇见什么恐怖的事情,而他注定会为此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

      “锁上门!逃出去!”无力又嘶哑的男声在吼他。

      叶参朔凝视着忽然静止的世界,感觉自己回到了一堆木质家具的包围中,它们之上浮着一曾流动着的火焰,而有人冲破重围,猛地把他推了出去——

      十一年前,他记忆深刻,肖芒说他爸自杀,想带着他一起死。

      记忆会造假吗?

      “恭喜通关!”机械音没什么感情地响起,听起来不像恭喜,倒像宣布死讯,“剩余玩家进入下一关:‘制香师之死’。”

      火光逐渐被黑暗吞没,那些摇摇欲倾的白桦树向着几人聚集,一点点向下压倒,形成毫无缝隙的一堵墙,最后连树叶都延展开,形变成人字形的斜顶盖在上方。

      一切归于极致的黑,直到极轻的一声“啪”响起,叶参朔眼前出现了一个火光微弱的烛台。

      借着那点微光,他们发现身前有张小方桌,堆满了灰白色的布,而自己就坐在摇摇晃晃的破条凳上。

      锣鼓声在远处奏响,咿咿呀呀的戏腔唱了起来:“玉轮天门开,天门路行阻……公不归,公不归,岁晏华发生——”

      “锵!”铜锣猛地一敲,震得三人像刚睡下就被闹钟惊醒的夜猫子。

      “出来咧!”某个角落传来吱呀声,一扇小木门开了,钻进来一个衣冠都是黄白色的男人,手里还操着一根雕饰怪异的金棍子,外面也是朦胧的夜色。他眼珠一转,抓过桌上的白布,推给几人道:“喂,还没穿上呢!赶紧,哭丧啦!”

      “这,这是什么啊……”舒富甲连连后退,不愿接过那些粗麻布做成的丧服。

      李迟简照样懒散得很,接过就往身上套,仿佛那是他穿了半辈子的陈年睡衣:“这关是葬礼啊,先出去看看有什么事吧。”

      叶参朔刚从混乱的记忆中爬出,很快冷静下来,边系帽子还能边观察进来的那个男人——腰上系着的绞带中,几股绳都比桌上的要粗,外衣上有明显的纹路,就连颜色都不一样,格外粗糙。这是比他们更高规制的孝服,他判断不出那是不是斩衰,但能猜测对方是死者很重要的亲人。

      “您是?”

      那人还帮他们拿着帽子,语气没什么变化,只是眼中有责怪的意味:“长徒。你们刚来,师傅就去了,唉……”

      看来这关,他们都是某位大师的新徒弟。

      “师傅是谁啊?”舒富甲仿佛对死过敏,一听到是葬礼就满脸不情愿,磨磨蹭蹭地跟在两人身后偷偷发问——

      还不等他们回答,那位长徒弟就催着三人出了小屋,外面是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地上铺白麻,四周翘起的屋檐颇有古韵,下面也挂着白布和挽联。

      院中早已挤满了人,但静悄悄地不吱一声。长徒弟恭恭敬敬地低下头,领着他们向前走去。人群向着两边分出一条缝,露出他们围着的东西。舒富甲毛骨悚然地看见,那条案上放的遗像,是一面明亮的镜子,正清晰地反射着自己的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永恒自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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