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寿，岁月如花》汜斐

2、第二章

　　大三下学期期末考试结束，温玉到常焱公司租下来的写字楼去晃荡，晃着晃着晃到了常焱的办公室。
　　常焱估计在工作吧，就先不打扰他啦，来看看他工作有没有偷懒，温玉一边想着，一边透过玻璃门往里头张望。寻到常焱身影的那一刻，温玉懒洋洋的眸子瞬间凌厉起来，他也顾不得是什么场合了，直接推门而入。
　　公司刚起步，能省则省，常焱的办公室并不大，两张桌子凑在一起就是两个人的办公环境。只是，一张是常焱的，一张是白雨熙的。
　　一想到这两个人每天面对面一起办公，温玉就一肚子的火。此外，倘或白雨熙有疑问，只要绕过办公桌就能站在常焱旁边提问，从远处看上去就像两个人亲在一处一样——例如现在，于是温玉更加生气了。
　　“常焱！干嘛呢？”
　　正在讨论问题的两人闻言望门口的方向望来，皆是意外的表情。只是常焱意外地惊喜，至于白雨熙嘛……多少有点别的情绪。
　　“你来啦！”
　　从原先的角度看不到，等到常焱回过头来，温玉才发现，方才两人并未发生生么，常焱也是一脸肃然，此时看到温玉过来脸上才扬起笑意。温玉想到这茬，不由又觉得自己方才有些无理取闹了，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了。
　　反倒是常焱未觉有什么不对，只是闻声问道：“怎么了？谁惹我们宝宝生气了？”
　　“没……没什么，”温玉有些烦躁地挠挠头，不由分说便把人拉到了休息室：“你过来。”
　　说是休息室，其实就是个很小的隔间，摆了张沙发后，更显拥挤。
　　温玉把门“咔哒”一下反锁上，霸气地将常焱抵在墙上，不满道：“爷这才多久没见你，就跟别的人走这么近？”
　　常焱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哦~原来宝宝这是吃醋啦？”
　　“才没有，爷才不会吃醋呢！”想了想，温玉又道：“不对，我就是吃醋了！所以你离她远一点，知不知道！”
　　常焱忍俊不禁，反手把温玉摁在墙上，一个湿热的吻轻轻落下。良久，唇分，常焱点了点温玉好看的鼻尖，温润的声线中全是宠溺：“好。”
　　“这还差不多。”炸毛的小猫被安抚下来，温玉心满意足地搂着爱人，心里舒服得直眯眼。

