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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那个杀戮如麻的妖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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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要从异间一十二年开始说起,那年是个大灾年,阴云遮日不散,风雨呼啸于间,然而自南向北的土地莫名干裂,河水尽枯,江海倒流,凡间巷里间流道有大妖作祟,与天抗衡,得此灾,波及至祸乱人间。
等修仙界大乱前去捉妖时却只是在所有灾难的中心塘花山找到了一颗黑漆漆的石头,上面被人以妖力刻下了一句话:不能干就下来。
没人知道那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没人知道那场灾难究竟因何而生,如此灾难荒年熬过去后只不过是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留了感叹和唏嘘,一纸而过。
事实上,那场大灾的原因很简单,掌管人间江河风雨的二位上神被发现斩杀在天宫大殿之上,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九重天之上忙乎了一日才草草从二位上神的殿中拎了几个小仙先顶上,这才有了人间大灾一年。
说来也怪,二位上神一个是风清上神,一个是扶海上神,二位皆是鼎鼎有名掌管人间风雨秩序的大神仙,法力高深,为人宽厚有道,先不说有没有仇人,就凭法力高深这一点,能将他们二人皆诛杀于大殿之上,又是何等莫测的能力。
如此大事,天界自然也忙,忙起来,戒备也就严重了,人间的事儿天界一时半会还管不了那么多,以至于所有神仙都没发现,在人间涌动的那一股强悍的恶意。
杀了天上那两个上神的,让地上闹了一年灾化的强悍的恶意此刻正待在深山老林的一处竹屋里“颐养天年”,当然,她本人是这么觉得的。
此人名叫苏寂决,整个妖界更喜欢唤她为“竹决妖主”,虽说名号如此响亮,但百年前她还是一只在市井之上苟延残喘的人间孩童。
她是妖与人所生下来的孩子,这一类的半妖比起妖,他们更像是怪物,没有妖力且生性残暴难控制,基本上活不了几年。
只不过她不一样,她不仅活得长又久,甚至连妖力也比寻常大妖所生的孩子更加强大,除了残暴这一点,她几乎是所有半妖中的异类。
不过比起妖,苏寂决更喜欢称呼自己为人。
她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不去杀就会被杀”就在她的观念里刻下,因为她一出生就“杀”掉了自己的母亲,准确来说是吸食掉全部的妖力,连那个害怕她妄想除掉她的父亲也被她一同吃掉,其实李铭思并不想这么做,只是妖的生存本能让她这么做了。
和人一样,胎儿会寄生在母体中吸收母体的营养不断成长,人与妖都是畸形的小怪物,一点点吞噬掉母体的健康和寿命,而苏寂决就是能吃的小怪物,将母体吞噬的一干二净才得以降生于世。
要知道无论是人和妖,母体本身并不适宜生育,她们的身体也会排斥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苏寂决的母亲是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很厉害的荒郊野鬼,越是强大的鬼怪就越会排斥体内即将诞下的后代,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与苏寂决成了互相争夺营养和存活机会的竞争者。
苏寂决和她只能活一个,要么是苏寂决吞噬掉她的营养出生,要么是她融合掉苏寂决活下去,她们之间并不存在和平共处的机会。
可能是上天入地独一份吧,苏寂决就是与众不同,非得吸干了营养才能诞生,其他的大妖也不过是忍受一时的虚弱和痛苦得以得到后代,就她像个不要脸的寄生者在别人的身体内抗衡着掠夺着母体的一切。
为妖,苏寂决被排斥,为人亦是如此。
所以她干脆直接放弃了,躲在深山老林中准备孤苦一生,不过她也没觉得自己真的会待在这个老林子里不出去,兴许几年几十年后,她就会无聊了,然后又像个疯子一样大开杀戒。
苏寂决坐在竹林中有些惆怅若失,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她想可能是还没有习惯要在这里等死的感觉。
苏寂决放荡不羁爱自由,想要什么就要拿到手,想做什么就必须去做,她没有那些婆婆唧唧人间情谊之类的感受,善恶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区分,她的世界中只分她的利益以及敌人。
就这么想着,苏寂决躲在人间荒年许久,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的平静,再到后来的不乐意和现在的暴怒。
像她这样的怪物必须死,否则安稳不了多久。
妖和人无法共处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本能的去排斥另一个种族,也抑制不住自己本身的恶意。
苏寂决觉得有些可笑,她把自己关在这种地方就是为了酝酿出这种大道理的吗?
