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别人那听说》自矜

3、暖夏

　　第二天，纪北初依然在老地方等她上学。

　　金荣想要装傻略过他，却被他拉住了衣领。
　　书包被他抢走，挂在胸前。以此威胁她一定要坐上他的单车后座。

　　一起到了学校门口。她从车上跳下，抢过书包，却又被他拉住了手腕。

　　“放心。我确实很喜欢你，但我不是坏人，也不会打破你的原则。我只是把我的喜欢传达给你。高考之前，我不会让你为难。我不会来诱惑你，但是你也别诱惑我。”

　　金荣气结，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哪有诱惑你？”

　　纪北初无辜地睁大眼：“胡说，你要是没诱惑我，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怎么会总想见你？”

　　这是什么鬼话？
　　金荣臊得想逃走。

　　纪北初笑了，他的眼睛很圆，笑起来带几分纯真，无忧无虑的，像一艘即将远航的小白鸽。
　　“你放心，我们一起去喜欢的大学，到那时，我的身边只会有你，你的身边也只能有我。到时候，随便怎么诱惑。”

　　所幸他们两个总是习惯早一点到学校。
　　所幸那时停车棚里还没有别的学生。

　　不然，金荣可能要把这人拉入黑名单。

　　　回到教室后，她的心情迟迟没有平复下来。
　　像是平静的河面，突然落下了一块石头，泛起了层层涟漪，让人无法忽视。

　　那几张纸条被她收了起来，夹在了日记本里。
　　后来，几次搬家，那个本子也都被她随身带着。

　　成了最宝贝的东西。

　　——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就是金荣的生日。
　　那天，她刚好成年。

　　家庭聚餐刚刚结束，就被纪北初拦住。
　　不由说分的，要向她讨一个名分。

　　野蛮的像一个土匪进山。

　　金荣紧张的不知所措，纪北初却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现在就是兑现承诺的时候。总不能让你坐了我那么久的女友专属座位，却不承认和我的关系，你必须要对我负责。”

　　那么不要脸的几句话，却被他说的格外认真。

　　害怕被父母发现，金荣急急应了几句，慌乱的像是受惊的小兔子。

　　他就像是诱拐兔子成功的小流氓。

　　终是生日那天，彼此陷入了初恋。
　　明明已经成年，却依然青涩的不像话，一言一行，幼稚的像是在办家家酒。

　　第一次约会，纪北初带她去了他的秘密基地，给她展示他的宝贝乐器，还有他趁上学间隙时写下的那些歌词，做的那些曲。

　　金荣这才发现，原来她对他的了解，不过只是表面那一层。

　　这个少年是熠熠生辉的。
　　他一直都在奔向喜欢的方向。

　　那天下午，纪北初给她唱了很久的歌。
　　她看到了陌生的，闪闪发光的他，心也在那时发生了变化。

　　除了发现似乎更喜欢他了，还有一点隐匿的酸涩和悲伤。

　　可那时，初尝爱情的女孩，根本无法判断，究竟是哪种情绪占的更多。

　　从小被培养成乖乖女的金荣，总觉得自己是个普通女孩儿，丢在人群里，就会被轻易淹没。

　　可纪北初不同，他是正在打磨的玉石，只差一点点，就会完全绽放出光芒。

　　恋爱不过十天，她的心里，却慢慢多出了一点害怕。
　　总觉得这样的少年，会有一天飞得更高更远。

　　会照亮更多人，而不是，她一个人的光源。

　　——
　　报考时还是出了问题。

　　纪北初依然是全校第一名。金荣的成绩却出现了微微波动，较纪北初差了三十多分。

　　在竞争激烈的高三生中，三十几分兴许是几万甚至几十万人的距离。

　　纪北初想去的，是国内最顶尖的大学。金荣的成绩报考这个大学却有些危险。
　　父母也更倾向于她报师范类的更适合女孩子的学校，最好是在省内读书。

　　纪家素来放松，纪北初可做自己的选择。
　　他梦想在最顶尖的学府与金荣见面。听说金荣的选择时，纪北初沉默了。

　　金荣自知是自己失信，慌张解释：“是我成绩太差，没办法去那个学校，但我可以去你的城市，这样也能经常见面。”

　　许是第一次看到她着急的样子，纪北初愣了会儿，突然笑了。

　　“没关系，我去你的学校。”他这样说着。

　　金荣瞬间急了：“怎么能这样报考？！又不是儿戏。虽然大学不一定决定命运，但是必定会影响未来每一步的选择，你不要因为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纪北初打断了。