　　自后两个月，温玉去办公室“突击检查”数十次，次次合格。
　　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但是，显然没有。
　　“这几天加班辛苦了，你先回家吧，我先补会儿觉。”常焱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键盘。待得白雨熙注意到时，早已疲惫地入了梦。
　　“就这么趴在这儿睡了啊？也不怕感冒。”白雨熙一边嘟哝着，一边去休息室找毯子。
　　细致地给常焱盖好了毯子，白雨熙看着面前青年精致的面容。嗯，挺好看的，不愧是本小姐看上的人，一边想着，白雨熙缓缓俯下身……
　　温玉进办公室时，看到了吻在一起的两人，也没注意看细节，小火炉没有丝毫预警地爆发了：“常焱！白雨熙！”
　　常焱怕自己睡过了头，觉浅得很，温玉这一吼自然瞬间就醒了，朦胧之间，看到了还没退开的白雨熙……
　　刹那间，电流闪过神台，清醒至极！
　　“操！你居然绿我！”温玉眼眶瞬间红了，想也不想，转头拔腿就跑。
　　常焱见势，连忙去追，却不期被白雨熙一把拉住，后者此时也有点慌乱，词不着调地要解释：“你，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此时的她，心中悔恨不已，方才怎么就没忍住呢，无论如何，他都还是有另一半的人……
　　待得常焱摆脱了白雨熙，追下楼时，温玉早已跑没影儿了。
　　活了二十来年，常焱头一回这么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慌。
　　他不假思索地打开手机，拨了那个已经刻在DNA中的号码。
　　第一个，没接。
　　第二个，没接。
　　第三个，没接。
　　第四个，没接。
　　温玉躲在小巷子里，突然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跑了，应该冲上去打他一顿，再骂到他羞愧得抬不起头来。再一转念，温玉想到了方才常焱眼下的黑眼圈——有没有可能是有什么误会，他刚刚说可以解释欸……
　　正想着，手机屏再次亮起——第五个电话来了。
　　想了想，温玉还是接了：“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候再拨，sorry…”
　　一说到这儿，温玉就卡壳了。
　　常焱很熟练地接了下去：“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busy now,please redial later.”话音刚落，他便笑了。
　　往常温玉闹脾气的时候，他打电话过去，后者都是来这一句，只要他愿意接电话了，那说明，哄哄就好了。
　　事后解释清楚，自然就没什么误会了，只是白雨熙几乎被温玉骂烂了。
　　温玉平时看上去虽是任性了点，还是很讲礼貌的；不过如若惹毛了他，他能小嘴叭叭骂人脏话不重样连续好几分钟不带停的。
　　常焱耐心地听他骂完，在温玉的“指导”下发誓回去就让白雨熙搬去别的办公室后，很顺利地，温玉宝宝被他哄好了。

　　半个月后，常焱遇到一个大单子，不得不亲自出差。
　　“常焱又出差了……”温玉托着腮一边做作业，一边嘟哝：“以后等我工作了，我天天出差，也让他尝尝‘独守空房’的滋味……”
　　突然，“叮咚”一声，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
　　“什么事啊，还发短信……”温玉懒懒地念叨着，信手打开了手机。
　　是个陌生号码。
　　[温学弟，我想跟你谈谈，下午两点来一趟我办公室好吗]
　　[我是白雨熙]
　　谈谈？有什么可谈的？温玉眉头微皱，白雨熙给他的印象很不好，他已经不是一般的不喜欢这个人了。
　　[你要聊什么？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
　　[关于常焱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当天下午，两点，白雨熙的“新”办公室。
　　“学弟来了？”白雨熙端来两杯咖啡放在小茶几上，微笑道：“来喝杯咖啡吧，夏天快来了，这个点真的很容易犯困。”
　　温玉不动声色地坐下，直奔主题：“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白雨熙显然没想到他会开门见山，这么干脆，愣了愣，道：“你倒是直接，”说罢，坐在了温玉对面，上下打量眼前的青年一番，才道：“你跟阿焱你情我愿，我就是第三者，这我知道。”
　　“知道就好。”温玉话语中嘲讽值直接拉满。
　　“但是，你们是不可能，”白雨熙得意：“你们见过父母了对吧，但是那又怎样？”说到这儿，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你们的难关不是父母，是他的爷爷。”
　　从没听说过两人谈恋爱爷爷还要管的，饶是温玉，也愣了愣：“你诓我？”
　　“我诓你干嘛？”白雨熙嗤道：“他还没跟你说吧？他们家绝对掌权的还不是他爸爸呢，话语权还在老爷子手里，老爷子极为封建保守，不可能同意你们的，相反，爷爷对我倒是很满意，还想撮合我们俩呢——你们说什么感情多好，我看也不过如此，两人之间最基本的坦诚都没有。”声线极度刻薄，像是要把温玉之前的嘲讽都还给他一般。
　　温玉张了张嘴，努力找回自己的声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编的——看不出来啊，为了打击我，你还真是不择手段。”
　　“对与不对，你一问便知。”
　　“呵，别以为你这样就能挑拨我们的关系。”温玉撂了句话就走了，步履多少有些急切和慌乱。
　　他一度以为，他们不会被什么家庭世俗所威胁到，但是祖父一辈——温玉没有把握，更何况，更大的问题是，白雨熙的隐瞒，温玉生平最恨人欺瞒自己，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就被当成了傻子一样，而在此之前，常焱也从未瞒过自己什么。
　　平时出差，常焱给他汇报行程都能具体到住了哪个酒店几号房。

