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别人那听说》自矜

5、知味

　　金荣把东西收拾好。拿起手机，沿着纪北初的微信账号，微博账号，邮箱地址，甚至是游戏账号，开始小心翼翼的联系他。

　　想告诉他，其实没那么可怕。
　　告诉他，她始终会站在他身边。

　　梦想夭折，那又怎样。

　　他很早以前就告诉过她，只要是喜欢的东西必然会拼尽努力去追寻。
　　当然还可以换一种方式重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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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荣苦涩地笑笑。
　　没想到那时的纪北初躲在了这里。

　　人心终究隔肚皮，哪怕最亲密的两个人，也无法彻底摸清对方的想法。

　　纪北初不知道，她是因为太在乎和太害怕，所以才赌气说了分手。

　　而她也不知道，纪北初藏起来的心事。

　　如今看到旧时的痕迹。
　　各种情绪在心里慢慢发酵。

　　隐忍的感情，像是沉睡多年的火山，没有预测，没有判断。
　　在她以为火山或许已经死去的时候，突然爆发了。

　　阿暖从床下拉出了两只箱子。
　　箱子在地面上摩擦而过，发出“嘶啦”一声。

　　把金荣彻底从思绪里拽了回来。

　　她捏着抹布，冲着阿暖抱歉的笑。
　　刚才沉浸在思绪里，说好一起打扫卫生，结果只擦了一张桌子。

　　阿暖丝毫不在意，推着她到院子里透气。

　　“我家那口子这会儿在做饭，今晚尝尝我们这儿的特色。夜里黑，开车不安全，今晚就住我家吧。”

　　金荣笑笑，回头看向小院。

　　纪北初的院子里有一圈篱笆，院角种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据阿暖所说，那是纪北初刚来时种下的。
　　如今他虽然不在，但经过阿暖的照顾，花草还是长得格外茂盛。只是可惜，很多年都没有开花了。

　　她静静看着，脑海里慢慢勾勒出，那个人住在这里的样子。

　　他一定是每天很早起床，先在院子里浇浇花，然后在附近走走，偶尔捕捉一些灵感记录下来，偶尔会尝试着做饭，厨艺那该就是那时候练下的。睡前会看看书，推窗看看月亮。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也想想她。

　　金荣吸吸鼻子，转身看向阿暖。

　　“没关系，我今晚就住他这里吧。”

　　“可是——”

　　阿暖一顿，回身瞥了眼小院。
　　太久没有住人，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住得惯。

　　金荣却是下定了决心，“没关系。我不认床，就当体验一次他的生活。”

　　她的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一些坚定。
　　有那么一瞬，阿暖似乎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固执的纪北初。

　　知道她心意已定，阿暖也不再劝告，拉着金荣便去了自家院子。

　　阿暖的丈夫是一个不善言辞的老实男人，看到金荣过来，下意识躲开了视线。
　　反倒阿暖热情的像是一只小麻雀，絮絮叨叨地给金荣讲述着这个地方的发展史。晨晨偶尔会补充几句。是金荣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温情。

　　饭桌上尽是金荣喜欢吃的食物。
　　可哪有这种神奇的缘分，她那么独特的口味，竟在这里全部重叠。

　　她这人口味有些怪。
　　别人都喜欢吃番茄炒蛋，她喜欢的是青椒炒蛋和番茄拌黄瓜。小时候因为这个，时常会被妈妈追着念叨。

　　倒是纪北初家里常会做这些，她后来还时常跑到纪北初家里蹭饭。

　　可是……
　　她也记得，从纪南益那里听说过，纪北初这个人，最讨厌吃黄瓜了。

　　只是吃了两口，金荣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放下筷子，漫不经心地问：

　　“好巧啊，阿暖姐，你们也喜欢吃这些。”

　　阿暖与她丈夫对视一眼，促侠地笑笑，“我们这些粗人，什么都能吃，没有挑的。今天是我家这口子花了点儿心思。他呀，当初和纪先生是好朋友，纪先生常给他念叨你喜欢吃的口味，我们这儿没有人不知道你。这不，看到你来了，就趁机做点你喜欢的。

　　阿暖的语气带笑，可听得金荣鼻子狠狠一酸。只能用笑意隐藏着情绪，低头，快速扒了一大口饭。

　　农家地里长出的番茄，汁水饱满，味道正好。
　　可那酸甜的味道却慢慢的流入了心里。

　　试图填满过去的漏洞。
　　却还是，有那么多的遗憾。

　　当初和纪北初分开的时候，她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
　　像纪北初那样，能把情绪明晃晃的表现出来的人，对她的喜欢都表现在来哪里呢？