　　“你都说了，会影响我的未来。我未来的人生要是没有你，怎么可能完整？怎么会有其他部分？

　　她又一次败下阵来。

　　可……她不愿这样。
　　他总在顺从，时间久了，她便觉得，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她不想让纪北初总是牺牲。
　　这样下去，内疚终会占据喜欢，吞噬感情。

　　她也害怕，这样下去，她会失去自我，会病态的依赖他。

　　“你为什么，不选择自己喜欢的呢？你那么喜欢音乐，没必要为了我，赴所谓的同一个大学的约。毕竟我都做不到。”
　　“我很喜欢你站在阳光下，骄傲的模样。这样的你，才是独一无二，最吸引我的地方。虽然以后不在同一个学校，但我们心里装着彼此，又身在同一个城市。你在担心什么呢？”

　　纪北初没有回答。
　　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对视了很久。

　　那是金荣第一次反驳父母，否定了留在本市的方案，翻了几天的资料，最终毅然的报了志愿。

　　她没有对纪北初说什么，但她相信，他也一定做好了决定。

　　纪北初放弃了那时约定的顶尖大学，选择去最好的音乐学院逐梦。
　　金荣就在他附近的大学。虽然没有实现当初的计划，但两人还能经常见面。算是枯燥生活里的一点安慰。

　　那时候的金荣，乐观的以为，这就会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会顺利的恋爱、毕业、工作、结婚，完成平淡的一生。

　　久居在象牙塔中的少女，忽略了生活还有太多琐碎的烦恼，很多事情要比想象中更复杂。

　　生活的细节终将会打败对浪漫的憧憬。

　　入大学后，大一新生总是很忙，有社团活动要参加，有各种朋友要见，有各种课外活动要做，还有永远处理不完的作业。

　　两人的热情慢慢消减，从当初吃饭都要视频，到最后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

　　直至那天，金荣一个人从家里回到学校，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艰难爬着到六层的楼梯，心里莫名多了一些委屈。

　　身边的好友被男友保驾护航，亲自把行李送到了楼上，只有她一个人，默默拖着沉重的箱子，艰难爬到六楼。晚上睡觉时，手腕一阵酸痛。

　　她不是委屈，也不是矫情。
　　拖个箱子不算什么，她只是难过。

　　明明……
　　明明她也有男朋友，明明男朋友距离的也不远，可他们，似乎很久没见面了。
　　他总说好忙。

　　可都是新生。她能抽出时间。
　　别人的男朋友都可以。

　　她突然不知道，恋爱还有什么意义。

　　第二天才收到了纪北初的消息，她翻着聊天记录，前一句还是她三天前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家。

　　他没有回复，只是三天后回她：抱歉啊，我在组建乐队。

　　这算什么。

　　金荣放下手机，心里乱得一塌糊涂。

　　她已经一个人从家里回来了，也一个人做好了很多事。

　　那是不是说明……其实也没有那么需要他了。

　　犹豫着，想要和他说，不如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可手放在键盘上，迟迟发不出那一句话。

　　她比谁都清楚他的热爱，比谁都清楚，那个少年，是如何的意气风发。

　　她始终都记挂着那一年。他骑着单车，载着她穿过小巷，记得他在公园石桌前催促她写作业，记得是这个人，把她从灰暗带到了光明。

　　她热爱的，就是这样光鲜灿烂的人。
　　他本来也就是这样的。

　　他们都没有变。
　　只是时间变了。

　　分不清究竟是奢望过了头，还是当初给了太多期望。直至后来，那个期望慢慢落空了。

　　一旦凝成了心结，这件事便久久无法平静。

　　接连几日，金荣状态不佳，功课都落下了几分。
　　周末和朋友商量着一起逛街散心，刚一下楼，竟看到宿舍楼下站着的纪北初。

　　他连招呼都没有打，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金荣怔住。
　　而后，藏不住的欣喜，从眼睛里慢慢崩射出来。

　　就真的很烦他。做了那么多惹她不高兴的事，可最后，还是能轻而易举的，让她打消了种种疑虑。
　　回归原点。

　　那天是金荣的生日，纪北初特意赶来，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终于实现了音乐梦。有一家公司签下了他，并为他打造了新专辑。

　　说这话时，他的眼中有星光闪耀，依然是那个最吸引人的天之骄子，是注定要享受众星捧月的人物。

　　她为他开心。
　　可最后，更多的是不安。

　　他们之间，似乎莫名多了一些距离，距离不会随着时间消减，只会慢慢扩大，直至两人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