　　出了公司，温玉想了想，还是把方才的录音发给了常焱，附送一句灵魂发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于是，刚跟客户签完合同的常焱就收到了一段语音加一句质问。
　　“你们是不可能你们见过父母了对吧，但是那又怎样？你们的难关不是父母，是他的爷爷……爷爷对我倒是很满意，还想撮合我们俩呢——你们说什么感情多好，我看也不过如此，两人之间最基本的坦诚都没有。”白雨熙尖锐的字句敲在心头，常焱大震。
　　想了又想，常焱还是拨了温玉的电话。
　　一遍，没通。
　　两遍，没通。
　　三遍，温玉接了，不待常焱开口，那边就响起了温润好听的嗓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busy now,please redial later.”说罢，那头便挂了电话，耳边只留下嘟嘟嘟的忙音。
　　他甚至没有听自己的一句解释。
　　他完整地说出了英文翻译，那句一直被常焱接的话被他背下来了，以前没必要，现在，需要了。
　　温玉不是真的连一句英文都背不下来，他的英语其实并不差，只是，之前的他，本就没想过背下来，没想过需要说全。
　　这场矛盾，来得猝不及防。
　　常焱握着已经息屏的手机，正踌躇间，助理匆忙赶过来：“常哥，出事了，
　　好几个投资人打算撤资，眼下……”

　　温玉电话挂得倒是干脆，但是心理并没有比常焱好受到哪里去。
　　他记得以前带常焱回去见父母的时候，他倚在沙发上玩手机，常焱和温爸爸在厨房一边做饭一边聊天。
　　温妈妈看自己儿子优哉游哉，做饭的是儿媳，还笑话过他：在家被爸爸妈妈宠，在外头被媳妇儿宠，早晚把他宠退化了。
　　常焱刚好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闻言笑道：“就算退化了，也得继续宠。”
　　不只是做饭家务都是常焱一手包办，就连温玉高三时候通宵补先前落下的课，都是常焱在旁边陪着。
　　用句不太合适的话描述，常焱几乎算是温玉“再生的父母”、“再养的爹娘”。
　　温妈妈说温玉早晚被他宠成废物，并非空穴来风。
　　当然了，事实并没有如此夸张。家务之类温玉其实都会做，正如他心理对外界的依赖并没有那么强一样，倘或没有常焱照顾细致面面俱到，温玉也能撑起半边天。
　　但是嘛……有人样样包办，自己还瞎操心个什么呢，对吧。
　　大概正因为常焱的照顾太过周到、两人的相处太过融洽，温玉从未想过两人会有如今这样的矛盾，更可恨的是，他挂了电话之后，常焱居然就没动静了。
　　创你的业去吧，跟你的公司过去吧，娶你的白雨熙去吧，温玉气鼓鼓地想。
　　不是他轻信挑拨之言，大概只是没想过背叛的感情容忍不了欺瞒。
　　思及此处，温玉眼神死寂，这场矛盾，路还长着呢。

　　常焱预想过这个场景，但是他没想过会这么快、这么巧。
　　温玉前脚刚发来白雨熙提及他爷爷的录音，后脚他爷爷给投资人施压让其撤资的消息就传到了。
　　时间巧到令人难以置信。
　　是故，当常焱站在白雨熙办公室里严声质问时，用的是肯定语气。
　　“是啊，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是么？”白雨熙巧笑嫣然，弯眉浅笑的样子很难让人联想到她刚刚不择手段地成功挑拨了两个有情人。
　　“你真是……”常焱随性地笑了笑，眼神却凌厉不减，他挑了挑眉，寒声道：“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
　　低头看了看助理发过来的信息，常焱指尖微动熄了屏：“今晚我就会开会，宣布，公司倒闭。”语气淡淡，好像在说一件什么无足轻重的事情。
　　白雨熙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大大的眼睛死死瞪着那人离开的背影，不可置信道：“倒闭？你疯了？”
　　常焱脚步一顿，嗤笑道：“是你们联手逼我，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旋即声音转冷：“白雨熙，你最好别再来烦我，也离温玉远点。”

