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不分》三千鱼527

7、意外

　　又是深夜，韩东言打电话让我下楼。
　　他要去外地出差，时间还挺长，临走前来看看我，还补送了我儿童节的礼物。一条手链，带着细小的闪闪的钻，他说是跟张行行打牌赢得的钱买的。
　　原来他理解我那天的意思，看穿了我的小心思。
　　我的经济法越来越听不进去，一个头两个大。
　　韩东言出差已经两周了，这天气的温度也直线上升。烈日炙烤着大地，没有一丝凉风。
　　日落西下，太阳完全消失的时候，我才从公司离开回家，经济法的课也暂时放弃了。
　　小区门口竟然有一个卖西瓜的，炎炎夏日谁对西瓜有抵抗力呢。
　　装模作样的让卖瓜的大叔给挑了一个，付钱回家。张行行就是在我准备付钱的时候出现的，他一脸好脾气的样子替我付了钱。拉着我就往他车上走，“你别拽我呀，我的西瓜。”“好好好，你先上车，我去给你拿。”
　　西瓜安全地放在后座，当事人一脸谄媚，“南苑，苑苑，你得再帮我救个场。”
　　“不去。”爽快拒绝。
　　“苑苑，好苑苑，上次我错了，言哥还给我揍了一顿。我下午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看在我亲自上门请你的份上，帮帮忙。”
　　下午的未接来电是他打的，幸亏没接。我也不是真的不帮忙，还有点小生气而已。既然韩东言揍了他，我也就大方一回吧。
　　“走吧走吧，省的我一会儿后悔。”
　　在暮色门口我先下车了，张行行去地库停车。我在门口看见一个穿着清凉香气扑鼻的女人和一个光头在拉拉扯扯，好像还有争吵。
　　我自顾地走进店里，吧台的服务员也认识我，点头打了招呼要了杯冰红茶。
　　来的路上张行行给我聊天，我才知道韩东言的大概工作，一家高端轿车的综合展厅，好像也不只一家店。我回了他一个关我屁事的眼神，他再有钱跟我有啥关系。
　　没一会儿张行行进来了，后面跟着刚才在门口的那个女的，好像是他的“女朋友。”
　　大概是没想到我跟张行行认识，她见了我不免一阵尴尬。老娘才不愿意管你们这些破事呢，自己活着都累，还有空操心别人。
　　这歌么，唱一会儿歇一会儿。张行行倒是很殷勤，嘘寒问暖的，他的身边一直跟着那个清凉的女人，时不时地占个便宜揩个油，乐在其中。
　　卸磨杀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磨还是驴，总之完工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张行行非要绅士地送我。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也迎来一场意外。
　　我拿着手机准备去门口等张行行，迎面而来跟我擦肩而过的光头，对，是跟清凉女拉扯的光头。他满脸杀气，气势汹汹的过去了。我承认，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反应超快的一次。我一边回头叫着张行行，一边往回跑想去阻拦光头哥。
　　我太自不量力了，我忽略了男女力气的差异。一切发生的时候我只来得及推开了张行行，乱做一团之前我被推到在了卡座上。
　　太乱了，一切太乱了。混乱中，尖叫声怒骂声此起彼伏，谁也没有注意到被推在地上的我。
　　一股猩红湿热的液体顺着我的额头淌过眼角，滑过脸颊滴在我的白色亚麻裙上，一滴一滴，一片一片，我的左手腕已经四十五度耷拉下来了，不是脱臼，是骨折。没有疼痛，感受不到。我的包和手机不知道被踢到了哪里，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我左脚的帆布拖鞋，清凉女是第一个发现我受伤的，接着是张行行。
　　110和120都有人打了，现场一片混乱。
　　医护人员简单给我固定了手腕，处理了额头，我就被拉上了120，张行行是当事人被警察叫住了。我就这样一个人被拉到了医院，急诊。检查清理缝合麻药，我机械地配合着医生，像行尸走肉。
　　我从急诊到了骨科，骨科去影像科拍片子，又回骨科复位固定打石膏，又去影像科拍片子，然后又回骨科矫正。期间来来回回，去而复返，疼痛心酸。
　　我没有包，没有钱，没有手机。我再三保证明天找人来送钱，并且留下来身份证号。白色的裙子上一片片的红，满身狼狈，大概是看我这样一时半会也跑不掉，医院还是让我住下了。
　　我在骨科，没有病床，只有走廊加床，在护士站旁边。
　　尘埃落定，我扎上针输液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夜又不敢给爸妈打电话，表哥在上海也飞不过来，想哭又不敢。
　　这一夜就在半睡半醒间过去了，早上七点，张行行到了医院找到了我。交了住院费也问了医生我的情况。