又是一年,天地之间又发生了怪事,并非人间也能感觉到的怪事,那就是天道的气运变了,但凡修为上乘的妖人都能感觉到的一股不详。
这种躁动不安且又十分强盛的力量唤醒了苏寂决压抑的血性,这一段时间十分不平静,妖魔横行暴躁,天地间所有的事都失了分寸,唯独南方一脉,也就是苏寂决安定的那一脉,十分平静。
这一代的妖怪都因为苏寂决离开了,所以也格外的安稳,苏寂决定居的彭都山脉中就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镇,门口立着块碑上写着青花城,里边的人坐享天地灵气聚脉之地的运势,因为这是一块风水宝地的缘故百年来接触了不少妖魔与修仙者,却偏偏没有修仙者在此扎定,也没有妖魔真正祸乱,后又有苏寂决坐镇,妖魔没了,只有修仙者来往,苏寂决坐镇的消息不知道哪儿传出去了,有人妄想铲除苏寂决,不过后来都不了了之。
一十二年九月初七,夜
入夜的青花城鲜少有人出来走动,圈养的家眷也在深更前回了窝,一股黑气在远处的竹林间窜动,以极快的速度来到青花城城门口,黑气环绕着整座青花城,然而就在黑气即将进入青花城时,一道金色屏障在碰撞之下显现。
黑气在半空中凝聚,苏寂决的身形从中显现,暗红色的眼眸被阵法的金光照亮,她伸出纤长白皙的手,又黑又长的指甲轻轻点了点阵法,骤然间,天地山脉之灵气聚拢,阵法的光芒更现。
苏寂决的眉头微蹙,狭长的眉眼间笼着一股不愉快,只见她身形慢慢模糊又化作黑气,循着结界周围从山间后庙进去,见那庙里供着二位神仙,苏寂决不禁冷哼一声。
还以为是谁呢,两个早已死在她手下的废物上神,她轻轻挥手,庙中帘布迎来一阵阴风侵蚀,逐渐化作尘灰。
她反手击碎那两座神像,面色冰冷的走进被结界笼罩的山中城。
这座被黑夜笼罩的山城在她眼中截然是另一新天地,她寻着浓郁的灵气向城中一户大户人家探去,从上空伏入院内,向里院一处铺满了风筝纸的院落飞去,她从窗户翻进去,直直走向摆放在房中央的桌子,挥手掀开桌布,一道身影立刻从桌下钻出来。
苏寂决一把拎起想要快速奔走的人儿,那人儿大叫道:“放开我!我不管你是谁,你最好赶紧走!我告诉你,我的守护神是山中的大妖怪!你要是敢动我,她肯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听到没有?”
苏寂决一把甩开挣扎的人,那人立刻躲到帘子后面,苏寂决没管她的小动作,冷声道:“山中压根就没有妖怪护着你,因为在山里的只是一个不敢见人的怪物。”
此话一出,帘子后的人像是被戳到了某个点儿,立刻吼道:“才不是呢!山中的大妖怪叫苏寂决,是名震四方的竹决妖祖,她就是我的守护神。”
苏寂决轻笑一声,“是吗?既然你这么说,你肯定见过她了,她亲口和你说她是你的守护神吗?”
那人静默片刻,不情不愿的嘀咕道:“没有。”
苏寂决缓步走到桌前坐下,为自己酌了杯茶,不慌不忙的品了一口,抬起眼眸看着走出来的人,说:“那她凭什么护你?”
走出来的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她面色苍白披头散发,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一双紫眸盯着坐下的苏寂决,不甘心的说道:“她就是会护着我。”
“为什么?”苏寂决指尖敲击着桌子等着回答。
“师傅说,这天下只有她会护着我,我是她命里的劫,她那么惜命的人,肯定不会让别人动我。”
苏寂决打量了几眼少女,指着自己的脑袋问:“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少女脸色煞白,逞强说道:“才没有,我只是忙着记其他东西,没有空记你们平常人要记得,反正这里有钱,我一辈子都有人照顾。”
苏寂决不慌不忙道:“那要是他们死了呢?你怎么办?继续跟别人喊着你有个守护神吗?再说了,或许连你的守护神都不知道你。”
少女的鼻头一酸,眼角溢出几滴眼泪,努力憋着哭声道:“她是我的守护神,师傅说她答应过要保护我的,她才不会这么做呢!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
少女的眼泪撼动不了苏寂决,只听她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哭哭滴滴地说:“阮文仪。”
“好,”苏寂决说,“那阮文仪,你师傅是谁?”
阮文仪抹掉眼泪,被眼泪浸湿的眼眸湿漉漉的看着苏寂决,说:“风云散人。”
苏寂决一巴掌拍在桌上,怒气待发,她吼道:“不可能!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个名号!说!”
阮文仪身体猛的一颤,眼泪汪汪的扑向苏寂决,拽着她的衣服不肯撒手,她哭喊道:“你又骗我!师父说了谁听到这个名字谁生气了谁就是守护神!你分明就是苏寂决,你还骗我,你还不认我!”
苏寂决一下推开她,甩袖怒骂道:“你都这么大人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这种没有逻辑甚至没有任何依据的话不要相信!谁生气了谁就是守护神这么离谱的事情不要信!”
阮文仪不肯松开抓着她衣服的手,“就是你!除了你以外没有人生气!肯定就是你!你就是苏寂决。”
苏寂决皮笑肉不笑,对,她还真是。
苏寂决也不想和傻子闹脾气,装装样子逗逗她也就得了,她将阮文仪按在凳子上,心平气和地问道:“谁告诉你风云散人这个名号的?”
阮文仪掐着指头数,一边数一边说:“就是师父说的,大概在……一百年前!我也记不清了。”
苏寂决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少女姿态的模样的人,问:“一百年?”
阮文仪点点头,指了指自己,“我,是白家的老祖宗,他们供着我照顾我,我会给他们带来好运。”随后又指了指苏寂决,“你,我的守护神,你会保护我的,就像师父那样。”
她又拽了拽苏寂决宽长的黑袖口,笑着说:“你会带我去风都,我要去那里完成我的使命,但是我一个人不能去,所以你会陪我的。”
苏寂决垂眉低眼看着拉着自己袖口的手,又问:“为什么?”
阮文仪蹲下身将头枕在她的腿上,“因为你是我的守护神,师父说,你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