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纵》公路飞行

27、第 27 章

　　陈宇和顾魏这场异地恋，谈的十分辛苦，钱没少花，面也没见上几回，还天天提心吊胆要挨批。
　　这天陈宇脱下警服，拿上手机正要出门，却看到吴振峰站在他和顾魏的小家门外。
　　“你怎么……也不事先给我打电话……”其实他想问的是，吴振峰怎么知道他和顾魏住在这里，不过这自然不重要，吴振峰总有办法。
　　吴振峰戏谑地看着他，问道：“去喀什？”
　　陈宇的耳朵红了，“有事吗？”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我这几天有空，想去老周家里看看，约你一起去，你去不去？”
　　听到老周的名字，陈宇的耳朵红到了脖子，“好，就是……空手去吗？”
　　“我准备了点见面礼。”
　　陈宇看到他背了个斜挎包，包挺大，黑色皮质，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应该不是土特产。
　　吴振峰干脆地问：“那走？”
　　“走，这就走！”
　　“你拿上车钥匙吧，我不方便坐高铁，我们开车过去，带上你的警察证。”
　　“好，你等我。”
　　老周的名字，好像给了陈宇一记当头棒喝，他赶紧回去翻找车钥匙。那是顾魏的车，顾魏不在这里，嘱咐他经常开开，免得发动机生锈。他给顾魏发了条微信，说他今天不能过去了，以前也有好几次，都在值机了，又取消了行程，钱还没的退。
　　老周的家不在省城，他媳妇和女儿在挺远的一个县城，开车总要四五个小时，老周牺牲后，卢正平申请了政策，帮忙把孩子的学籍弄到了地级市的重点中学。现在老周的媳妇在中学边上经营一个早餐店，店面上面就是母女俩租住的小家。
　　新地址是陈宇从卢正平那里现问来的，如果吴振峰今天不来找他，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鼓起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他想过要去看一看老周家里，甚至想过是他千里之外的爸爸亲自把他提溜过去，到了那边陈远山在后面看着，他“呼啦”一声跪下给人家磕头谢恩。
　　事实上他至今没去看过，只在追悼会上远远地看过老周的家人。
　　他去附近加油站加满了油，然后开了导航上高速。
　　吴振峰刚要点烟，陈宇小声央求，“这不是我的车，车主不喜欢烟味儿。”
　　吴振峰顿了顿，恶狠狠地把烟塞回了烟盒里。
　　陈宇突然想起来什么，“老周的女儿不是没到十岁吗，怎么读中学了？”
　　吴振峰笑笑，“老周常年不回家，哪里记得女儿多大了，有一次他心血来潮说去接孩子放学，跑到幼儿园去，结果他女儿都小学二年级了。”
　　陈宇跟着笑，“的确像老周能干出来的事，我就说追悼会上怎么没见老周的女儿，是我没认对人。”
　　开了两个小时，导航提醒休息。
　　陈宇问吴振峰，“要不换你开？”
　　吴振峰摇头，“不方便。”
　　陈宇没多问，这么多年了，他学会了在吴振峰面前，不该问的，别问。
　　两人在休息站上了个厕所，吴振峰抽了支烟，然后继续前进。
　　汽车下了高速，吴振峰突然拿过陈宇的导航，切换了一个目的地，道，“先去这儿。”
　　陈宇于是按导航打方向盘改路线。
　　“你有事办？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
　　吴振峰没回答他，只是看着车窗外，“记住这条路线，记住沿途的标志性建筑。”
　　陈宇神经一凛，立刻提高了专注力。
　　汽车开到了乡下偏僻的小路上，最后停在一幢农民房跟前，房子挺破，屋后有一条河。
　　“在这里等我。”吴振峰背着那个大挎包下了车走近房子，门内栓着的两条大黄狗冲他凶狠地叫唤。
　　吴振峰掏出一把钥匙开门，然后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院门，里面的狗先还是疯狂叫唤，不知道发生什么，突然“呜呜”叫着，显然是害怕地后退了。
　　这“呜呜”声也不像是狗被吴振峰踹了，但是充满了恐惧和凄厉，车里打着暖空调，陈宇听着还是要脊背发凉打冷战。
　　他探头看了看，狗拴着铁链，锁在屋檐下的水泥柱后正瑟瑟发抖，吴振峰仿佛一个幽灵，经过它们，兀自走进屋子，陈宇看不见他了。
　　这人，就是有点儿邪门。
　　吴振峰进去了没几分钟，很快出来，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狗，慢条斯理地从他的挎包里——掏出一包一公斤装的狗粮。
　　陈宇以为包里装的是给老周家属的土特产，结果竟然是——狗粮！
　　吴振峰喂了狗，还抽了一支烟，然后走到院外叼着烟重新锁了门。他把烟头随手弹在外面荒芜的菜地里，这才上了车。
　　“走，去老周家。”
　　“你这大老远的，跑这里来喂狗？”陈宇不解。
　　吴振峰道：“这是一条运毒的路线，我刚刚带着你走了一遍。”
　　陈宇差点跳起来。
　　“是的，我刚刚让一个警察，押着一公斤的冰DU，从省城来到这里。”吴振峰说的轻描淡写。
　　陈宇第一反应就是掏枪，但是今天是打算去看老周的，他根本没有带枪。