　　他这一夜也不好过，我被120拉走，他就被110带走了。他是当事人又是暮色的负责人，在责难逃，也是费了好大劲才被放出来。好在店里的一个服务员机灵，问了护士我会被送到哪个医院，店都没回直接来医院找了我。
　　八点医生查房的时候，韩东言也到了。大概是开了一晚上的车，他看起来好累。
　　左手腕骨折，额头缝了5针。我现在这个样子太惨了，没睡好的黑眼圈，烂糟糟的头发，额头上的纱布，干的起皮的嘴巴，左边半个打着石膏的胳膊，只露着手指头的左手，以及一片片红色脏掉的白裙子。尽管我感谢医生没有在我脑门上缠一圈又一圈的纱布让我看起来更严重，但是我这个形象只会让韩东言误会我的伤更重。
　　韩东言无视掉想给他解释的张行行，看的出来，他在生气。
　　张行行自觉有愧去店里替我拿包找手机了，临走前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
　　韩东言先去了医生办公室，后来又不知道去哪儿里协调了一间单人病房，我想拒绝可又不敢开口。
　　我在房间呆着，他出去一趟回来手里多了不少东西，水，面包，水果，毛巾，牙脸盆等等好多东西，还有好几包一次性内裤。
　　他拿毛巾简单给我擦了下脸和仅可支配的右手，小心地避开了紫青色的针眼。给给我拧开两瓶水，拆了几袋小面包，洗了些水果，一切弄好给了我他的手机就又出去了。
　　从头到尾一句话没有。
　　我只喝了些水就睡着了，我太困了。
　　韩东言再回来是两个小时以后，我也睡了两个小时。跟着韩东言进来的还有一个慈眉善目的阿姨，是护工。
　　他去兰亭叙给我拿了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交代了护工几句就出去了。我就这样在护工阿姨的帮助下简单洗了澡，换掉了看起来凄惨的衣服。我感谢韩东言的细心，他给我拿了我衣柜里的T恤和短裤，而不是我的吊带睡裙。
　　我把那条裙子扔在了卫生间的垃圾桶里，让护工阿姨尽量把红色叠的看不见。
　　我换好一切，阿姨就走了。韩东言的手机响了没有备注号码，我也没敢接。
　　十分钟后韩东言回来了，带着刚买回来的饭。
　　还是没有说话，一句也没有。我知道他在自责，自责自己为什么让我江湖救急，自责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差，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我。尤其是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是那个惨状，这种自责更加强烈。所以他忽视了想给他解释的张行行，那个看我嘴巴起皮却没有给我水喝的张行行。
　　他放下饭就准备出去，我从床上坐起来，用右手笨拙地抱住了他的腰。
　　我就这样趴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他站在病床前，我抬头看着他，“韩东言，我没事，真的，只是看起来很严重而已。”他没接话，“韩东言，刚开始我确实被吓到了，可我现在真的没事，你别自责了好不好。”
　　韩东言微微拉开我，我看见他那好看淡漠的眼睛里的红血丝，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他应该是连夜从外地赶回来的，为了我。
　　他用手擦掉了我的眼泪，看了我几秒钟，然后抱着我说，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了，他保证。
　　他用温柔宠溺的语气，说出了最有力的保证。
　　刚才的电话是他打的，那是他工作的电话，本来想问我吃什么。
　　他让我先吃饭，他去护士站问下午什么时候输液，还需不需要再做什么检查。
　　我忘了那天中午吃的什么，但是我会永远记得，我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依靠，除了家人之外的依靠。
　　韩东言很快回来了，他去卫生间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现在是北城最热的时候，什么都不做都会觉得闷热难受。
　　后来有一次我跟韩东言闲聊，说到这场意外，他说他洗澡的时候看到了在卫生间垃圾桶里的裙子，虽然我让护工阿姨叠的很好，但他还是拿出来看了。他说那种感觉是后怕，从未有过的后怕。
　　我无聊地玩着韩东言的手机，我之前看他输过密码，8888。
　　下午两点，护士来扎针输液，韩东言在我旁边。
　　我就剩一个可用的手了，用的是留置针，针扎上我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