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的crush时刻》露木七月

2、Chapter 2

　　那之后，健人的工作突然变得非常忙。店里碰巧有个前辈要结婚，婚假的空档就需要由其他教练来补上。

　　骤增的工作量让他每天都过得应接不暇，最夸张的一次甚至需要连续上九天班。

　　健人日常的通勤时间比较长，得从高田马场站坐山手线到上野，然后再转乘高崎线抵达琦玉的枢纽车站。由于巴士的时刻表通常不可信，下了电车之后他还要骑很久的自行车，单程就得花掉一个半小时。

　　八小时工作，一小时午休，三小时通勤——再去掉睡觉的时间，工作日的健人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马场车站的周围总是聚集着著名私立大学W大的学生。排到常日班的日子，他经常能在车厢里遇见赶去学校上课的大学生。

　　他们和健人差不多年纪，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游刃有余，和被体力劳动所压榨的自己截然不同。

　　偶尔也能从只言片语里捕捉到他们聊天的内容：早上第一节课要点名真的很烦人、某某教授布置的作业根本来不及写、社团里的谁跟谁是不是在恋爱……无论哪一样，距离健人都十分遥远。

　　只是，他鲜少会去羡慕那些不谙世事的高材生的生活。

　　因为健人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在哪里，所以并不会被眼前短暂的辛苦或者诱惑所绊倒。

　　命运分配给每个人的道路不尽相同，属于他的那条可能比较曲折，但只要步履坚定、信念明确，就算走得艰难一些、缓慢一些，照样能够到达目的地——这跟运动是同样的道理。

　　九连勤的最后一天，连日工作累积的疲劳已然攀升至了顶峰。趁着其他教练正在上课，健人躲进员工休息室里假寐了一会儿，无奈醒来之后依旧觉得不解乏。

　　现在是星期天下午的三点，再上那么一节课，他就可以从魔鬼般的连勤之中彻底解放出来了。

　　周日午后的健身房不如周六来得热闹，后台的预约履历显示，下节课的参加者只有寥寥七人。

　　人少，就意味着教练的负担会比较轻。

　　用力晃了晃脑袋，健人强迫身体迅速清醒过来。平板电脑的屏幕停留在预约会员信息的画面上，他将视线一一投向那些简短的文字，确保自己能够回忆起每个人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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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人教练，辛苦了，今天心情不错啊。”团课结束后，有个细心的客人偷偷塞了根迷你能量棒过来。

　　“听别的教练说你连上了九天班，明明是这里年纪最小的，关键时刻倒是很可靠嘛。”

　　“我在这家店待了快两年了，也算是个老员工，这点小事应该的。”

　　“时间过得太快了，我记得你刚来的那年才二十岁吧？转眼都能独当一面了。真不简单呐。”

　　“您就别取笑我啦。”

　　在课后积极与客人们聊天是健人的习惯，一方面是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听取反馈，以便更及时地调整项目内容的设置。

　　今天的人数本来就少，健人挨个跟大家打过招呼，心却像是飞出笼子的小鸟，直奔着近在咫尺的下班时间而去了。

　　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位顾客，他换上了比平时更为轻快的语调，用明亮的声音说道：“身体感觉怎么样？这节课的强度能适应吗？”

　　对方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缓地给出了回应：“能适应的。那个……”

　　健人有些诧异，心想这人讲话怎么如此费劲，支支吾吾了半天，憋得脖子都红了，总算憋出来一句：“……上次谢谢你。”

　　“上次？”

　　眼前的年轻男人看起来非常紧张，仿佛一株受到外界刺激后收紧叶子的含羞草。

　　“就是，就是……壶铃，对，壶铃！”

　　“啊……”

　　健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此时跟自己对话的，正是那个弱不禁风的佐藤。

　　不过芝麻大点的小事，他居然可以一直惦记到现在，作为出了社会的成年人，出乎意料地有点单纯。

　　“您没事就好。这里的运动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吧？”

　　似乎是放下了心，佐藤连说话也利索了起来：“嗯……最近整个人更有精神了。”

　　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对方一番，健人发觉他的下肢好歹有些钉在地上的感觉了。之前走路的时候两条腿总是轻飘飘的，像是低空悬浮的半透明幽灵。

　　“的确，佐藤先生的气色好了很多。”

　　“……你记得我的名字？”

　　“当然记得了。”——不止是你，所有人的名字我都必须记得。

　　佐藤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把头低了下去，后颈的皮肤掩映在汗湿的黑发之下，泛着白瓷般冰凉的光泽。

　　不远处的后门口出现了个人影，健人分神去看，发现竟然是店长。

　　生怕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他心不在焉地应付道：“继续按照这个节奏坚持下去，身体一定会给你回报的。”

　　健人没听见他有没有回话，只是下意识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一门心思朝着店长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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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以后，健人发觉在课上见到佐藤的次数明显变多了。

　　其实作为教练，本身也会有偏爱的顾客类型。一直跟随自己的老会员自不必说，他在团课时更为关注的，往往是那些拼尽全力、坚持到底的人。

　　在教练当中，健人的授课风格属于相对严格的那类，整体的强度和难度也会比较高；但同时，他又是店里最具人气的那一个。

　　经常有顾客评价说，上健人的课就像是在参加学校里的体育社团，不仅能享受运动本身带来的畅快，还能体会到与同伴们一起努力时热血沸腾的感觉。

　　因为他很会带动气氛，而且总是不停地在大家身边跑来跑去，或是纠正姿势，或是陪着他们一块儿做，几乎模糊了教练与会员之间的边界。

　　而同过这样的方式，健人也能更清楚地把握住每个会员的情况。

　　有的人觉得上团课就可以浑水摸鱼，于是趁着他走远的时候偷懒；可佐藤却从来不会懈怠自己，即使是站在最后一排。

　　由于来得频繁，加上自身努力，这段时间佐藤的进步尤为显著。健人看在眼里，与他课后闲聊的次数也变多了。

　　“怎么会想到要来健身的呢？”

　　正在喝水的人没料到会被搭话，猛地呛了一口，立即剧烈咳嗽起来。健人顿时有些尴尬，手忙脚乱地就去拍他的背。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的本意是想说，目标明确的话，训练才能更有针对性。”

　　佐藤用毛巾掩着嘴，苍白的脸颊又漫上了薄薄的一层血色。他垂下眼皮，小声嘟囔着：“因为想变得更有男子气概。”

　　男子气概？

　　看着那细得快要折断的手腕，健人一时无话可说。

　　“佐藤君，你就算不健身，也已经很受女孩子欢迎了吧。”边上的顾客碰巧听见了刚才的对话，便开始调侃他。

　　结果，佐藤直接把下半张脸埋进了毛巾里，讲话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还是健人教练更受欢迎吧。”

　　“但是姑娘们肯定很怕他啊。”

　　这下轮到健人纳闷了，牢牢盯住佐藤的双眼，他一字一句地质问道：“我很可怕么？”

　　愣怔着摇了摇头，佐藤的一张脸上唯独露出两只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回望着自己，像一头胆小的鹿。

　　“当着你的面他当然不敢说实话了。”

　　“……没有。”佐藤想了想，又强调了一次：“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