　　温玉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突然跳出一条微信信息的弹窗，是温妈妈。
　　“小玉啊，晚上带常焱回来吃顿饭吧，你们好久没回来了吧？”
　　温玉本欲拒绝，但是想想自己现在的状态，或许回家待一段时间调节一下，会好一点。
　　“好。”
　　回了信息，温玉简单收拾收拾，打车回家。
　　温家父母一个是作家、一个是设计师，都是比较自由的职业，因此，温玉考上J大后，二位爱折腾的爹娘便在J大附近买了套房子，搬过来住了。
　　温玉站在家门口，习惯性等常焱开门，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一个人来的。摸摸口袋才发现钥匙还在常焱那儿，温玉只得敲门。
　　开门的是温妈妈，本来好奇是什么人来了，见只有温玉一个人，加之后者异常的神色，瞬间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是谁啊？”温爸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往这边望：“哦，是小玉啊。”
　　温玉进了门，笑着应道：“嗯。”
　　温爸爸往他身后望了望，道：“咦？小焱没来？”
　　“他……他去出差了。”温玉神色僵了僵，道。
　　温妈妈一脸怀疑，有点担心地道：“出差了？小玉，你这样子可不像是小焱去出差了哦。”
　　温妈妈从不觉得一家人之间有什么可遮掩的，她一向觉得，心中有事不一定要告诉别人，但是一定要让家人知道，倘或不说清楚又状态不好，会让家人徒增担心。
　　“额，”温玉挠了挠头，像只放了好多好多气的气球：“我没让他来……”
　　“你们是不是……吵架啦？”温妈妈有些不确定地道，温玉这幅样子真的很像小夫妻之间吵架了，但是她又不太确定自己儿子跟儿媳真会吵起来。
　　“也不算吧……”温玉磨磨蹭蹭地坐到沙发上，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委交代了，末了还忍不住强调一番：“也不算吵架啦，就是，就是……”
　　看儿子纠结不已的样子，温妈妈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这事儿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
　　温玉双眸微微睁大：“这还不叫大事儿？”旋即又半垂着头道：“好吧，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是他有事瞒着我，我还是受不了。我跟他什么关系啊，他居然这点事情都不跟我说。”
　　几句话的功夫，两位家长已经默契地自动分配好了任务，温爸放下报纸去厨房准备晚饭，温妈妈在这儿开导温玉。
　　“你也知道是小事嘛，”温妈妈的声音软软的，很平和：“你也知道你跟他什么关系啊，你们之间的感情难道不足以消弭他犯的这点小过错呢？”
　　“你也知道那个白雨熙是什么想法，怎么就顺着她的思路去了呢？你就这么挂了小焱的电话，那你怎么知道是小焱故意隐瞒还是说他就觉得这只是一件他自己就可以处理好的小事，没必要给你增加烦恼呢？”温妈妈的解释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好像也有点道理哦，倒是被那个姓白的误导了。”温玉托着腮道。
　　“更何况，你应该给他更大的容错率空间，只要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你要允许你们之间受得起各种挑拨和矛盾的冲击。”温妈妈蹙眉道：“”就是你们之前没遇到什么挫折，反倒让你们的感情虽然很深但是还有点脆了。
　　温玉瘪瘪嘴：“哦，知道了。”
　　温妈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你自己再想想吧，我就不多嘴啦。”说罢，兴致勃勃地去厨房了。