　　“下次跟我出来，最好带枪。”
　　“你疯了。”
　　吴振峰摇下车窗，问：“现在可以抽烟吗？”
　　“你不说清楚，我不会带你走的！”
　　吴振峰点上一支烟，道：“本来我是想带祁连山出来走这一趟的，不过我不喜欢他。”
　　陈宇恶狠狠地看着他。
　　“殷亮这条线不用跟了，线索已经断了。我现在跟的这条线，毒源跟殷亮的相同，你大概想象不出来，这个团伙有多少人，我也摸不清。他们以乡下空置的农民房为据点，制毒、运毒、储存，分工明确，隐蔽性很高。年轻人都进城了，乡下只留下老人，连孩子都离开了，大部分都离开了。殷亮过去把手伸到农村，引诱这里的老人孩子和无业单身汉吸毒，从他们身上刮钱。我今天来，算是他们给我的考试，所以你机灵点，别让我暴露了，过两天再找人来端了这里。像我这样的，他们管我们叫司机，远程跨市运毒，用私家车。还有一些同城的，他们叫快递员，我知道一个人，是个大学生，一开始就被骗，说是运狗粮。运了几次才告诉他，还威胁他要报警抓他。好孩子啊，档案里都不想有污点的那种。”
　　顿了顿，吴振峰问：“可以开车了吗？你一直留在这里，会被别人看见。”
　　陈宇只好发动汽车。
　　“一般一个快递员，只负责一个点，我都怀疑他们联系过真的快递员，他们的上家和下家并不见面，在这么多点里面，有一个或者两个，是他们制毒的窝点，可能更多，我还没找到。目前掌握的就是这些情况，有新进展再跟你联系，剩下的就交给你们警察了。”
　　陈宇道：“那你这算是钓到鱼了没有，可以收网了吗？”
　　“你们看着办吧，我会很机灵的。”
　　“你好像觉得自己还没钓到大鱼？”
　　吴振峰叹气，“大鱼哪儿那么容易钓？”
　　陈宇冷着一张脸，没再说什么。
　　“咱们先从农村包围城市。”吴振峰笑了笑，把烟头弹出车窗外。
　　。
　　汽车又回市区加了一次油，终于辗转来到老周家里。这个家是老周牺牲以后才安置的，上下两层，下面经营早餐店，上面是两居室，阳台摆满了花盆，开着灿烂的花。
　　下午早餐店已经收摊了，开在学校附近的早餐店，周末生意反而清淡，老周媳妇在楼上睡觉，她女儿在下面一张餐桌前做作业，一位老人坐在柜台里看电视，可能是老周的丈母娘。
　　陈宇在追悼会上见过老周的老母亲，老人年纪很大了，目前在养老院。
　　陈宇出面自我介绍，说是老周以前的同事，过来看看。
　　老周的女儿完全是大姑娘的样子了，见到陈宇立刻红了脸，“我认识你，我去叫我妈下来。”
　　吴振峰道：“不必了，我们坐一坐就走。”
　　老周女儿有些手足无措，“你们到这儿来，有事吗？”
　　吴振峰摇头，“没什么事，说了过来看看。哎，有面吗？”
　　陈宇顺着他的目光也抬头去看贴在墙上的菜单。早餐菜单很简单，有包子、油条、豆浆、豆花、炒粉，还有几种面条。
　　老周女儿道：“哦，有，你要什么面？”
　　“就雪菜肉丝面吧，随便来两碗。”吴振峰替陈宇下了决定。
　　老周女儿不想吵醒妈妈，就自己进了厨房忙碌。
　　老人凑过来，吴振峰跟她攀谈了几句，扯的都是闲话。
　　面条很快端上来，吴振峰吃得稀里哗啦，陈宇也跟着吃了一点，说实话，味道实在一般。
　　“好吃。”吴振峰吃完一抹嘴站起身，把挎包从身上卸下来放在桌上，“哦，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们带了点土特产，希望你们笑纳。”
　　女孩收下，赶紧说了谢谢。
　　吴振峰头一扬，“走吧。”
　　陈宇于是跟着他到外面，两个人上车，吴振峰突然有些急，说道：“快开车，快快快，快走快走！”
　　陈宇刚刚发动汽车，被他说的心里一急，赶紧倒车，调转车头，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女孩抱着包追了出来。
　　“你给的什么土特产啊？”
　　吴振峰笑，露出一口黄牙，但是眼睛亮晶晶的，“还能是什么，就……土特产呗。”
　　陈宇一脸狐疑。
　　“就……几十万吧，也不多，现在的钱真不值钱，几十万装包里就死沉，能买啥啊？”
　　“……”
　　吴振峰叹气，“老周扑上来救了你，政府就给了这么点抚恤金，你说吧，你的小命是不是就值这么点钱。”
　　陈宇道：“不用你给我做人情！”
　　“老周女儿也挺丑的，跟她爹一样绿豆眼，要不你娶了她？就当是以身相许了。”
　　“……”
　　吴振峰哈哈大笑，“就是嘛，让你娶她你又不肯，只能来世当牛做马喽。”
　　陈宇受不了，“你那是赃款吧？赃款要上缴的！”
　　“屁，你管我！”
　　陈宇气结，只能干瞪眼。
　　“哎，你知道吗，老周的这个女儿，是小女儿，他还有一个大女儿的。”
　　陈宇竖起耳朵听。
　　“他从来没说过吧？他大女儿可漂亮了，眼睛像妈，好坏都在那双眼睛上了，我还抱过。他当初追他媳妇，也是看中他媳妇那双大眼睛，他说要改善后代基因，必须得是这个媳妇。”吴振峰又点起了烟，烟雾熏到了他的眼睛，他用手挥了挥，把夹烟的手搁到了车窗外，“是九岁那年没的。”
　　吴振峰出了一会儿神，“所以他印象里，女儿就一直没过十岁。后来他一直留在一线，混了这么多年了，连个队长都没升上去，女儿的大仇也没报。”
　　陈宇已经泪流满面。
　　“夫妻俩差点离婚。还不如离了呢，后来生了这么个丑女儿，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