　　她找寻了很久他喜欢她的细节，从幼年时的遇见，到最后在一起，始终没有找到能让她肯定的答案。

　　后来，她就不找了。

　　黄瓜水分被杀过头了，没有清脆的感觉，金荣夹起一筷子饭，吞咽下去。
　　吃得有些急，险些噎住，晨晨赶忙给她盛了一碗汤。

　　“姐姐，你怎么也像个小孩子，当初北初哥哥吃饭也是这样。”

　　一勺冬瓜汤下肚，心里也暖了起来。
　　金荣放下筷子，问晨晨，“那他是怎么吃饭的？能告诉我吗？”

　　晨晨小心地看向阿暖，阿暖点点头，小姑娘这才放心地说了出来。

　　“北初哥哥呀，那么大一个人，比我还挑食，总不好好吃饭，又不会做饭，只能跟着我们家随便吃。我吃完两碗饭了，他还没把自己半碗饭吃完，比我还像小孩子。”

　　阿暖敲了敲她的碗，严厉批评：“你知道什么？那会儿你北初哥哥嗓子受了伤，都没办法好好吃饭，哪能像你那样的狼吞虎咽。”

　　晨晨吐吐舌头，表情无辜，“就是嘛，北初哥哥还很挑食。嗓子好了也这样。辣椒不吃，花椒不吃，胡萝卜不吃，黄瓜也不吃。对了，酱油也不吃，吃菜味道清淡的哟，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咽下去的。”

　　金荣喝汤的动作停下了。

　　阿暖起身，又给她加了半碗汤，温和安慰：“纪先生啊，虽然不能吃那些，但总是会给我们讲到你。他给我们说，他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的口味刚好和他相反，但为了能一起吃饭，他也试着接受过去没有尝过的东西。”

　　金荣垂下眼。

　　在一起后，第一次吃饭，是在一家大排档。
　　大排档有各种烧烤串串，还可以点一些涮锅。

　　金荣无辣不欢又爱吃肉，惦记着矜持，许久都没有开口点菜。反倒是纪北初热情的点了特辣的火锅，还有烤鱼烤翅等等烧烤经典菜。馋得金荣拖着脸欢喜了好久。

　　那时候她只觉得惊喜，觉得两个人真的是天作之合。
　　虽然性格差距那么大，但在饮食上意外的一致。

　　她欢喜地把这一发现告诉纪北初。
　　纪北初得意地扬扬眉。

　　她记得他说“我们当然要一样呀，不然以后怎么一起变老。”

　　从同学到在一起，到后来分开。那些年，一起吃了无数次饭，自认为互相了解。
　　可她从来不知道纪北初不能吃辣，也从来不知道他有那么多要求。

　　高中时，纪北初总会抢她的早餐。
　　他们打赌输的时候，她也总会给纪北初带她喜欢吃的香辣饼。她从来没看到纪北初有半点不愿。

　　他总是迁就她，总是很开心。她也只当他和自己有同样的爱好。却忘了有没有留意过，他吃火锅时是不是会偷偷过一下水，是不是总是吃得很少。

　　原来……
　　哪有什么天作之合，不过是他从一开始就在向她这边倾斜，逐渐变成了一种默契。

　　吃完饭，阿暖的丈夫收拾了饭桌去洗碗，晨晨回到房间写作业，阿暖带着金荣在附近散步。

　　小京巴在前面撒欢儿 ，偶尔发出几声叫声。
　　郊区的星星似乎比中心城区还要亮，抬头，就能捕捉到光。

　　两人坐在河边的石凳上休息。阿暖抬手逗着小狗，金荣则出神地看着天上的星。

　　小时候，她养得小狗回汪星时，是那时还不熟的纪北初出现，安慰她。

　　那时候，纪北初告诉她，这个世间所有的生死别离都是暂时的。
　　每个生物到最后，都要到另外一个星球，小狗只是先一步离开，然后在天上，慢慢等着重逢。

　　当看到星星闪亮的时候，就是说明……那个先离开一步的，在笑着打招呼。

　　多么幼稚的对话。
　　对那时十二岁的金荣来说，已经有点可笑了，但她还是选择相信他的话。

　　如今她已经三十岁了，却突然想到了十几岁时的对话。
　　就这样抬头看着天上的星，遥远的一颗，突然闪动了一下。

　　心里的杂念慢慢下坠，变成了一种特殊的感觉。

　　纪北初。
　　是你……在和打招呼吗？

　　金荣知道阿暖一直有话想问她。
　　从入了农庄后，阿暖就一直欲言又止，许是考虑着她的心情，迟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金荣在娱乐圈做了那么久的经纪人，极其擅长察言观色。惦记着还有过去想要才阿暖这里了解，于是深吸一口气，先一步开口：

　　“阿暖姐，能和我说说，他在这边，是怎么生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